第17章 生的意义
作者:冥界千魂      更新:2021-03-14 16:31      字数:6102
  百里泠沨会出现在这座客栈的原因,说起来还真有些复杂。贤王楚睿贤的人虽然一直活动的很隐秘,也没能引起城主的注意,却一如既往的逃不出永生阁的眼睛。但永生阁该做的只是收集信息与情报,没有任何多管闲事的道理。因此,楚睿贤在月华城的这些小动作并没有被永生阁的人通报到百里泠沨那边。
  夜夕月离开城主府邸后,或许是出于担心,慕容昼本准备吩咐下面人稍微看这些夜夕月,却被恰好走进房间的百里泠沨阻止了。百里泠沨认为月华宗的人在城内行动会太过显眼,便让自己永生阁在月华城内的人注意着少女的行踪。虽然永生阁与月华宗的关系众所周知,不过当永生阁的人发现贤王掳走白良时,还是犹豫了并没有告知百里泠沨。
  随后永生阁的人就立刻受到了来自阁主的新指令,而当他们看到命令中的目标似乎在与贤王的手下人跟踪同一个人时,他们才将这件事情的前前后后通报给了百里泠沨。百里泠沨当然知道夜夕月在三年前与楚国皇族的纠葛,也知道三年来有多少人在追寻她的下落。因为实在放心不下,百里泠沨才亲自上前一看。
  也多亏了百里泠沨永生阁的出现,潜伏在马广周围贤王的手下才撤了回去。这事情闹得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以永生阁和月华宗的能力,压下去倒是小事,但也避免不了楚睿贤那边会走漏一些风声。更何况牵扯上朝廷的人,就又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看样子,我给哥哥闯祸了……”夜夕月看着自己手腕伤口上紧裹的丝绢,不由咬了咬下唇,开始有些后悔自己当初跟来。
  夜夕月是怎样也不会承认当时自己对白良的担忧的。又或许她的很多感情只有放在自己兄长身上时才格外敏感,放在别人身上就麻木的感知不到。就像是当她找不到担心一个人的理由时,便会忽略掉自己内心所产生的情绪。
  如果当时发现异常的时候,让哥哥的人来处理,或许自己就不会闯祸了……夜夕月静静想着。但实际她是知道的,如果当时的自己那样做了,或许白良被发现的时候就已经被……
  “想来就算你闯下天大的祸事,昼他也不会责怪你。更何况,现在的情况也不算是闯祸。”百里泠沨说的倒也算是实话,他招手让永生阁的一个手下人脱下外衫给白良穿上,并架起了少年的胳膊。“走吧,我们回去吧。”百里泠沨看着夜夕月道:“其他的事情就交给下面的人做吧。”
  “你带着白良先回去吧。”少女淡淡看向了窗外:“我还有一些事情需要确认一下。”
  “你想知道什么让在下永生阁这边去查就是,今晚你要是不想把事情闹大,还是先回去的好。”百里泠沨说的实际很有道理,但他并不认为自己的话对于少女来说多有说服力,于是便又道:“而且,也不能再给昼添麻烦了,不是吗?”
