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在说什么？”慕颜竭力压下心中的诡异感, 拂开了祝英台刚刚紧握着她手腕的手。
  因为刚刚一闪而过的名字，慕颜感觉自己的心头乱极了, 她拼命地回忆着这个名字, 可是转眼好像有什么力量压制着她的记忆。
  此时屋外的梁山伯拿着书走了进来，祝英台独自一人坐在竹椅上，没有表情。不过犹豫对方阴晴不定的性子, 梁山伯并未靠近对方, 甚至眼神往门外若有若无地看了一眼，然后手中的书卷被他放到了一旁的架子上, 接着独自一人走了出去, 没有说任何其他多余的话。
  慕颜坐到了院子里面的石椅上, 看着周围的人匆忙往来, 她突然产生了一种隔阂感,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唯一的联系似乎只有一个祝英台。
  可是祝英台这样突然的变化却让慕颜有些莫名地担忧，说实话她并不担心自己会有什么危险，反而是祝英台的话让她感觉很忧心。
  祝英台好像格外看重她对她的看法, 祝英台应当成为怎样的人从来都不是按她的喜好来决定的。
  想到这一层, 慕颜决定还是需要和祝英台讲清楚, 不然到时候她一直走不出来这个坎就很麻烦了。
  正当慕颜想通这一层的时候, 便打算转身走进屋舍里面, 这时一个眼熟的少年刚好从她身边走过, 他没有看见她, 慕颜倒是打量了一下对方，梁山伯居然在这个点出来也很是稀奇。一般除了上课，梁山伯也都会呆在屋舍里面温书, 他出来散步很是难得。
  “多出来走走才对嘛。”慕颜轻声嘟囔了一声, 便转身离开，没有注意到身后少年的脚步突然顿了顿。
  因着渐近黄昏，屋内的光线已经不大好了，慕颜一如既往地进入房间时，发现屋内的祝英台还是呆呆地坐在竹椅上，周身萦绕着若有若无的黑气，继而转瞬即逝，这让慕颜感觉自己好像产生了错觉。
  “英台？”慕颜试探着叫了一声。
  对方空洞的神情在听到了声音之后才缓缓恢复了一些神采，他说道：“叫我长明罢。”
  “长明？”
  “嗯。”
  慕颜靠近了长明，轻轻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冰凉僵硬，好像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生机。
  她好像已经渐渐想起了一些事情，曾经好像有一个单纯懵懂的少年就叫做长明。
  她取的名字。
  “你这是第二次骗我了，跟他们几个好的不学便学这些坏的，还装着自己是祝英台。”慕颜故意嗔怒了一句。
  “你不怨我么？”
  “当然生气啊，但是生气归生气，我不能再看着你误入歧途了。”
  “我……”长明的神情欲言又止。
  慕颜习惯性地揉了揉长明的头，长明现在的长发还是微微带着卷儿的，她其实应该早点想起来一些事情的，不过现在似乎也不晚。
  “许久之前我就曾告诉过你的，你不必以我的喜好来让你自己变成怎样的人，你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从一块混沌未开的石头开始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
  “可我想要你的偏爱。”长明直白的可怕。
  慕颜被他突如其来的表白弄得手足无措，她也算是明白长明一直看不开的缘故了。
  “我从不曾偏爱谁，即便是师尊。”慕颜说道。
  可眼看着长明还是不信的，慕颜只能继续解释：“我真的没有骗你，有时候你们带给我的感觉其实是有些相似的，在我的心中你们都占着不轻的分量，说起来你如今和那巫越如何了？”
  “我原本同他几乎神魂相融，之后历经了几个世界之后就开始渐渐分离了，来到这个世界同你相遇之后，我的记忆渐渐开始苏醒，巫越好像开始消失了。”
  长明的解释让慕颜松了口气，巫越一直跟着她也很让她头疼，现在他和长明开始分离，那么至少长明不会再走上歪路。
  二人聊完天之后，梁山伯也回来了，坐到位置上开始练字，看到梁山伯，慕颜又想到了长明如今的身份，便觉得好有意思。
  “长明你可知你这副身体若投了女胎会如何？”慕颜故意逗弄这长明。
  长明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见慕颜看了一眼一本正经的梁山伯，咳了咳说道：“之后你们二人会相恋相知，后来家人阻挠，外加马文才抢亲，最后梁山伯郁郁而终，祝英台在墓前哭坟，二人双双化蝶。”
  等到慕颜说完，长明的脸色已经黑了大半，他问道：“原来颜颜是想当这促成姻缘的小菩萨了？”
  这边慕颜尴尬地又咳了一声，说道：“这不是现在想起来了嘛，之后也应该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说到后面，慕颜便心虚地开溜了，路过梁山伯身边的时候，看到练字的白纸上有一团墨渍，好像是因为突然顿笔导致的，原本好看工整的字迹有这么一团墨渍就很可惜了，慕颜感慨了一声，就转身离开了。
