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你看咱们要不要再买点别的？叔叔阿姨喜欢吃什么？我再去买点吧。”华玉柏略显忐忑地看着向承天，难得的有些无措。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去同学家，但却是第一次见男朋友的家人，这让他很有些紧张。
  “真的不用，你能来他们就很开心了，再说你这不都买水果了嘛。别紧张，我爸妈很开明的，你只要做你自己就行了。”向承天握了握华玉柏的肩，拉着他往单元门进。
  向家住的房子是向承天父亲的单位建的，十多年了，但是小区管理不错，所以看起来还很新。进到楼里之后也是干干净净，连点灰都没有。
  两个人上了电梯，向承天看见华玉柏一副提心吊胆的样子，顿觉有些无奈，叹气说：“看来你真是非得见了他们才会安下心来啊，傻小子。”
  华玉柏屈臂，用胳膊肘不轻不重地顶了项承天一下，“当初你上我家的时候不也紧张吗？还好意思说我。”
  向承天笑说：“是是是，我比你还紧张，全世界就我最紧张。”
  华玉柏瞪他一眼，电梯就到了十二楼。
  向承天拿出钥匙正要开门，里头却有人先一步把门给打开了，紧接着便露出一张五官与向承天酷似的中年妇女的脸。
  “承天？”
  “妈，我回来了。”向承天说。
  “阿姨您好。”华玉柏将路上买的水果递过去，手心里着实捏了一把汗。
  “你好你好。”向妈妈回过神来，“哎哟来就来，怎么还买了这么多东西呢，太破费了。”向妈妈接过水果，特别喜气地向屋里喊：“他爸，快出来，儿子回来了！”
  “啊？这么快，不是说可能会晚点吗？”向爸爸围着围裙，拿着汤勺从厨房里出来，听见儿子旁边的小青年跟他问好，他笑说：“好好好，玉柏是吧？快别站着了，跟承天去洗洗手，准备吃饭。”
  “走，先把东西放到我屋里去。”向承天接过华玉柏的包，带他进了自己的卧室，关上门，他小声说：“看吧，我爸妈特好说话，你不用紧张。”
  “嗯，感觉跟你性格不太一样。”华玉柏说着轻轻吐了口气。他认识的向承天，多数时候是比较稳重的，所以无法不让人联想到父母可能都是十分严谨的那种人，没想到刚好相反。
  “我爸妈年轻的时候工作忙，我都是跟着我爷爷奶奶在一起，我爷爷是个特别严肃的人，所以我可能就有点儿随他了吧。不过我觉得自从咱俩在一起之后，我的性格比以前活泼多了。”总觉得心情特别好，看着自然就显得不一样了。
  “这倒是真的，话都比以前多了。”华玉柏说着，在向承天的卧室里转了转。站在向承天的卧室里，他觉得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滋味在心头。他之前去林家的时候也进过林玉童的卧室，但跟现在感觉完全不一样。那时他没有任何特别的情绪，只有一个想法在脑子里——林子的卧室里果然没床——而现在，他却觉得看什么都新奇，哪怕是一个摆件，他都好奇是怎么来的。
  “其实这套房子弄完之后我还真没太住过，上学的时候为了近便也是在爷爷奶奶家，后来上中学又开始住校，等到终于不住了呢，我又很快考上大学。”
  “嗯，能看出来使用率不高。”华玉柏指了指书架上的一个小水晶船，“我能看看吗？”
  “可以，这屋里的东西你随便拿。”
  华玉柏笑笑，看过之后又往原位放了上去，这时向妈妈在外头喊：“承天，快带玉柏出来吃饭啊。”
  菜已经上得差不多了，向承天带华玉柏去洗了手，围着桌子坐好。华玉柏很规矩地没有动，等长辈们动了第一筷他才开始吃。
  向妈说：“火车上七八个小时呢，肯定饿坏了吧，多吃点。”
  向承天说：“这倒真没有，我们上车的时候带了吃的。”
  向爸根本不信，“就你？还带吃的？哪回不是随泡个方便面对付一下。”
  向承天说：“真带了。玉柏胃不好，我哪敢给他泡方便面。我们上车前买的饭，我带保温盒来着。对了我盒还没拿出来刷呢，一会儿拿出来。”
  向爸向妈这才信了，不过还是热情地一个劲儿地给华玉柏夹菜。华玉柏一口一个谢谢，但却没有推辞长辈的好意，他认认真真吃着，时不时回答向爸向妈的问题。
