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温团长
作者:
凭鱼跃 更新:2022-05-08 10:40 字数:3881
先考虑凡人的麻烦,还是先处理修仙者带来的麻烦,这是一个问题。
如果眉山只是有李家兄弟俩人打死地主逃跑,这还不算什么事。关键在于眉山以及周边最近出了大量的李家兄弟。
采薇给出的良种,的确让眉山地区亩产量翻倍增长,可是这种增长并没有给本地百姓带来更好的生活。相反的,正因为有了一批多出来的粮食,反倒打破了经过千百年斗争已经形成的稳定的地主佃户关系。
之前地主和佃户的博弈,结果就是佃户勉强能过日子。现在可倒好,地主要拿走多余的粮食,那就是把佃户的希望也要抢走,这样佃农当然不肯干。
一个想要,一个不给,最终只能不是鱼死就是网破。李家兄弟运气好,他们杀了王保长,重伤陶老栓,还算全须全尾的逃了出来。
有的地方就反了过来,是地主杀了佃户,只为那点粮食。
从总体来看,还是打死打伤地主跑出来的佃户多。
如果仅仅只有李家两兄弟,采薇也不会那么发愁了。正是因为眉山大地处处烽烟,这个年都没过太平,采薇才如此忧心忡忡。
“君道,这事都结成了一个死疙瘩,真没有办法。你看,佃户打死打伤了地主,地主告到县衙;县长要派人去抓,他有没有那么多衙役,就只能请军队动手。军队人手不够,正好要县长摊下去壮丁名额。抓壮丁当兵,扩大队伍。这样一来,底下的百姓更是要造反。李家兄弟就是如此。这局面不就是越来越糟糕吗?”
说到这里,采薇不由得望向吕阳:“君道,是不是我做错了?如果我不造出来那么多种子,这里也不会死这么多人,变得这么乱。”
吕阳心里暗暗赞美:“采薇还真是个善良的女人。”
这点比起她外甥女林茵可是强太多了。如果是林茵面对这种情况,她才不管百姓地主的死活。反正我只要卖出我的商品赚到钱就足够了,你们的死活和我无关。
“采薇,话不是这么说的。如果没有你造出来的良种,那么这个地方的百姓永远也不可能吃饱。”
“可是他们有了良种也没吃饱,粮食都被地主拿走了。”
“那是地主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现在问题在于粮食究竟怎么分配。如果没有你的良种,就根本没有粮食分配问题,也就是说,百姓不可能吃的饱,因为粮食不够!现在起码粮食是够了,只是大部分粮食被地主抢走了。这已经是第二个问题了。第一个问题,就是粮食缺少的问题,已经被你解决了。这怎么都是一件大好事。天地良心,你有大功!”
吕阳这番话让采薇的心安定了下来。自己总不是做了罪人!
“现在地主去县里告状,县长就要当兵的去抓人,整个眉山都快乱套了。你看这事可怎么办?如果眉山这地方一直乱下去,还有人能安稳的种地吗?”
“告状,好啊!让他们找我来告状。”
“你?”采薇顿时糊涂了。
他们为什么要找你告状呢?你是什么身份?
“采薇,你可别小看我。我如今是正正经经的眉山县长!还不止如此。我不仅是眉山县长,还是青神县,乐山县县长。哈哈,我这次一下买了三个县长。谁要告状找我就行。”
这不得不说是本时期的一个特殊情况。
现在是清末民初,旧体制崩溃,新体制不完善。如今的买官卖官现象太普遍,甚至明码标价。你要是付款爽快,还能买一送一。
吕阳一口气买了三个县长是小意思,有许多人买到四五六七个县长。
这时候,县长的位子成了一门生意。很多人甚至借钱买官。而且还不需要多麻烦,有钱庄主动借给你。你借了钱买了官,钱庄还派人跟你上任——怕你跑了。
县长上任之后,立刻刮地皮还债。还债之后,能捞多少捞多少,还得尽快捞,时间有限,很快下一任县长就上任了。
很多地方几年内换了十几任县长,一点不稀奇。
吕阳搞军队番号要走段祺瑞的路子,但是买官就不那么麻烦了。他都不用麻烦到黎元洪那个高度,下面就有人能办。
他现在是手握三个县的县长委任状,来到了眉山。
实际上眉山弄的这么乱,和现在这种情况有直接关系。每一任县长都急着捞钱,所以地方被搜刮的盆干碗净——就连地主家都没有余粮了。
采薇的良种让地里的收成翻倍,有这好事,哪个县长不拼命呢?
没有肉都要刮点油,现在地皮上有这么多粮食,不压榨干净怎么对得起自己花的钱?
“明天,咱们就走马上任,当县长去!”
第二天,吕阳真就来到了眉山县衙。
上一任县长到也爽快,交接完了直接跑路——生怕吕阳找他麻烦。
哪一任县长手下都是一笔糊涂账,算不清楚。
吕阳也没和他计较,正事要紧。
大堂地上还跪着陶老栓呢。
陶老栓脑袋被包的严严实实的——被李家兄弟打破了头,他正哭诉着自己的遭遇。
“县长大人,您可得为小人做主啊!”
“好,本座一定为你做主!”没等吕阳说话,他旁边的一个军官抢着开口了。
温军,他是蔡锷的旧将,现在做到团长位置。他的驻地就在眉山。
“还不谢谢团座!”温军的副官对着陶老栓喝到。
“多谢团座大人!”