  他们兄妹简直互相是对方的软肋,百里泠沨说这种话实际有些狡猾,但对于夜夕月来说,的确没有比这更有说服力的话语了。虽然兄长总是容着她胡来,可她总归不想看到事后兄长为自己收拾烂摊子时露出为难的神情。
  “嗯。”夜夕月最后应了一声,将目光从窗外转回到屋内白良的身上:“那就先回去吧。”
  回到城主府邸后,慕容昼自然是不会责备妹妹,他为夜夕月手腕上的伤上药重新包扎,然后安慰了几句,表示少女并没有给自己添麻烦。那之后,百里泠沨以为夜夕月定会疲累的马上休息,却不料少女竟提出要去给白良守夜,搞得百里泠沨很是纳闷。
  “他那边已经有人照顾,以防万一,晚上也会有人守夜,你就不需要去了吧。”
  “我的血既是解药也是毒药,在做解药使用时,对用量有着十分苛刻的要求。”面对百里泠沨的阻拦,夜夕月淡淡说出自己的理由:“白良中的只是强效的小众媚药,而他饮下我的血液时却因不及时松口而饮用过量。若是习武之人,兴许还能用内力将我血液中的余毒慢慢逼出。但白良不同,我若是不在,他怕是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若放在平时,夜夕月肯定是不会向百里泠沨做如此详细的解释。但如今自己的兄长就坐在一旁,如果自己不回答,问题转到兄长身上,兄长还需要替自己费力的做解释,倒不如自己简要说明了的方便。而说完这些后,夜夕月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房间。
  夜夕月走后,慕容昼的房间里就只剩下了慕容昼和百里泠沨两个人。百里泠沨见夜夕月离开,便看向慕容昼:“不管吗?那小子可是淮南王的遗孤。”
  “既然月儿喜欢,就暂时留着他。”与百里泠沨说话时,慕容昼的声音自然而然的没了对妹妹讲话时的那种温度,冷的有些令人发寒。他从一边的书桌上拿起一张已经打开的信纸递给百里泠沨,转了话题:“你走后,万贝楼送了信函来。”
  百里泠沨接过信纸,连内容都没看,只是看了一眼署名,便将信纸放在一旁燃烧的蜡烛上烧了个干净。“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开那种低俗的玩笑呢,”他啧了一声,露出很是不屑的表情:“许老鬼家的那个混账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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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良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天色刚蒙蒙亮起,外面还是灰蒙蒙的。他最先感觉到的是媚药过劲儿后的头晕,刚撑着身子坐起来,面前就不知被什么人递过来了一只足有小洗手盆大小的大海碗。而其中盛着的,竟然是满满一大碗牛奶。
  白良歪头看向自己身侧,便见到夜夕月正双手有些费力的端着这只盛满牛奶的打完放在他的腿上。“喝了吧。”少女道。
  “……”白良看着面前的牛奶有些发懵,感觉自己完全摸不着头脑。于是他看了看牛奶,又看了看夜夕月:“这些?全……全部?”
  少女点了掉头,淡淡道:“对,全部。现在立刻喝干净。”
  前一夜,夜夕月已经用银针针灸将白良体内残余的大量毒素逼出了体内。如此一来,白良的身体基本已经不会在受到毒素的影响。但为了避免哪怕万分之一可能性的后患,夜夕月吩咐人打来了一桶新鲜的牛奶,准备等白良一醒来就让他喝下去。如果体内还有残留的毒素,这一桶牛奶灌下去,想来就算无法排出体外,经过如此稀释后,也不可能再危害少年的身体了。
  但这些忧虑,夜夕月完全没有跟白良说。白良愣了一会儿,他的身上似乎在前一晚就被人擦洗干净,现在是一身丝绸寝服的坐在榻上。再看夜夕月,还是昨晚的服装,发带似乎有些松了,让发丝显得有些凌乱,一看便知道是一夜没睡的样子。
  白良根本不会想到夜夕月整整守了自己一夜,他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奇特感觉。或许,那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被别人如此重视时,内心所生出的感动。他又一次看向面前海碗中的牛奶,也就没在问什么,端起来慢慢喝光。
  这一大碗牛奶见底后,白良整个肚子都像只吹了气的气球似的鼓了起来。夜夕月见他喝完,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脖子,在确认体温依旧正常后才从白良手中接过了已经空了的海碗。
  少女看了看白良,注意到他脸上昨晚被自己打过的地方已经淤青,便淡淡问:“脸,还疼吗?”
