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蝴蝶精这样实力微弱的小妖怪，别说曾与茨木童子交谈过，恐怕连远远地瞧上一眼也是要心惊胆战的，这下子遭到了对方直面而来的怒斥，桃花妖估摸着这小姑娘得吓得脚软了。她叹了口气，拉着吓得呆住了的蝴蝶精走出来：“是我们，茨木童子。”
  虽然茨木应该对蝴蝶精这样的小妖没什么印象，但是桃花妖之前与茨木也算是有过数面之缘，想来这家伙认出她来之后多少会给些面子吧。
  然而茨木的目光在她们的身上绕了数息，最后居然还只是皱着眉：“我认识你们吗？”
  ……这还真是一个笨蛋。
  他的脑子里大概只装着战斗吧，当然，现在还多了一个人类。桃花妖无可奈何地又叹了口气，她刚准备再次开口时，却听见身旁的蝴蝶精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对……对不起。”
  茨木显然听到了她的道歉，他稍稍眯起了眼睛，那副凶相外露的样子似乎又吓到了蝴蝶精，桃花妖感觉这小姑娘的手忍不住抖了抖。但是对茨木也算有些了解的桃花妖觉得这家伙应该没什么恶意，他可能只是在打量面前的妖怪而已，只不过他的样子确实看上去很有威慑力。
  静默了一会，茨木才疑道：“桃花妖？”
  真感谢你的记忆力。
  桃花妖耸了耸肩，拉着瑟瑟发抖的蝴蝶精一起落座在茨木面前。“看起来你有烦心事需要帮忙。”桃花妖泰然自若地撒谎道，“你看，我特地喊了蝴蝶精一起来看看能不能帮帮你。”
  这话的漏洞实在太多了，蝴蝶精忍不住看了桃花妖一眼，却发现对方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心虚的神情，可是这样子真的不会有问题吗？当蝴蝶精脑中闪过这个念头时，却听见茨木的应答：“你知道？可是我的问题，你们这些妖力不强的妖怪恐怕帮不上忙。”
  居然没有怀疑吗？蝴蝶精有些惊讶地撞上了桃花妖带着笑意的眼睛，她仿佛读出了那双眼睛当中“这家伙可是很好骗的”的含义。
  明明只是出于好奇才潜入茨木童子的梦里看看的，现在居然要被迫留下来与茨木继续聊下去了。蝴蝶精胆战心惊地紧紧靠着桃花妖，发誓自己绝不开口再说一句话。
  “据我所知，你是在为一个人类烦恼吧。”桃花妖不紧不慢地抬手扶了扶头上浅粉的簪花，“我的妖力自然不如你强大，但是要说对人类的了解，妖怪当中应该没人及的过我。”她这番话说得十分自信，就算茨木听来也有些怀疑，但还是愿意先听听看她的见解。
  “请问茨木童子，那个人类近来是否对你十分冷淡？”
  听到桃花妖的问题，茨木先是皱了下眉，但最后他还是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并似乎有些烦躁地问：“你怎么知道？”
  “这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桃花妖以袖口掩嘴轻笑，“这大江山的妖怪都知道你当初是强行将人家强行掠到这来的，试说被如此对待的人类又怎么会不对你冷淡呢？再说了，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整天生活在一群奇形怪状的妖怪堆里面，日子恐怕也是过得惶惶，心里只有害怕，又怎么愿意接近你呢？”
  听了她的话，茨木果然沉默了。
  桃花妖刚挑起眉来，露出得意的微笑，便听茨木忽而冷不丁地道：“他是个男人。”
  桃花妖一愣：“什么？”
  “他不是女人，他是个男人。”茨木童子罕见地有耐心为桃花妖解释了一遍，“他是一个魂魄，先前只是不小心附身到一个女人身上去了。”
  “啊呀。”桃花妖有些惊讶地呼了一声，尔后她又小心地瞧着茨木道，“你看样子并不介意？”
  茨木则奇怪地瞥了她一眼：“介意什么？”
  这个反问实在太有意思了。桃花妖不得不感慨面前这个大妖怪果然十分耿直，当然感情在这种情况之下也显得无比单纯。虽然向来不愿意提起，但桃花妖还是想起了她的朋友樱花妖与人类无疾而终的爱情。
  他们两个甚至还相约来生呢。
  桃花妖收起面上的笑，却是有些真心想帮帮茨木了。
  “之前我倒是不知道那个人类是个男性。”桃花妖提议道，“不如你先带我去看看他，了解他之后我才能帮上你的忙。”
  阎魔将程安予的灵魂剥离出来之后并没有立刻回到冥府，索性她似乎也很是清闲，只留了判官在身边偶尔陪她在大江山找些乐子。
  “你把那个人类送走了？”
  阎魔懒懒的一句问话换来了程安予的一个颔首。她见了不由得笑出声来：“你可真是个没点同情心的家伙，在那个女人身体里寄居了那么久，一脱离她就急着把她送回妓馆。”
