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夏终尽,繁花谢后迎秋实
作者:
佩尔朱克 更新:2022-04-21 02:23 字数:13112
北朝山河壮阔,南朝风景秀丽,东海群岛如春,西地异域风情。
游历各地数载,阅遍风俗人情,一偿此生所愿,所以在从南朝回来后,叶寒就在云州定居了下来,还是住在当年西城的叶家小院。
一晃多年过,因内城运河开挖至西城,当年人少冷清的云州西城、如今已住满了人,吆喝叫卖、走街串巷,自晨时起便不绝于耳,好在叶家小院不在主街,门一关,外面的喧嚣热闹就被一下隔绝在外,可在这片闹哄哄的人间繁华中,偷得一隅安静。
叶家小院也没有太大的变化,还是一如当年离开时的那样,只是几经风雨侵蚀,房屋墙面老旧了许多,修葺翻新一下就可住人。院子里长满的杂草也被一把火烧尽,然后在空地上开辟出一块地来,重新种上红姜,一如当年初到云州之时。
说起红姜这事,叶寒就有些气。
当年林弋离开云州时,她见林弋喜欢红姜,就送了她一袋红姜,并将红姜的种植方法也一并附赠与她,谁曾想这人却当起了散财童子,直接将红姜极其种植方法都传播了开去,以致于现在无论是北齐、还是南朝,红姜都成了一稀疏平常之物,人人都会种,人人也都吃得起。
不过转念一想,她心里又备感万幸。
过往岁月挣扎,她自顾不暇,离开云州时带着的红姜、早不知被她遗落在何处,若不是林弋将红姜传播了出去,恐怕她父亲幸苦培育出来的红姜、真会在她手里绝种,又哪至于她现在失而复得,又能在院中种起几拢红姜来。
边想着间,叶寒已浇完了两拢红姜地,本想再打一桶水来、将剩下的一拢红姜浇完,就见秋实从厨房出来,手上还端着刚蒸好的桂花糕。
“夫人,这些粗活交给我干就行了,您别自己动手,万一累着了该怎么办?”
边说着,秋实几步走近,不仅将叶寒手中的水瓢抢走,连带着她身旁空了的水桶,都一并搬至水井旁,离叶寒远远的,生怕她再碰。
这些年夫人跋山涉水、风餐露宿,身子骨早不如从前,谢神医说过得好生养着,不能再累着了;太子殿下又远在京城,不能在夫人身边尽孝,也只能一再叮嘱她,让她照顾好夫人;
她自己也是不敢掉以轻心,每日尽可能地陪在夫人身旁,什么活也不许她做。自己方才也只不过是去厨房、看下桂花糕蒸好了没有,离开了一下,没曾想这么短的功夫,夫人又不听话、干起活来,你让她怎能不担心!
瞧着秋实这如临大敌的样儿,叶寒好言宽慰道:“我这不是起来得早,无聊吗?想着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就把这几拢红姜浇了,也权当是活动活动筋骨。”
“那也不行。”
别看秋实平日好说话,可只要一遇到跟叶寒有关的事情来,无论是谁来劝说,就算是叶寒本人来,都不管用,“这临冬的水最是冰人,谢神医一再叮嘱过、让您别沾,要不然您这手又该疼了。”
夫人受伤的左手、最是禁不起这秋冬寒凉,若不小心护着,让寒气入了体,夫人又该疼得一整夜睡不着了。
想起之前叶寒疼起来的惨样,秋实这心就疼的不行,所以对在老井旁洗手的初九,也不禁生了几分气,有些埋冤道:“你也是,在院子里也不知帮着夫人点,要是夫人真累出点病、该怎么办?”