  “不,不疼了。”白良伸手抚过自己脸上淤青的地方,显然不是真的一点都不疼了。但他注意到夜夕月手腕上的纱布,似乎才意识到自己昨晚咬到的是什么。他不太会道歉或道谢,因为一次都没有过,也不知道如何表达关心或担心。他只是盯着少女的手腕,也不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
  “我可是疼的要死。”夜夕月见白良盯着自己的手腕倒是实话实说:“你也不知道下口轻点,手腕都快要被你咬断了。”
  听了这话,白良本来是想道歉的,但他吭哧了半天,直到憋红了脸,也没能说出个对不起。而他一开口,整句话就变了味儿:“实际,你本可以不去的。你也没什么义务救我……不……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
  “嗯,我是没义务就你。这种麻烦事,我才懒得管。”也不等白良后悔自己开口说出的话,更不等他解释,夜夕月就出言打断。这话听得白良心中发凉,整个人像是被泼了一盆冰水似的。而就在这时,他却听少女继续道:“但是我知道,除了我以外,没有第二个人会去救你了。”
  那或许是夜夕月的温柔,虽然与其他人的方式不同,但白良能隐隐感觉到她对自己的关心。她并不能理解自己内心对于除了兄长以外的人所生出的感情和情绪是什么,但好在她还是会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只是,大部分人或许并不理解和接受这种方式罢了。
  “虽然很麻烦,但我想我大概不讨厌你。哥哥说过,这或许就算是喜欢了。”
  少女说这话的时候似乎还在认真思考这什么。她在环轨所时,与其他的孩子都不同。因为她有兄长,所以她的思维完全是按照兄长的操控所形成的。这找造成了很多代表感情的词语在夜夕月的思维中没有属于她一个人的见解。她的思维就像是被慕容昼雕刻过的玉石,上面每一条纹路都是慕容昼的手笔。
  夜夕月在白良眼里是活的很简单的人,但在少女眼中,白良本身就很简单。虽然常常掩饰,但在夜夕月看来,白良是非常容易被人看透的人。虽然他身上同样有很多不为人知的故事,但与夜夕月遇到的其他任何人相比,他整个人要简单的多。
  或许仅仅是因为这一点,夜夕月才不会排斥白良常常跟在自己身边。她能感觉到白良是个一点危险都没有的人,而这也让夜夕月时常无所顾忌的对他说一些话。或许目前来看,白良是唯一一个出了慕容昼以外,可以和夜夕月正常聊天,甚至闲聊的人。
  “你……喜欢我?”白良有些难以置信听到这样的话,难以置信这话是从夜夕月口中说出的。
  而面对白良的难以置信,夜夕月倒是没什么反应,讲话的语气也与平日无意:“嗯,这或许也是我会救你的原因之一。”
  实际白良知道夜夕月不是寻常女子,她的一句喜欢也不会是自己所想的意思。但夜夕月的那句她认为才平常不过的话语到了白良的耳朵里,却还是暧昧的令人脸红。“我这样的人……”他第一次正视夜夕月的眼睛,感觉自己脸颊有些发烫:“我这样的人,也可以呆在你身边吗?”
  “难道你还有其他去处吗?”少女不答反问。
  白良苦笑;“可就算是你,若是终有一日忘记我……我就……我就……”他有些说不下去,也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听到白良这么说,夜夕月沉默了。在良久的安静之后,她才看着白良又一次开口。“白良,你为什么活着。”她叫着他的名字:“为了什么而活着。生死之间不过一线之隔,而你选择生的理由是什么。”
  少女这话说的莫名其妙,她语气很平淡,不像是说了问句,似乎也没想从白良口中的只什么答案。但这么两句话却把白良说懵了。他只知道自己要不惜付出任何代价的活下来,但他从未思考过自己要这么做的理由。选择生的理由,他完全不知道。
  “这不需要理由,这是人的本性,所有人都会想要活下去。”白良试图反驳。
  “不,不是这样的。每日自己寻死之人数不胜数,他们一种是寻到了死的理由,一种是寻不到生的意义。虽然听上去差不多,却有着最本质上的区别。前者是寻到了自己死亡的意义,而后者不是,他们不懂生死间的意义,只是窝囊的放弃了自己生存的希望而已。而还有第三种人,便是你这样的。”夜夕月伸出手指指向白良的心口处:“你这里是空的,你会在不知不觉中自己害死自己。因为不仅不懂生死间的意义,甚至连生存的希望都不知道是什么。”
  白良很聪明,夜夕月的话他实际一听就明白了。但现在的他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是否已经有些迟了……
  “如果没有属于自己的答案也不要紧,你可以慢慢思考。但至少,现在的你需要一个目标。比如,你现在活着的理由是为了让我记住你。那么你该考虑的就不是如何起到我对的记忆不要消失,而是自己行动起来寻找让我永远记住你的方法。”似乎因为太久没有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夜夕月的声音越来越小:“既然无法改变我的记忆方式,就应该改变你自己。”