  其实在这之前，向承天就已经把能说的都跟父母说过一遍，所以他知道，现在他父母会问一些已知的事情不过是想快快地拉近一下距离，也不希望华玉柏那么紧张。
  华玉柏果然没有刚来的时候那样拘谨，吃完饭之后甚至还要求帮忙刷碗来着。但是他第一次来，向家爸妈哪里会让他干活，倒是向承天，痛快地说：“他要刷就刷吧，刷个碗你们抢什么啊，反正在家也都他刷。”
  “你这小子，脸皮怎么越来越厚了？”向爸爸说，“玉柏你去坐着吧，路上怪累的，这里不用你干活。”
  “叔叔您太客气了，我不累，还是您歇着吧。”
  “算了算了，你们可别抢了，我刷！我刷还不行吗？！”向承天拉着华玉柏进厨房，把门一关，一边刷碗一边看着华玉柏收拾剩下的菜，“玉柏，你说是我做菜好吃还是我爸做菜好吃？”
  “要听实话吗？”
  “当然。”
  “我觉得都好吃，但是是两种不同的味道。一个是家的味道，一个是爱的味道。”
  “噗，你是不是被林子附身了？说话这么文艺。”向承天用沾水的手对着华玉柏轻轻一弹，“放心吧，以后不管是哪种味道，只要你想吃就肯定有。”
  “嗯。”华玉柏把菜放好，又将向承天洗好的盘子擦净摆好，两个人忙活了一小会儿，把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又切了一盘子水果才出去。
  向家两口子坐在沙发上聊了有一会儿了，见两个孩子出来，笑着招招手，让他们坐到沙发上。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但要睡觉却还有些早。
  向宇朝妻子看了一眼，见妻子微一点头，便说：“玉柏啊，吃好了吗？”
  华玉柏说：“吃好了，谢谢叔叔阿姨。”
  周敏：“谢什么谢，以后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不要这么这气了。”
  向宇：“就是。虽然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但我跟你阿姨都觉得你这孩子跟我们合眼缘，我们也不会反对你跟承天在一起的。只不过有些事，我希望你们也能听听我们的看法。”
  “什么看法？”向承天一脸不明所以，“爸，您和我妈还有什么看法吗？”
  “有啊，当然有。我们家就你一个儿子，当然希望你不要离得太远了。虽然你们留在b市发展也挺好，可是那里人那么多，竞争又大，哪里比在这里好啊。在这儿有什么事，爸妈还能照应你们，但是在那边，你们一切都得靠自己，这得多辛苦。”
  “承天，爸和妈想着，你们留在这儿发展，爸妈这儿呢还有些积蓄，可以帮你们买一套房子，这样以后你们不就轻松多了么，只要找到合适的工作过日子，安安稳稳的，不也很好嘛。”
  “可是妈，我们已经习惯了那边的生活，而且在b市机会也更多一些，朋友们也大都在那儿。再说我都已经准备好要开一家超市了，连地方都选完了，所以不想回这边。”向承天说，“我知道，邻居许阿姨家的孩子出去之后两三年都不回来一次，你们也担心我会那样。但你们放心，肯定不会的，我们只要一有时间就会回来看看。另外我们也想好了，只要在那边发展好了就把您二老接过去。妈，您和我爸不是一直很遗憾没能多跟我在一起么，以后咱们都在一起，这样不也挺好？”
  “那你是铁了心要在b市发展了？”
  “对，而且我同学他家里就有房地产生意，都答应了按成本价卖给我们一套房子了，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
  “啊？这么做合适么？”周敏有些吃惊。b市的房子啊，再便宜再小也得百来万吧，按成本价……这得少赚多少！
  “没什么不合适的，都是一个寝室的，处得跟亲兄弟一样，我要是太见外反倒不好了。”向承天想起林玉童发给自己的那些宣传页，心里一阵想笑。可以说大学这几年没白在b市，一个室友拐回家做媳妇儿，两个做兄弟。他们一个寝室里，除了林玉童之外都是独生子女，虽然华玉柏也算有弟弟妹妹，但那毕竟没什么血缘关系，而且以后就算真有什么事也是靠不住的，所以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交到靠谱的兄弟就堪比亲兄弟，林玉童跟他们确实没什么说的。