  外面有三三两两的书生聚在一起讨论第二日的骑射课程，他们刚入学，好像有一个切磋。
  有热闹凑再加上先前巫越的事情有了着落，心中轻松了一些。转而碰到了马文才，他好像还是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永远都远离人群之外。
  慕颜上前打了声招呼，对方轻轻点头应声，并问了一句：“你们方才可聊得还好？”
  这边慕颜很是意外对方竟然还在意这件事情，她点了点头说道：“已经和解了，他有些小孩子脾气，但是还是很好哄的。”
  “如此便好。”马文才松了口气，半点没有和长明针锋相对时的冷漠。
  慕颜也顺便道了声歉，她觉得长明便有些过错，即使对方为人进退有度，也应当好好道歉。
  “姑娘太过客气了，说起来明日的骑射比试，颜姑娘要不要一起来瞧瞧？”
  慕颜点了头，自然而然地说道：“当然要去瞧瞧热闹啦。”
  少年人纵马风流，想想都很养眼。
  马文才点了点头，不远处有一个临时仆从给他送过来一个箭匣，马文才示意他送到房内，慕颜猜想是明日他要用的东西，只是瞥了一眼，就没有继续在意。
  翌日。
  这个比试长明也早就已经准备了，君子六艺中的射和御都是很重要的。
  慕颜也早早准备了瓜子饮品找了个阴凉视野宽的地方坐着看热闹了，跟着一起看热闹的还有一些后厨帮佣，她混进了里面，和里面的大哥大姐们都处的不错，他们也以为她是临时工。
  这个比试没有分什么阵营，先是比射箭，比准头，之后再比马上射猎，看谁的猎物打得多。
  射箭比赛还是非常激烈的，多人角逐，最后只剩下梁祝马三人齐平。两场比赛都是一起计分的，这三人要在第二场继续比赛。
  后面的比赛因为场地更宽了，很多人也只好奇结果，最后慕颜只得隐去了身形自己独自前往，马蹄声一直萦绕在慕颜的耳边，慕颜循着声音前找他们。
  慕颜最先找到了梁山伯，梁山伯第二场好像没有特别强烈的胜负欲，手上依旧没什么猎物，长明距离梁山伯不远，慕颜也很快找到了长明，他的手中也有了一些猎物，慕颜兴致颇高地去找他，可刚靠近长明，就听到利箭破空的声音，可等她再次抬头，没有任何利箭飞过来。
  难道是她的错觉？
  她环顾四周，只看到梁山伯也已经驾马离去。
  “颜颜，可要同我一起？”长明朝慕颜伸手将她拉上了马。
  慕颜坐在他的怀中，有些紧张，看着她紧张的样子，长明轻笑，接着便驾马疾驰而去。
  “你不打猎了？”慕颜问道。
  “我想同你一起到处走走，那魁首的虚名，我是半点不在意的。”
  慕颜有些忍俊不禁，下一瞬想要抬头时，就看到一支木箭将另一支木箭钉在了树上，昨日的记忆一闪而过，长明见到她情绪不对，问了句怎么了。慕颜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结果也似乎成了定局，马文才得了魁首，不过后面两个好像没有多在意。
  慕颜取了断箭找到了马文才，马文才还在给幼苗浇水。
  “你为何想要杀了祝英台？”慕颜直截了当地问道。
  “我同他打了个赌，一个许久前的赌，以躯壳和神魂作赌。这样的皮囊，这样的性格，还有着你喜爱的特质，我幻化出了你最为喜爱的模样。”
  慕颜听完，立刻意识到对方是谁了，她冷笑一声，说道：“伪装得再像又如何？其实长明那时突然提起师尊我就想到了是为什么了。”
  眼前的女孩步步紧逼，巫越却没有害怕，他有着从前的记忆，只有那块愚蠢的石头才会想着赎罪，一次又一次地帮助另外几人，难道不是握在手中的东西才会是最真实的么？
  偏学着那圣人作为，永堕黑暗的污泥有资格么？
  巫越知道自己从没有资格，那这块石头又怎么有资格？
  “巫越，你不懂是么？我便告诉你，你若永远都是如此，便永远都不会懂，在你眼中愚蠢可笑的东西，在我眼中偏偏是最珍贵的，这也就意味着我们从来都不会是一路人，而你和长明的赌注，也输了。”
  “是，我输了，我诞生于恶鬼修罗之中，尸山遍地，我从来不认为我会输，所输的两次，皆是因你，第一次，我尚有不甘，第二次，我确实输了，可我依旧不懂。我不会再有转生的机会，会永困虚无，我知道所谓因果报应，我残害数千生灵，罪有应得。”
  但他从不知什么叫做悔过，若有机会，他依旧会选择在此杀掉长明。
  本就是你死我活的事情。
  巫越就这样在慕颜眼前消失了，这个世界也渐渐开始崩溃，长明出现在慕颜的面前，少年变回了原本的模样，他轻轻捧起女孩的脸颊，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说道：“以后，我们会再相见的。”
  和真正的我。
  旅途很漫长，所幸有你愿在此岸渡我。
  我的小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