院子里有一拢红姜昨日刚采收完,趁着昨夜刚下过一场秋雨,泥土松软,初九得了叶寒的吩咐,将土翻一下,等过几天后、好播种下一批红姜,可刚把土松完,满手的泥泞还未洗净,头上就莫名落下秋实的几句埋冤。
初九性子沉闷,又不会说话,被秋实这么说了,低着的头垂得更低,好似叶寒真累出什么病来,都是他的错一般。
见状,叶寒连忙上前打圆场,解释道:
“不关初九的事。本来他也跟你一样,不准我干这些事,是我一再要求,他又拗不过我,只好答应。而且你也知道,就我这力气,哪能把水从井里打起来,这些重活都是初九替我做的,还把水提到跟前的,我就只是舀了几瓢水浇浇地,真的没累着。”
说完,叶寒又对初九说道:“秋实是个直脾气,有什么说什么,并不是真的怪你,你别听进心里去。”
见叶寒走近,初九低垂着的脑袋、不能低得更低,就像是挂在脖子上一般,抬不起走来,更不敢看着叶寒,只一个劲儿搓着、浸泡在冰水中的手,手上伤痕满布。
忘了介绍这个初九的来历。
初九是两年前她们在南朝游历时,偶然救下的一个剑奴。
南朝各国因澜江之隔,受中原礼教影响较小,所以民风开放、自由烂漫,但也不敬人伦、不把人当人,因而,在南朝各地,一种“斗剑”之风十分盛行。
斗剑,顾名其意,自是要人持剑,才能相斗,所以在南朝各国,但凡有点钱权的人家、都会买些穷苦人家的孩子,豢养成剑奴。
婚丧嫁娶、迎客设宴,都会带着各自府中的剑奴、来相互比斗一番,添乐增趣,就像是斗鸡一样,根本不会顾忌剑奴的死活,所以每逢斗剑,总有死伤。
那时她们刚到南朝不久,在去往吴国的路上,一满身是血的人、突然冲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群手持刀剑、穿着统一的人,一看就是当地某个高门豪族的护院打手,而且都是来抓前面这个人的。
她一人在外游历,阿笙担心她的安全,所以给她配的护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这些个大户人家的寻常打手、自是不是其对手,被全部打跑。
而那个被追杀的人,早已体力透支,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她曾走近看过此人伤势,说满身是血、都是轻的:
不断流出的鲜血,混合着已干涸的褐黑血迹,将本就沾满尘土的破烂衣衫、浸染得越发乌黑不堪,露出衣袖的双手小臂、也是遍布满新旧伤痕,比千年老树的躯干、还要狰狞丑陋;
而那被凌乱头发遮掩着的脸、更是惨目忍睹:满脸血污、虽然看不清容貌,但那被烙铁活活烫烂的左脸,那血肉模糊的样子,即便她经历过战争血腥,但看见时,还是猝不及防被惊吓到。
后来,在临近落脚的客栈,从请来给此人治伤的当地大夫口中才得知,这人应是吴国某个权贵人家逃跑的剑奴。
因为从此人肩胛骨上、取下来的铁架子,是吴国人训练剑奴时、才有的特有方式,既能锁住剑奴,又能给剑奴施加最大的疼痛,驯服剑奴身上的桀骜。
当时她看着护卫、将那副沉重的铁夹子拿下来时,上面挂着的零碎血肉、暂且不说,光是那根比短刀还要长的、尖锐铁针,就足以看得她心惊胆战,她更是难以想象、当这么粗长一根铁针穿透肩胛锁骨时,那得有多疼;
如此临近胸膛肺腔,每次说话呼吸时,牵扯到不知又得有多痛,就这么戴在人的身上,难怪豢养的剑奴会这么听话,也难怪这个剑奴会逃。
之后,为给剑奴疗伤,她们又在客栈多待了数月,待伤好后,本想给他些钱财、让他自己归家去,但这剑奴也怪,既不要钱财,也不见离开,他的喉咙之前被毒哑过,又不会说话,她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只好给他找了一好心店家,留他做事。
可这剑奴打定主意、赖上她一般,她去哪儿,他便跟着去哪儿,赶都赶不走。她虽瞧这人可怜,但毕竟来路不明,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为上,没有留他。
后来,在去南宋的水路上、遭到水寇劫船,若不是这剑奴舍命相救,她们一行人估计早都被沉了江、喂了鱼。
就这样,她就收留了这个好心的剑奴,带着他一起游历南朝各国,然后回到北齐、回到云州,一直到现在,因遇见他的那天、正是大年过后的第九天,所以就给他取名为“初九”。
临冬时节的水都是冻得刺骨的,这才不一会儿,初九浅褐的双手就被冻得发红,指甲也渐变发紫,连带着手背上、纵横满布的伤疤,也被冻得翘起凸起,越发清晰可见。
叶寒瞧见,心有不忍,从袖中掏出绣帕递给他,“把水擦干净,别冻着。”
也不知初九是没听见、还是拘谨,绣帕悬在半空、一直未伸手去接,整个人就呆坐在老井旁,跟尊石像一样、一动不动。他又一直低着个头,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不,应该是眼中的神情是个什么样。
因为脸上的伤疤太大、太过狰狞吓人,初九脸上一直带着半边面具,所以就算是他抬起头来,她也看不到他面具后的神情是何,只能通过那双露出的深邃双眸,感知着他的喜怒哀乐。
见初九一直坐着没反应,无奈,叶寒只好将拿着绣帕的手、伸至他面前,还晃了晃手中的绣帕,笑着柔声劝道:“快拿着吧!深秋水寒,要是冻着了、该怎么办?”
