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凤来信说自己荷月才能到辉都，所以这三月就由我来代为传信了。”
  白子鸿刚在青云阁后收起刀剑，就见二哥子鹓便来西苑寻他。白子鹓“例行公事”先询问白子鸿有无受伤，才将这次的案卷交入他手中。不知是不是太久未见，白子鸿总觉得自己这二哥今日有些不同，他上下一打量，在这兵部侍郎的腰间寻到了答案。普通香囊都是绣些花草，唯他腰间这个绣了只黄羽凤凰。若不是有心人赠予，哪家绣坊会照着他的名字绣这个图样。
  “这香囊，是哪家姑娘送的？”
  白子鸿随口一问，却没想到眼前这个一板一眼的人竟面上飞霞。他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是哪家姑娘，但白子鸿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
  “义弟。”
  来人是李启暄的长姐，李闻鹃。白子鸿虽觉得这喻柔公主礼数有缺，但还是叠手向人行了揖礼。李闻鹃回过礼后，这意欲动向分明都是冲白子鹓而来。白子鸿看在眼中却不言语，只是静观其变。
  “季凤，我今日不放休，先回了。”
  “二哥慢走，恕不远送。”
  见白子鹓逃得这么快，白子鸿已然明白，这喻柔公主并不是赠予香囊之人。况且就两家身份而言，李闻鹃想请旨赐婚，坤帝也不会应允此门亲事。李闻鹃的失望尽数写在脸上，却还是强作欢颜问询他与李启暄游历一事。二人无话找话也算聊了片刻，白子鸿寻思二哥已经出宫，这才找借口送客，毕竟这喻柔公主本就不该大清早来男丁住处，再者她与东宫也并不熟络，平日里就连李启暄都不怎么见她。
  “我与存韫还要赶着去书堂修习，大抵是陪不了长姐了。”
  “啊，无妨，我正要去母后那处，就先走一步了。”
  白子鸿将人送出东宫，转头便见存韫自佳德殿走出。这少年出殿寻他，多半是宫人已将早膳送来，思及至此，白子鸿不免担忧二哥和喻柔会否遭人编排。虽然此事他也在场，但以李启暄的性子，但凡他听到别人编排自己，定会重罚不饶。
  “子鸿哥，是谁来过？”
  “长姐过来问问我二人的游历私访可还顺利。”
  李启暄只是听了听，并不在意，他上前拽住白子鸿的衣袖将人向佳德殿中引。他可记着这青年已经数月未能吃到茉莉酥饼，所以他昨日趁各司都在，便特意知会御膳房将今早的糕点全换作白子鸿最喜爱的茉莉酥饼。
  白子鸿见桌上的三碟糕点全是茉莉酥饼，不由得心生疑问。他看向身边的少年，从那恬然的笑容中寻到了答案。芙蓉照例以银针试毒，佳德殿的宫人则端水过来为二人净手。少年落座白子鸿身旁，先为人盛粥又为人递饼，此番宠溺举动倒让白子鸿及其不适应。
  “好好吃你的饭。”
  “子鸿哥若再不吃，这些茉莉酥饼可就都归我了。”
  “休想。”
  白子鸿说罢便接过少年手中的茉莉酥饼细细品味，心中感慨这白粥配它果然最为适宜。没有他物混杂味道，便能尝出这茉莉香来。李启暄本以小菜来佐这白粥，可刚吃几口，眼前却突然多了一块酥饼。笋指并捏，他索性凑上去咬了一口，却偏是不接。
  “自己拿着，不然我就继续吃了。”
  “子鸿哥若不嫌弃，当然可以继续吃啊。”
  白子鸿皱眉瞪了他一眼，但在李启暄眼中却颇有羞恼娇嗔的意味。少年也不敢过多逗他，叫他喂了两口便拿过来自己吃了。他可怕这虎崽又暗自磨爪，待改日再给自己心上多添三道血痕。
  那夜帐中自己撂下狠话后心气难平，刚想出去吹风冷静，却被白子鸿握住虎纹护腕拽了回来。可这青年低眉垂目，支支吾吾半天也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最后竟然还松开了紧握他腕间的手。确实，李启暄回头那一刻就心软了，他之前便对自己说过，就算登基为帝，也绝不会左右白子鸿的命数。那夜所有的戾气，都在饱含泪光的桃花潭水中烟消云散，白子鸿不知该如何答复，最后愣是自己将自己给气哭了。
  有些人啊清明的很，理法决策那是一个比一个杀人诛心，可你一让他说真心话，他要么对你诛心，要么就对自己诛心。
  白子鸿也不知李启暄在想些什么，只是这望着自己的笑容，属实让他难以消受。青年匆匆吃过早膳便将自己关进青云阁中忙碌，比起那个灼人的少年，他更愿意面对冷冰冰的案牍。
  工部尚书次子吴其材于年末同邢户部次女邢玉果完婚。拆开最后一封信后，白子鸿看到这条消息却并不惊讶，他早就觉得李裕乾已将户部拉拢，不然怎能让替代一事顺利进行，若要细究起来，那邢户部怕是从贪污军饷一事起就为李裕乾所用了。
  白子鸿将下一页抽出，当他读过第二条消息后属实不知该作何反应。原来白子鹓身上的香囊是邢户部的长女邢玉言所赠，他今早对自己支支吾吾不肯作答，恐有一半心思是怕自己让他当断则断。
  白子鹓回府后自侍女手中拿到了一封信。那信封上写着仲凤亲启，看字迹就知是白子鸿遣人送来的。
  见字如晤
  兄长若与邢姑娘两情相悦，鸿自是无由阻拦。但此事毕竟有不妥之处，父兄那关怕是难过。故，鸿劝兄长往镇西关去信一封，务必字字情真、句句意切，不要欺瞒。叔父那处，待叔凤归来亲自去磨，兄长不必担忧。
  鸿无他求，只望邢姑娘对兄长真心相待。其余祸福，六凤自当共同担之。
  季凤亲笔
  白子鹓看罢此信，除了责自己思人狭隘，便是心中触动。他本以为幺弟会同叔父那般叫他舍去这等“孽缘”，免得将白府推入万劫不复之地，却未料到白子鸿竟如此顾及他的感受，明明是第二日能面谈之事，他却亲笔书信，叫自己免却那尴尬处境
  弯月如钩，李启暄来青云殿中与白子鸿详述今日见闻。白子鸿挑灯护焰，直听的是不住摇头，他早知李闻鹃会求旨不得，也知坤帝会心生忌惮，却没料到这圣旨一道竟是让兵部侍郎去镇西关做个随军参谋。
  “存韫，父皇要仲凤何时启程？”
  “待叔凤回来，就遣他去镇西关赴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