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冷寂。宋广川看着我，神思沉沉。
  赵女士换了衣服过来，看到我凛利的样子，“陆笑非，你给我老实坐下，好好说话。”
  我问她，“你是用什么身份来教训我的呢？你让人劫持我来这里，现在是劫匪在跟被害者讲话吗？”
  赵女士脸即刻红了，指着我对宋广川说：“你看看这个小妮子，土匪强盗一样蛮横，句句带刀！一点儿不顺她的意，她就疯成这样了，陆慕舟怎么教孩子的，教得她就这样跟自己的亲妈讲话！”
  我今晚的反应和表现应该是在宋广川意料之外，毕竟有柔弱的赵女士在，他之前可能认为我也是软柿子。现在，他明显在犹豫。
  我有几分胜利者的痛快意思，对他说：“你们摆布不了我的！”
  宋广川很精明，陷入僵局了，最好的办法是晾一晾。他起身，揽了妻子，对她说：“你和笑非今晚都累了，不说了，都休息吧，明天再说。”
  “手机还我，我不要待在这里！”
  赵女士怨恨地看我了一眼。宋广川叫人来，“张姐，你看着笑非吧，带她去客房休息。我和毓眉先去休息了。”
  等他们夫妇上楼去了，我对那个女的说：“阿姨，你能帮我找找我的手机吗？”
  张阿姨说：“你是太太的女儿，先生和太太说了让你留下来休息，我不能做主啊。”
  “你把手机给我就行，好吗？”
  她说：“那我去找找，你先坐在这里。别闹了，这么晚了。”
  程昱城一定还会再给我打电话的。爸妈离婚的那个黑暗时间，是他一直陪着我；也是他陪着我走过高考，我失恋，还是他暖心陪伴，他是最值得信任和依赖的朋友。
  可惜，我不会背他的手机号。因为长期帮夏晴雨填写各种表格，帮她拿快递和外卖，只有她的号码，我记得清楚。
  客厅里有电话，我打给了夏晴雨，她还没睡，“你在哪里打的电话？”
  “你不是有杜紫银的微信吗？快帮我找她要下程昱城的手机号，快些，等着救命！”
  过了一分钟，我打回去，夏晴雨报了号码给我。我心里默念了两遍，差不多记下来了。准备按照号码给程昱城打过去的时候，张阿姨下来了，“陆小姐，我没有找到你的手机。你看，都这么晚了，有事明天再说吧。”
  “我一定要走！”我说。这么一搭话，我好想又忘记程昱城的号码了。试着拨过去的时候，张阿姨按掉了，她神色为难，“陆小姐，您看，我也只是在这里做事的，您不要为难我。”
  同为弱势群体，何必为难她？不打电话也可以，我说：“张阿姨，我只要去大门口看一眼，我朋友可能来了，他可能在外面，我就看一下，行吗？”
  我有很强烈的预感，程昱城他来找我了。他知道我和赵女士在一起，他上次来过这里，他很聪明，一定知道我在这里。
  夜深了，风很大。门外灯光充足，我站在那里极力向门外张望，有种监狱人生的感觉。
  “昱城——”
  张阿姨忙说：“不能喊，陆小姐，先生和太太已经休息了。吵醒她，会骂人的。”
  赵女士骨子里的资本主义思想，终于也使得她成为剥削者了。我之前为什么要心软，难道这一切不是她追求和选择的吗？她明明很喜欢在这样的生活。我批判她。
  我不死心地又张望了会儿，夜深如海。
  “陆小姐，这么晚了，没有人会来了，回去吧，这么冷.........”张阿姨半劝半拉着我回去。
  “笑非——”
  我回头，不是幻觉，“昱城——”
  隔着铁门，他握着我的手，温暖有力。我又开始哭，“昱城，你救我出去.......”
  程昱城还算镇定，“师母呢？”
  我小宇宙再次爆发，“你不要叫她师母，她不配！”
  那边过来人说：“请程先生和陆小姐休息一晚上再走吧。”说着，打开门，推了程昱城进来。他们的意思是一定要留我们一晚上。
  程昱城来了，我已经不害怕了，只是觉得委屈，拉着他哭。
  他听我讲述了一遍，“笑非，你不愿意的事情没有人能逼你。”不要求他说什么出气的话，只要他能跟我同仇敌忾就好。
  张阿姨抱了毯子来，程昱城道谢，“阿姨，麻烦您带笑非洗洗，如果有热水可以给她敷下眼睛最好。”他一向是很体贴的人。
  我有些抱歉，“昱城，我又麻烦你了.......”
  他说：“笑非，你能想到我，我很高兴，真的。”
  我在沙发上睡，他坐在我旁边。半夜惊醒，看到他就在旁边。他靠着枕头睡着了，室内灯光幽幽，那是我第一次那么认真地看着他。他始终坦诚、温和、体贴。
  我把毯子拉好，他醒了，“笑非——”
  我和他拥着毯子并排坐着，“昱城，我今天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我有些后悔了。我以后，再也不跟人争吵了，那么丑陋，一身戾气，都不是我了........”
  听了江林西的话，我心中认定了他们是想利用我，反应确实够发疯。无论如何，那是我妈。我不理她就是了，没必要和她那么激烈顶撞。
  自从和李孟扬闹分手，我的情绪很容易处在大起大落的饱和状态，要么就是灰灰沉沉。这不是一个社会主义好姑娘的长期状态。爱情很重要，没有了，生活依然会很美好。亲情很重要，只是有些人注定要出局离开。缘分而已，不必强求。
  程昱城寻到我的手，握着，“笑非，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只有你和爸爸，永远对我这么好。”我枕在他肩膀上，像一只打架斗累了的小兽，疲倦至极，彻底安静了下来。过了会儿，听他说：“笑非，我不是想.....一直做你的朋友........”
  我没听懂，“什么？”
  “等我们离开这里，你能听我说一件事情吗？很重要的一件事情。”
  我说：“好啊！”
  他两只手合握着我的手，“笑非，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掉眼泪。我会永远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