许是在冰水里泡了太久,冻得实在受不住,又或许是叶寒的劝说起了效果,地上水盆中,那双被冻得通红发肿的粗糙大手,终于肯从冰凉的水中抬起来,一点点靠近眼前那只纤细白净的小手,
然后从她手中接过、那方绣着她名讳的绣帕,却没有立即用来擦拭,而是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握都不敢握紧,好似生怕自己手上满布的伤痕老茧、会弄疼这方精致柔软的绣帕一般。
当然,初九这一举动,叶寒没有瞧见,因为突然响起的敲门声,让她立即转头向叶家大门望去,心里满是纳闷,这么早会是谁登门拜访?
听见叶寒让他去开门,初九来不及多想,连忙把绣帕塞进胸口处,小心珍藏着,然后站起身来赶紧去开门。
门一打开,只见两个精壮的年轻汉子,各自扛着一扇刚宰杀的猪肉,提着一串新鲜、还滴着血的猪腰心肺,和一大堆用油纸包好的糕点礼包,就这样站在门外,将本就不大的叶家大门挤得满满当当。
而站在稍前面的汉子,叶寒认得,此人是南城市井卖肉的屠夫——谢庆,因在家排行老三,所以认识的人都叫他“谢老三”。
因做生意公道,从不缺斤短两、以次充好,为人又热情好善,所以在南城市井那块、口碑甚好,之前她跟秋实一起去集市买菜时,就曾多次去他的摊铺买肉,算是熟识。
只是……叶寒看着谢老三身上、穿着一新的喜庆衣裳,跟他平日的屠夫装束、甚是不同,手上提着的糕点包上、也贴着喜庆的红字,微胖的脸上更是洋溢着、一股遮都遮不住的喜悦,以及害羞。
叶寒有些不解,走近问道:“谢屠夫,你这是?”
谢老三憨憨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今日是来上门提亲的。我、我,我……想娶秋实。”
“……”,叶寒听后,一下愣住,许久不见回话。
也别怪叶寒如此大惊小怪。
秋实天性憨直,除了在吃这方面无师自通外,其它方面都不开窍,尤其是在感情方面,更是如一千年铁树,不见开花。
以前有段时间,她看着秋实年纪日益增长,暗中不少为她的终身大事着急过,私下里、没少替她物色良夫佳婿,只是秋实每次见完面,最后不是跟人拜把子、称兄道弟,就是拉着人家在酒楼夜市、大吃一通,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过。
见秋实情窦如铁石、如此不开,她最后也只好无奈放弃,毕竟婚姻这事、还是需要有感情为基础。与其让秋实嫁给一个没感情的人,糊里糊涂过完一生,还不如留在她身边,无忧无虑过完一生,也没什么不好。
只是,这秋实跟谢老三……这俩人,有来电吗?
除了去谢老三摊铺买肉,她不曾记得秋实与谢老三、有过多的交集呀!
难道是谢老三一厢情愿,单方面喜欢上秋实?可这谢老三又是怎么瞧上秋实的?他到底喜欢秋实什么?不会是瞧秋实实诚,以后好欺负拿捏她吧……
正当叶寒百思不得其解时,突然感到身子微微生晃,垂眼一瞧,才发现原来是身旁的初九、在轻轻拉扯她的衣袖,提醒她回神。
叶寒这才记起院门外站着的谢老三、还等着她回话,只好暂时放下心中疑惑,想了想,然后生着笑、礼貌回道:
“是这样的。秋实是我妹妹,虽说长姐如母,但这毕竟是她自己的终身大事,我想,我还是得先征求一下她的意见,对吧,秋……”
边说到这儿,叶寒边向秋实看去,可头一转过头来却发现,原本站在她身旁的秋实、早没了人影,也不知是何时离开的。
叶寒连忙又环视了院子一圈,也没见着秋实,还好初九抬手、向她指了指方向,她这才找到正躲在堂屋门后、偷看的秋实。
客人还在,叶寒只好先收回目光,向站在门外的谢老三两人、尴尬赔了一笑,说道:
“我瞧着你们扛着这两扇肉、也挺重的,要不你们先进来放下,喝口水,休息一下?待我问过秋实的意见后,我们再议这门亲事?”