今天新旧县长交接,温军也马上赶了过来。他的利益和眉山息息相关,这么大事他不能不在场。
再说了, 抓壮丁这事就是他下的命令。兵多才能钱多。即使下面送不上来足够数量的壮丁,那也得送来相应的大洋。这一份钱是他早就计算在自己口袋内的,可别被新县长给贪污了。
陶老栓状告李家兄弟杀人逃命,这正是跑了温军的钱,所以他不等吕阳说话,自己先开口了。这也是给新县长一个下马威,让他明白明白,眉山是谁说了算。
“来人,马上带兵去仙女山抓李家兄弟。”陶老栓知道李家兄弟跑去了仙女山。那是白莲教的老窝,俩人都是白莲教众,只能向那个地方跑,所以温军直接下令抓人。
副官正要行动,吕阳拿起惊堂木,“啪”的一声重重拍在桌案上。
“温团长,这件事似乎应该是本县长的份内事吧?”
“吕县长,你刚上任,人生地不熟的。抓人如救火,等你弄清楚本地的门道,凶手早就跑没影了。到时候你还怎么给苦主一个交代?”温军没想到吕阳年纪轻轻不知深浅。
你一个外人,买了这么个官,初来乍到此地,也不说安份几天,先了解了解本地的实际情况,就敢驳我的面子!真是太年轻不懂事。
温军心里不由得又小看了吕阳几分——他本来看吕阳年轻就已经不把这个新县官当一回事了。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副官,行动!”
吕阳越是拦着,温军越要马上动手。
“啪!”吕阳拿出县长的大印,重重拍在桌案上:“温团长,这里是县衙,不是军营。这个地方,我说了算。”
吕阳这样坚决,温军和他的副官都有点惊讶。
这件事其实不是什么大事。一个佃户打死保长,打伤地主逃跑了,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就算是你判难道能判出花来?更何况最近眉山地面上这样的事多了去了。每一次都是温军派兵去抓人——衙役不够。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时候县长走马灯一样的换,每一任县长都带着自己人来上任,他能带几个人来?
管理诺大一个县,目前来说还真靠这些军人。
怎么你想玩新鲜的不成?
陶老栓这时候都吓傻了。自己就是来告一个状,怎么县长大人和团长大人还吵起来了。
那自己岂不是成了火药引子?这还能有好果子吃吗!
他这时候恨不得找个地缝扎进去,赶紧消失不见。
温军这时候气的快要爆炸了!
他不是为了眼前这点小事生气,而是因为整个局面的变化,让他压不住怒气。
温军是滇军出身,是跟着蔡锷打北洋时候发迹的。
蔡锷反对袁世凯称帝,发动了护国战争。滇军一路杀进四川,在宜宾,在泸州连番大战,温军作战勇敢,才最终升为团长。
后来蔡锷做了四川督军,他就驻扎在眉山。
那时候的温军,就是眉山的土皇帝。县长都要看他眼色行事。
可是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了。蔡锷生病去了日本治病,结果病没治好,人没了。
去年,也就是1916年11月8日,蔡锷在日本去世。
蔡锷没了,在四川的这些滇军旧部日子就难过了。温军失去靠山,本就小心谨慎的注意着局势变化。
刚才他抢着出兵,就是一招试探,看看县长对自己的态度。
没想到吕阳根本没给他面子,直接连拍两下桌子。这问题的性质一下就变了。
在温军看来,这是中央政府彻底要抛弃他们滇军。
吕阳不是代表他一个人,而是代表了北京的态度。
温军这下更不能退了。两军相逢勇者胜!这时候如果自己软了,日后更抬不起头来。
“听我命令!”温军双眼紧紧盯着吕阳,对着副官一个字一个字的命令道:“带一个连人马,去仙女山下抓人。如有阻挡,格杀勿论!”
这是杀鸡给猴看。必须要让县长明白明白,什么叫枪杆子!
副官再不犹豫。这时候吕阳就是把桌子拍塌了他也不管了。
带兵,出动!
等到副官远去之后,吕阳坐回椅子,将身体向椅子背上一靠,然后轻松的对温军说道:“温团长,就我所知,仙女山乃是白莲圣地,你这样带兵去抓人似乎不妥吧。”
“什么白莲圣地。白莲教就是巫婆神汉一群,整天聚在一起不干好事。我早就想剿了她们。尤其那个什么白莲圣母,一天到晚妖言惑众,我早晚得把她抓回来。”
白莲圣母美艳动人,温军早就惦记上了。
“温团长,可是我听说白莲圣母心底善良。她种出了很多好的种子给大家种田。眉山去年的粮食可是产量翻倍了。”
“吕县长,妖妇的话你也能当真吗?眉山庄稼长得好,全赖去年风调雨顺。那白莲妖女就是贪天之功!就冲你这话,我更得抓她!”
“温团长,我提醒你一下。听说仙女山是白莲教的总部,白莲教众众多。你这样去不怕……”
“怕什么?一群泥腿子,就是再多又能如何?难道他们还真的刀枪不入吗?哈哈……”温军大笑道:“现在可不是满清老太婆时候,还相信什么义和团,相信神功护体。我到要让他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军队!”
“好吧,那我就静等团长的好消息。”
“吕县长,咱们虽然是初次见面,但是以后还要在一个地方吃饭,所以听哥哥一句话。时代不同了,老观念要改一改。”说着话,温军指着案上的县长大印:“这个,没用了。”
随即他掏出配枪,拍在吕阳面前,枪口正对县长:“这个,才真正管用!”
温军的做法让扮作师爷的布玛差点笑破肚皮。
这个团长太有意思了。
你用枪吓唬吕阳,吓唬一个修仙者,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