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阵子的风波，终于告一段落。
  已经是深秋，沈芊去取车的时候，向外看了一眼，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她取了车，直接从地下停车场开出来。
  秋夜的微风，透过降下的车窗吹进来，不疾不徐，更衬得夜晚宁静，难得令人放松。
  沈芊顺手开了车载音响。
  很快，吉他声混合着鼓点，夹杂着沙锤声响起……
  熟悉的旋律，让沈芊有瞬间的晃神。
  她都快忘了，列表里什么时候混进这首歌——《加州旅馆》。
  上世纪七十年代非常经典的曲目，是美国知名乡村摇滚乐队老鹰乐队的歌，沈芊很小的时候，母亲方霞听过。
  大多都是晚上。
  那时候她母亲，似乎半天和晚上分裂成两个人。
  白天忙于生计，晚上才会去想念她父亲。
  那个销声匿迹了二十六年的男人。
  当然，在知道被沈兰城骗了之后，方霞就不再去听这首歌了，还在那天砸碎了随身听，直到现在，沈芊依然记得那个画面。
  她五岁那年，某一天母亲突然红着眼睛冲回家，第一个砸的，就是以前最小心对待的随身听。
  四分五裂的机身，就好像方霞随后分崩离析的二十一年生活。
  鬼使神差的，沈芊想起上个月丫丫说过的一段话。
  丫丫身为沈芊的生活助理，在见识过圈子里各种能作妖的艺人之后，突然就得出一个结论：果然越是没文化的人，越是能作死！
  于是乎，丫丫就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
  她一向做什么都三分钟热度，但最开始的时候，也称得上激情满满。
  沈芊原以为，丫丫所谓的学习，大约是报个班之类的，谁知隔天丫丫就精神抖擞地对沈芊说：“芊姐，我昨晚下了个读书app，洗澡的时候听完了阿德勒那本《自卑与超越》，我觉得自己现在好有文化！”
  “……”
  沈芊并不想理她。
  但丫丫并不气馁，非要跟沈芊分享作为文化人的喜悦，“芊姐，阿德勒好牛逼的，以前是弗洛伊德的学生，后来居然开始质疑弗洛伊德。”
  “……”沈芊勉强搭了个腔，“所以？”
  “额。”丫丫其实单纯想表达一下，自己现在有点文化了，结果被沈芊问得猝不及防，昨晚刚听过的知识点，似乎也忘得差不多了。
  果然，她这种金鱼一般的记忆，再学习也是浪费时间和金钱……
  就在气氛稍显尴尬的时候，丫丫突然一拍脑袋，好容易想起一个知识点，“我记得阿德勒在《自卑与超越》里讲，童年的经历和记忆，会对这个人以后的一生都造成很深的影响，还有个小测试，你可以试试闭上眼睛，能想起的童年最早的画面，是什么？”
  “据说，最早的童年记忆画面，就隐藏着一个人的性格，会影响这个人的一生，是不是好厉害！”
  丫丫说完，盯着沈芊，“对了芊姐，你能想起的画面是什么啊？”
  沈芊当时说了句，不记得了。
  但实际上，她记得很清楚——
  是母亲方霞在晚上，独自听《加州旅馆》这首歌。
  那时候，方霞坐在客厅里，随身听的声音尽可能调到最低，似乎也是怕吵醒沈芊，然后时常听着听着，她就会把随身听贴在耳边。
  好似这样做，就好像沈兰城在她耳边低低吟唱。
  这个画面，就是沈芊童年的最早记忆画面。
  或许是三岁，或许是四岁，她已经不记得实际的时间，但这一幕，一直刻在沈芊脑海里——她母亲在想念她父亲。
  可整整二十六年时间，沈兰城一直销声匿迹，直到现在，突然出现。
  沈芊已经很难去分辨，这段童年记忆中的画面，对她来说，究竟是好是坏……
  这次沈兰城突然回来，道歉也好，要补偿也罢，沈芊并没有放在心上，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跟过去和解。
  她不需要，也不会去喝那碗毒鸡汤。
  沈兰城除了是她生理角度上的父亲，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但是，就是这么莫名其妙，今天晚上，她的车载音响又跳出《加州旅馆》这首歌，一时之间，将尘封许久的记忆勾起来。
  沈芊想起陆召南曾经说过，他查过沈兰城这二十六年的事情。
  当时的沈芊，没有兴趣知道。
  但是今晚，她忽然想知道了，她想知道这二十六年来，沈兰城到底发生过什么。
  即便知道了，也不准备和解。
  可总归，能得到一个答案。
  沈芊驶过红绿灯，提了速，往公寓方向驶去。
  从电梯出来的时候，沈芊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先去按了对门，陆召南公寓的门铃。
  门铃第一次响起时没有人应。
  似乎没人在家。
  沈芊按了第二次，决定如果还没人开门，就给陆召南打电话。
  结果，她刚把手机拿出来，门忽然开了。
  寂静的夜晚，陆召南肌理分明的上身裸.露在外，再往下看是恰好到处的腹肌，腰间围着浴巾……
  他似乎刚洗过澡，黑色短发还泛着湿意。
  水珠从他下巴低落，划过锁骨，然后，一路往下。
  四目相对，气氛是隐约又难言的暧昧。
  沈芊并不是没见过陆召南这样，短暂的怔忪之后，提醒他，“你可以穿了衣服再来开门，我不急。”
  陆召南深邃的眼睛看着她，暗含笑意，“我以为你很急。”
  她按了两次门铃。
  沈芊并不想理他。
  结果，又听见男人磁性的嗓音响起，“我看到你在外面，才直接开门了。”
  言下之意，换做是别人的话，他就穿外衣了。
  “……”
  沈芊忽然就想起，陆召南以前跟她谈论过关于身材管理的问题——
  “陆总，我记得你以前说过，这个年纪是身材走形的开始，现在是放弃了？”
  “我一直管理得很好。”陆召南起身走向她，单手撑在她椅背上，另一只手撑着桌面，俯身靠近她，“腹肌也还在，要摸摸看么？”
  摸倒是不用了。
  不过现在看起来，他的身材管理的确一直没有松懈。
  腹肌也非常，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