  “那你们是打算在b市买房子啦。”向妈觉得有点儿郁闷。就这么一个孩子，打小没能带在身边，总想着毕业之后能让他留在老家，可显然，孩儿大不由娘了。而且其实撇开不能离得近点这一条，孩子有上进心其实也算是好事。
  “叔叔，阿姨，从b市到这儿的高铁已经开始施工了，最迟后年就能开通，到时候从b市到这儿至多三个小时，只要有时间，我们周末都能回来住个一两天的。”
  “啊？那么快？！”这要是真的，那时间一下子缩短了不止一半呀。
  “真的。”向承天搂住母亲的肩膀，“您以后店里不忙，完全可以来看我们。我爸不是有双休日嘛，您就跟他玩儿两天，然后再回来。”
  周敏有两家自己的服装店，生意还是很不错的，而且店里也有员工，所以要是说真想离开两天也不是不可能。这么一听，倒也觉得心里好受了一些。至于向宇，他在水利设计院工作，级别和待遇都很高，所以想请假也不难。
  向宇沉吟片刻，“罢了，既然你们都想在b市，那我们也只能支持了。不过买房子可是件大事，到时候爸爸还是要跟过去看看的。”
  周敏说：“要不这样吧，承天你这次回去之后就先看着，如果真有钟意的了，到时候给爸爸妈妈来个电话，我们再过去。”
  向承天说：“也行，不过妈，您得把户口本给我用一下。”
  向宇跟周敏对视一眼，周敏说：“好，你要用的时候找妈要。”
  在来之前，向承天就跟家里提过想要登记的事，但当时他没有提到买房子，所以周敏心里难免有些顾虑。虽说她跟丈夫都觉着华玉柏不错，但再不错也只见过一回，有些事情总是无法全然放心的。
  夜里回到卧室之后，周敏就跟向宇说：“他爸，我看承天的意思是这次直接登记。可是这样一来，等回去买完房子不就得凭白送人一半么。要是玉柏这孩子真的能跟承天好好在一起也行，可是咱们了解的毕竟还是少，再加上他们离得远，咱们以后接触的机会也不会太多，你说万一……”
  向宇：“你的顾虑我明白，只是不论以我的名义买还是买的时候就做财产公证，这都是伤感情的事，再说这事让承天去说也不好。而且玉柏也不像是那样的孩子。”
  周敏叹气，“算了，反正现在还是假期，民证局也办不了手续，找机会我再跟承天谈谈吧。”
  向宇见妻子开门，问：“你去哪儿？”
  周敏笑说：“承天不是说玉柏这孩子胃不好么，我去给他热杯牛奶吧。从小就没能跟自己的亲生父母在一起，这是种什么感觉，你我心里最清楚不过了，更别说他的养父母后来还有了亲生子。”
  向宇点点头，“去吧。”
  周敏去热了牛奶，抬手正要敲门，不料却听里头传出她儿子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无奈，导致她抬起来的手顿时停在半空。
  “玉柏，我是认认真真要跟你在一起，而且我们一个屋里住了几年了，我还不知道你吗？登完记回去买房子怎么就不行了？”
  “如果是你自己的钱，我当然不会在意。但是我们买房子肯定是要用到叔叔阿姨的钱，你说登完记之后再买房子，我凭白占了一半，这样是不是不太好。虽说买房子时也可以做财产公证什么的，但是让叔叔跟阿姨提出这些来，他们肯定也会觉着为难。所以你还是先把房子买了，然后咱们再登记吧。正好到时候咱们还能多回来看叔叔阿姨一回。”
  “可是这样我觉得有点委屈你。”
  “委屈什么啊，是我自己要这么做，又不是你的意思。再说了，叔叔阿姨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辛辛苦苦攒着给你买房子，我能跟你一起住，谢谢他们都来不及了，有什么好委屈的。所以登记这事，等你买完房子再说吧，这个得算婚前财产。”
  “……”
  “你也要喝牛奶？”向宇见妻子拿了杯牛奶进来，颇有点儿不解。他们两口子可没晚上喝奶这习惯。
  “不是，是没送进去。”周敏把自己听到的都跟丈夫说了一遍，突然觉得有点儿过意不去，“他爸，你说我是不是太小人之心了？”
  “也不能这么说，正常人都会多想一些，何况我们也不是圣人。不过既然玉柏这孩子有这个心思，那到时候咱们也不要太委屈他了，这事我看着办，你把牛奶送过去吧，一会儿凉了。”