谢老三看了眼堂屋方向,也看见了藏在门后偷看的秋实,见她被自己瞧见后,像个受惊的小兔子、又立即缩了回去,微胖的脸上忍不住嘿嘿笑了几声,自然,对叶寒的提议没有拒绝。
谢老三与他友人各扛着半扇猪肉,合起来就是一头重几百斤的整只猪,叶家没这么大的木板子放,初九只好去隔壁邻居、借了一块办宴席放菜用的干净案板,放在老井上。
谢老三是屠夫,常年扛猪早就练了出来,自认力气这方面还是不错的,可是看见叶家那个叫“初九”的下人,从他背上将那扇约了一两百斤的半边猪肉提起、放下,不见丝毫吃力喘气,轻松得仿佛是在拿一捆小青菜。
对此,谢老三也是吃了下惊、也就忘了,因为与之比起来,他更关心向堂屋走去的叶寒,以及等会儿秋实的回答。
堂屋不大,叶寒一走进门,就立即找到躲到厨房门帘后的秋实,然后拉着她在堂屋椅子上坐下,“逼问”着,“谢老三方才说的话你都听见了,说吧,你们是怎么看对眼的?”
方才听见谢老三说要娶秋实,她还以为是他的一厢情愿,可现在,叶寒看见羞红着脸、不敢看自己的秋实,她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俩人是两厢情愿、互相喜欢呀,亏她方才胡思乱想、担心了这么久!
听后,秋实头垂得更低,双手就像块手帕、搓着扭着不见个停,羞羞答答回道:“我也不知道,就是,每次去他摊铺买肉,他都会多切给我二两肉,久了,自然而然也就熟了。”
“就为这个?也许人家是手抖切多了,也说不定呢?”叶寒听后,有些哭笑不得。
在秋实未回答之前,她猜想过千百种、秋实喜欢上谢老三的可能,可任她脑洞大开天马行空,也没想到竟会是因为……二两肉!
不过转念一想,她倒也觉得这个理由、还是有些说服力,毕竟秋实在吃这方面、可是无师自通的!两人因肉结缘,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不会的!”叶寒的话刚一说完,秋实就急忙为谢老三辩解着,可一抬头就撞见叶寒正生着笑、玩味地看着自己。
顿时,秋实羞得不行,又连忙垂下头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道:
“这卖肉的屠夫,天天跟肉打交道,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切的肉有几斤几两,要不然这生意早就黄了。而且,也不是仅仅因为这个原因……”
说到最后,秋实声音小得几乎都没了声,放在腿上的双手,更是像两条手帕绞揉在一起,都快把十根手指都搓红了,侧脸也是羞红一片,一直烧到了耳朵根,都快熟了。
看着秋实这副少有的女儿家娇羞样儿,叶寒心里真是为她感到高兴。
秋实在她身边这么多年,什么青年才俊没见过,可都不曾见她对谁有过动心,如今,她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虽然这个人只是个市井卖肉的屠夫,她都得小心维护好她的情窦初开,以免又合上了。
于是,叶寒连忙收起脸上的玩笑,然后在秋实身旁坐下,伸手握住她那晒双绞得不行的手,轻声问道:“那还是因为什么?”
不知为何,秋实总觉得夫人的声音有种魔力,每每与她说话时,她都感到很安心,让她愿意向她倾诉一切,“夫人,你还记得去年我去城外挖野菜,结果却摔了一身的泥、这件事吗?”
这事,叶寒当然记得!
那时已是隆冬,临近她的生辰小寒时节,一次闲谈时,她只不过无意间、随口说了句想吃荠菜饺子,谁知秋实却听进了心,小寒那日天还没亮就出了门,瞒着自己去城外挖荠菜去了,就是为了给自己一个生辰惊喜。
可她在家左等右等,也不见秋实回来,又不知秋实去向,怕秋实在外面出了什么事,便和初九到处找她,可也没找到,急得她就差到云州府、让萧铮帮忙找人了。
终于,在临近天黑时,秋实提着一篮新鲜绿油的荠菜,和一包沾满泥的脏衣服,一瘸一拐出现在家门外,后来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在回来的路上摔了一跤,这才耽误了回家的时间。
她还记得,当时看见秋实回来时,身上穿着的衣服、并不是她离开家时穿的那件,而是一件比秋实身型宽大很多的深蓝棉衣,需腰带扎紧才不会跑暖漏风,一看就是件男人的衣服。
当时瞧见,她并没有多问,只是秋实在房间里清洗时,她曾将这件男人棉衣、还有秋实换下的贴身内衣,都里里外外仔细检查了个遍,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该有的气味污秽。
可她还是心存不安,第二天还是让解白给自己瞧病为借口,让他“顺便”也给秋实瞧下,知道秋实昨日在外没有被欺负,她这才彻底放心下来,所以对那日、秋实在外遇见了什么人,也没有再做追查。
而今日,结合方才秋实的话,还有去年那日的事,叶寒不难推断出,“那日送你回来的人,就是谢老三?”
