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逢辉在坦然承认并且讲述了始末之后，神态反而变得放松了下来。他把喝空的罐子丢进垃圾桶，走到冰箱边从里面又掏了一罐啤酒，询问地眼神看向苏逸杨，见苏逸杨摆了摆手，便只拿了自己的一罐，有些无奈地在沙发上坐下，打开喝了一口，眼神变得有些悠远沧桑。
  “你或许会觉得有点意外吧——明明看起来很正直的人，最后竟然会答应这种完全不光彩的事情。事实上，当初我自己也觉得有些羞愧，但是仔细想想的话，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启齿。”
  他喝了一口啤酒，靠在沙发上，抬头看着天花板，仿佛能透过这白色的墙纸和坚实的水泥看到幽邃的深空。
  “我曾经一直以来都有某种奇妙的理想主义情怀，抱着宁缺毋滥的想法，一度想要保持洁身自好，觉得哪怕就这样单身到老也不错。但是，有些东西终究是慢慢变化的，让我不得不去承认某些真相，承认我的一些可笑的坚守或许根本没有意义。而这件事，有点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从小到大，我都不是那种很受异性欢迎的类型。高中时有几次很真诚地追求过喜欢的女孩子，但是都没有成功。工作之后，也就更没有什么机会。其实我自己也很清楚，我的长相算不上出色，没有出众的个人能力，也不是那种善于谈吐可以用幽默感和人格魅力吸引女孩子的类型，但是却偏偏不愿意将就，眼高手低，最后永久单身其实也并不算意外。但我内心里依旧是怀揣着某种无可救药的完美主义，想要等待真正能让我喜欢也喜欢我的人，在内心依旧追寻着奇迹的发生，然后就在这种徒劳无功的等待与尝试中我行我素地走下来了......”
  “但是侥幸心理是没有用的，而不自量力的冲锋只会让自己遍体鳞伤。”
  “我从小喜欢读小说看番剧，喜欢各种各样的故事。但是被精心编织的故事有时候是有毒的。浪漫化的爱情故事给予了我这种普通人非常错误的印象，让我误以为所有的爱情都兼顾了身体和精神上完美契合，都如此的完美而纯粹，让我抱有了不切实际的期待。但其实那些都是幻影，美好却虚无缥缈的幻影，你可以看着彩票中奖者在台上欣喜若狂，但羡慕之余要永远记得这些不属于自己这种平凡的家伙。”
  “不过时间终究能够让人清醒。”
  “高中喜欢过的女生结婚了；当初喜欢的女星也结婚了；曾经万花丛中过的帅哥炮王已经不再更换女伴；高中时著名的碧池终于玩腻了找了接盘侠；曾经在漫展上围观的漂亮coser小姐姐，再去搜索消息时，才知道她已经结婚，生娃，离异，然后又二婚了。”
  “一切的一切都在不断提醒我那些时间带来的不可逆的变化。以前的我无法理解这种面对岁月流逝，面对历史浪潮而自己孑然一身无力对抗的无奈。这种无奈并不是如一桶冰水猛地浇灌下来，而更像是晚秋的冷雨，点点滴滴打在身上，寒意并不刺骨，却一点点浸透肺腑。”
  小林逢辉喝多了，或许是以此掩盖自己的尴尬，又或者仅仅是借着这个机会把一直以来积攒的负能量抒发出来。他躺在沙发上继续唠唠叨叨，语调逐渐变得有些含混不清，但是酝酿出来的情绪却并没有因此而衰减，连遣词造句也渐渐变得和往常不大一样，多了些酒后感情勃发，胡乱抒情的味道。
  “我能够感觉到，时代在慢慢改变，一切都在走向自由和开放，陈旧古板的婚姻制度正在全新社会形态下逐步解体，连带着原本古典的爱情观，也随着观念日益开放而褪去传统观念里忠贞纯洁的光环。这是属于物质和欲望的全新纪元。我这种老旧保守，不自量力，甚至还怀揣着不合时宜可笑幻想的人，是注定会被时代车轮辗过的尘埃。”
  “我像是挥舞着长矛向着风车冲锋的唐吉珂德，不锐利的长矛和不坚固的盔甲没有经历过任何称得上荣耀的战斗，却已经在风雨中生锈。我不得不承认我自身的荒唐，我终于意识到追寻不到结果的坚持或许没有意义，我觉得我或许该醒了。”
  “属于平凡者的真实，是凑合，是将就，是向现实妥协，是接受自身的平凡，是……忍耐漫长的孤独。我想这是很多人早就明白的真理，只不过我过于愚钝和晚熟，以为自己懂了但又还心存侥幸，直到如今才彻底醒悟。未来会怎么样呢？我不知道，或许就是这样活着，然后，慢慢想，想想自己还有什么想做且能做的事情，哪怕是很微小或者缺乏价值的事情。我想如此短暂而平凡的旅途或许不足以承载过于沉重的意义和目的，如果有了生理需求，就去找那种服务，如果想玩什么就去玩，等到垂垂老矣而老无所依，就找个不那么痛苦的方式体面地结束生命。”
  “……或许这就是属于我的独行长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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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情节灵感来源于漫画《take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