  “不然我还能怎么做？我没有钱财让她自己生存下去，我也不可能把她留在这个只有妖怪生活的地方。她是自小就被鸨母特别□□出来的妓子，学到的只有讨好男人的技巧，再加上身娇体弱，我也只能把她送回去。”程安予冷淡地呡了一口手中的热茶，“在我看来，她只适合生活在那个地方，我自然要把她送去最适合她的地方。另外，同情心这种东西，我的确没有。”
  听了他格外冷酷的言语，阎魔反而大笑起来。
  “对了对了，我可真喜欢你这种个性。如果不是因为你是一缕生魂，我还真想把你留在我身边做一个鬼差。”阎魔撑着下巴凑近程安予，“过了这么久，你有想起来从前的事情了吗？”
  “已经差不多了。”
  原先被困在他人的体内似乎也压制了他的一部分思维，如今脱离开了，又没有了四魂之玉的控制，他也就慢慢将自己被强行掩盖的记忆给慢慢想起来了。只是这样，他却也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他最后见到的奈落那无法掩饰的慌张神情，那应该是出自真心的吧？他不由得叹了口气，不管那是真的还是假的，大概以后他们都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看起来你是想起了从前的烦心事呢。”
  “不，”程安予凝视着手中的茶杯道，“是已经过去的事情罢了。”
  “我觉得你该找时间出去散散心，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可不怎么好。”阎魔难道地仔细瞧了瞧程安予并顺口关心了他一句，“上次追月那个小丫头才跟我提了这事……对了，她人跑哪去了？”
  “现在正生闷气呢。”程安予失笑道。
  “是因为稻荷神回神社了吧。不过那个神社本也不是她的，那小丫头这么在乎一个神社做什么？再不济，我也愿意把她接来我的冥府帮我勾勾鬼魂什么的。”阎魔慵懒地抬起手端详着自己的手指，“说起来，青行灯似乎已经快要到这附近来了呢。”
  “青行灯？”
  “一个爱听故事爱讲故事的妖怪。她整理的百鬼志多是她到各地收集来的妖怪们的故事，你没听说过吗？”阎魔忽而恍然道，“啊，对了，我忘记你是其他世界来的生魂了，不知道也是正常。那个女人这次跑到大江山来估计是冲着你来的，当然，她不是什么危险的家伙，你不用担心。”
  程安予放下手中的空杯，微微皱起眉：“她为什么是冲着我来的？”
  “青行灯嘛，向来都喜欢往有趣的事发地凑热闹。”阎魔朝程安予使了个眼色，意有所指般地说道，“而你，不正是这段时间大江山八卦的中心吗？”
  说到这个，程安予就有些头痛。
  八卦的中心——这个形容还真是意外的贴切。虽然碍于大江山两大妖怪的威慑，其他的小妖怪没胆子当着他的面表现什么，但他总是能感觉到他们隐隐约约集中于他身上的目光。尽管那也带来不了什么麻烦，但总归是让人有些不太自在。
  “说起这个，你难道就没考虑考虑回应茨木童子看看吗？由我来看的话，他也算是挺有诚心的喔。”
  面对阎魔充满戏谑的笑容，程安予只想要苦笑。
  “你明明也知道我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在另一个世界还有人在等着我。说不定过不了多久，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阎魔刚还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又迟疑地眯起眼来，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单音，她兴味地挑起眉来：“有陌生的客人来了呢，好像也是冲着你来的。”
  她话音刚落，程安予背后的推门便被拉开，他转过头去，正看见两位少女踱步进来。为首的少女穿着桃粉色的和服，秀美的脸庞上流露出自若的笑容，她微微垂下头：“打扰了。”跟在她后面的少女年纪看起来要小一些，紫色的蝶翼在她的脑后忽闪忽闪，她声音轻柔地直盯着程安予：“你好。”
  阎魔那边半点声响也不曾发出，就算程安予不回头，他也足以想象出这个有些坏心眼的冥府之主脸上定然挂上了兴味的微笑，心里说不定还幸灾乐祸地想着看起来一定很有趣。程安予只好认命地请两位突然上门来的少女坐下，他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刚被重新关上的推门。
  总觉得门外还有人在。
  “刚才我好像看到还有一个人跟你们一起……”
  没等程安予的话说完，年纪稍小的那个女孩便反应极快地答了句：“没有！”
  哦。
  看来外面确实是有人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