  除非自己的存在能对夜夕月有着绝对不会消失的利用价值,否则她是不可能永远记住自己的……当时的白良是这么想的。而想到这里,白良不禁泄了口气。“我的出身使得我什么都不会做,”他垂下眼帘不再去看夜夕月:“我能有什么办法让你记住我。”
  “虽然我不清楚你有怎样的出身,但总归不会比我还惨。你没了我只是失去的了一个不稳定的归处,但你依旧还可以去寻找新的。而曾经的我,一旦失去价值,面临的就是死亡。”
  “世神”对于环轨所而言再强大也不过是个利用品,如果这个所谓的神对他们而言不再有利用价值了,他们是会毫不手软的将这个神替换掉。“利用价值”这四个字对于夜夕月而言,绝对是最熟悉不过的字眼了。
  “十五年在地下不见天日,时时刻刻都在担心自己的性命不保,被人当做工具用到筋疲力尽……”少女似自言自语般说着,脑海中一个个画面闪现而过,直到兄长的脸闪过,她才听了下来。“但如今我过得依旧很好,”她回了神,看向白良:“把现在自己的无用归功于自己的出身,简直是笑话。”
  白良知道夜夕月是个不会说谎的人,除非她有着特殊的目的。否则,大部分碰到自己不想谈论的话题下,比起撒谎掩饰,夜夕月更习惯于沉默或无视。因此白良也知道,夜夕月此刻说的话一定都是真实的。但面对少女的这些话,白良却有些难以置信。
  在白良的印象中,夜夕月就算不是出身于名门世家,也应该是个大家闺秀。一来她会的东西全部都不是普通百姓家的姑娘有机会学习的,二来是她那特别的气质也不是寻常女子能有的。白良肯定不会了解夜夕月的出身,但怎么样也不会想到她年幼时过的竟然是她口中所说的那种生活。
  不见天日的生活,时刻担忧性命不保,被人当做工具……“你以前……是奴隶?”白良刚一开口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这种专门伤人心的做法,也真是只有他会连想都没想就说出去了。
  “都是过去的事情,已经不重要了。”夜夕月没有回答白良的问题,对于白良的失礼也毫不在:“而且,大部分已经忘的差不多了。”是的,大部分已经忘了,而能记住的那一小部分却都是刻骨铭心的记忆。
  那之后,白良陷入了沉思,夜夕月似乎也没有将话题继续下去的打算。更何况,他们的话题已经扯得有些远了。
  “总之,以后要是有人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你就大胆反抗吧。时候的责任我会替你背,但等你有了能力,这份情是要还的。”
  夜夕月冷不丁的说了这句话后,也不等白良反应,就起身翻到了床榻上,身体一歪就到了下去。白良见少女倒下不禁有些懵,贴近一看,才发现少女只是昏昏睡去,呼吸声已经均匀平稳了下来。
  到达月华城之前的马车一路颠簸,让夜夕月连晚饭都没能咽下一口。到了晚上,本是觉得缓过劲儿来,想要出去逛逛,却没料到既要经受剧烈活动还要受伤。再加上一夜未眠的为白良施针解毒,夜夕月本就虚弱的身子早就吃不消了。
  虽然少女没有表现出来,但白良也能多多少少猜到,夜夕月之前已经是在强打着精神跟自己讲话了。而她刚刚说的最后一句话,也算是给了自己一个能勉强支撑一段时间的承诺了吧……白良想着,一抹笑容就不禁爬上了他的唇角。
  白良扯过自己身上的被子盖在夜夕月的身上,静静看着她的睡颜。眼皮遮挡住的是她平日里眸中的那抹冷漠淡然,睡着之后的她衣服毫无防备的模样,安静的像是一只熟睡的小猫。
  “我会成为配得上你的人……”白良看着少女的脸,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然后让你永远的记住我。”
  ……
  或许真的是太累了,夜夕月这一睡就是一天,就连慕容昼把她抱回了房间这样的事情,她都完全不知道。而她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又一次暗了下去。少女洗了澡,换了衣服,本是准备拉着兄长去吃点儿东西,却发现兄长正是一副准备和百里泠沨一起出门的模样。最重要的是,两个人似乎并没有带上她的打算。
  少女见了这样的场景肯定怎么也不会自己留下,自然是缠着兄长带上自己。而结果显然易见,慕容昼肯定是拗不过妹妹,最后自然是要带上她。而直到兄长同意带上自己后,夜夕月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知道兄长和百里泠沨打算去哪里。
  “去万贝楼走一趟,”百里泠沨看穿了少女的疑惑,不等少女开口寻问便幽幽道:“去见个该挨千刀儿的老熟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