  “嗯。”周敏去敲儿子房门，进去就见华玉柏正帮她儿子收拾衣服，她笑着把牛奶递过去，“玉柏，给你，你胃不好，喝点牛奶有好处。”
  “谢谢阿姨。”华玉柏先把衣服放下了，之后将牛奶喝净，“阿姨，我去洗杯子。”说罢他连之前说过的保温饭盒也一并拿出来拿去洗了。
  “把你俩路上穿过的衣服给我，明天一起洗了。”周敏拍拍儿子，“你这屋就一个枕头，一会儿去妈那屋再拿一个过来。”
  “不用了妈，我俩枕一个就够。”
  周敏：“……”
  华玉柏洗完很快回来了，见周敏已经走了，正琢磨着要去洗漱，这时就听向承天说：“洗什么漱啊，跟哥一起去洗澡。”
  在b市时也不是没一起洗过，但是到了这儿，华玉柏可没那么厚的脸皮。他说：“你先洗吧，一会儿我再洗。”
  向承天说：“那你帮我找一下内衣裤。”
  华玉柏给向承天找出来，向承天去洗澡去了。华玉柏坐在屋里一时没事干，给林玉童发信息：林子，你第一次去展大哥家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林玉童很快回复过来：跟他老子吵起来了，他老子就一傻缺。
  华玉柏：“……”
  向承天洗完澡出来，见华玉柏对着手机闷声笑，坐到旁边探头扫了一眼，看清大致内容，他笑说：“这林子可真是一活宝。不过我觉得他说的也有点儿道理。”
  林玉童正在通过信息传授“如何与中年妇女和睦相处”的经验。
  华玉柏不置可否，但心里也觉得林玉童说的对，比如勤快一点，嘴甜一点，细心一点，做到这些，大概只要不是太不讲理的人，应该都能接受。
  于是第二天，华玉柏起了个大早。
  其实在b市的时候他也有早起的习惯，他不做饭，做饭是向承天的事，而他会趁着向承天做饭的时候收拾屋子，或者帮忙摘摘菜什么的。他起来之后发现周敏正要出去买菜，便问能不能一起去。周敏正愁着今天要买的东西似乎都挺重的，便同意下来。
  两个人一路上聊着天，周敏问了许多关于学校里的生活问题，还有对未来有什么打算之类的。华玉柏都一一答了出来，后来到了买菜的地方，他也主动付钱，帮忙拎东西，甚至还会砍价。周敏越看越喜欢，走的时候在卖海鲜的摊位前停下来，见到螃蟹一个个的又肥大新鲜，便说：“买点螃蟹吧，我听承天说你喜欢吃海鲜。这个季节吃螃蟹最好了。”
  华玉柏说：“好的阿姨。”
  两个人蹲在那儿挑螃蟹，一共挑了八只，挑完又去卖水果的地方买了桃子跟葡萄，还有两个大芒果。买完回家的时候一个买菜车里居然都没能装下，好在华玉柏来了，一手拉着车，一手提个大包。周敏只拎了一兜子螃蟹，倒也没有多重，不过就在快要走出市场的时候，她突然让华玉柏等她一下，又跑去买什么东西去了，而且买完是装在黑色塑料袋里的，所以也看不出是什么。
  华玉柏也有点儿好奇，但是装在黑袋子里，他怕是不好说的东西，就没有问。
  两人又像来时一样边聊边走，一路倒也不无聊，刚出电梯，周敏说：“屋里好像有香味儿。”
  华玉柏失笑，“应该是承天起来做吃的了。”
  周敏开门，果见儿子正往桌上端着粥跟葱油饼。
  “我去，买这么多吃的？”向承天看着那快要撑炸开的买菜车，服了。
  “你中秋节也没能回来，咱们今天就当过中秋吧。早上先对付一口，中午吃顿丰盛的。”周敏说罢从那黑袋子里帮华玉柏拿出了一双新拖鞋，“玉柏，穿这个吧。”
  “谢谢阿姨。”华玉柏换上之后发现刚刚好，不由感激地看了周敏一眼。
  “妈，怎么没有我的呀？”向承天问。
  “你都有棉拖鞋了还要什么新的？随便穿穿得了，反正你也住不几天的。”周敏说罢把买菜车往旁边一放，“玉柏，走，咱俩去洗手吃饭，剩下的咱们可不管了，让他们爷俩忙活去。”
  华玉柏笑着看了向承天一眼，随即进了洗手间。出来之后，他进厨房帮向承天拿东西，小声说：“洗手间里的灯管好像坏了一个，回头买完换上吧，另外咱们走之前要不要把玻璃擦一擦？”
  向承天还真没注意过这些，这一听，也觉得应该把父母不方便做的都做好了再走，点点头，“行，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