“嗯!”秋实立即点了点头,然后与叶寒说起那日之事,面上羞色更甚:
“那日我挖完荠菜回来,一时没注意脚下的路,摔了一跤,不仅弄得满身是泥,还把脚崴了,疼得根本走不了路,刚巧碰见谢老三、跟他朋友去临近的村子进猪。
我当时满身是泥,脏得没一个肯出手帮我,只有谢老三不嫌我脏,上前将我从地上扶起。见我衣服被打湿了,冻得发抖,就把自己的衣服脱了让我穿上,以免着凉,后来又去邻村找了一辆牛车送我回家,连生意都没做成。”
听完秋实一番叙述,叶寒大概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总结道:“所以你喜欢谢老三,是因为他人好?”
“这个……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秋实如实回道,不想瞒叶寒,
“夫人您也知道,我脑子笨,有很多事我都不懂,所以我爹生前一直怕我以后嫁错人、受欺负,不过我爹也跟我说过,说这对陌生人都好的人,对自己家里的人,应该也坏不到哪去。所以我想,这谢老三应该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不可否认,秋实父亲这话是有一定道理,但不是绝对,这世上也有对外人好得掏心掏肺,却对家里人苛刻冷漠之人,比如窝里横。
不过死者为大,叶寒自是不会不合时宜、与秋实说这番话,而且这也不是她们谈话的重点,于是把思绪又转回到秋实所说的话上来。
秋实单纯,不会说谎,她自是相信她所说的一切,但正因为秋实太过单纯,她也担心她可能会被人蒙骗,毕竟那日之事、她没有亲眼目睹,心里不免还是多生了几丝疑虑,毕竟这事可关系到秋实的终身幸福。
叶寒不好把自己的担忧直接说出,只好生着玩笑、委婉说道:“那你想过没有,也许谢老三是见你长得好看,所以当时才出手帮你的呢?”
“才不是。”秋实一听,立即摇头否认了,“夫人您都不知道我当时有多狼狈。满身都是泥,把脸都糊住了,除了双眼,根本都看不清楚样子,谢老三又怎会是因为我长什么样、才帮我的呢?再说了,我长得……也不好看。”
秋实一向大大咧咧,说话做事很少把自己当成女儿家,甚少注重容貌姿态,而如今,竟也开始在乎自己长得好不好看,可见,她是真的喜欢上了谢老三。
但这个谢老三是不是真心喜欢秋实,她一时还真拿不准,毕竟自己与谢老三少有交集,对他家境品行都不了解,今日突然登门提亲,她真不知该怎么回应。
话说不过半晌,院中坐在老井旁休息的谢老三、却已等着着急,不时伸长脖子往屋内瞟。
因堂屋大门未关,秋实坐的地方、恰巧又谢老三的视线范围内,一抬头,就与谢老三目光撞了个正着,连忙低下头去,烧到耳朵的羞意、更是一下烧红了脖子。
瞧见,叶寒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不动声色将屋外投来的视线挡住,然后问着秋实意见,“你也看见了,谢老三还在外面等着,这门亲事,你是怎么想的?”
“……”,听后,秋实头垂得更低,脑袋都快挂在脖子上了,根本不敢抬起头来看叶寒,磨磨蹭蹭一会儿,才扭扭捏捏小声回道:“我也不知道,一切都听夫人您的。”
“听我的?你跟谢老三的事都不给我说下,就连今日谢老三要来上门提亲,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跟我提前知会一声,我哪知道该怎么办?”
听着叶寒这话好像生她气了,秋实连忙解释道:“我也不知道他今日真会上门提亲,我当时听见,也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他真来提亲了。”
瞧着秋实这内疚得不行的可怜模样,叶寒终没能再装下去,笑了出来:
“行了,人家都已经到家里来了,躲也躲不掉。我看这样吧,今日这提亲先不应,这谢老三也真是,哪有自己给自己提亲的道理,也不怕有人笑话,你让他下次请个媒婆,再挑个好的黄道吉日上门提亲,这样才显得郑重、有诚心。
至于他扛来的那头聘礼,若再扛回去,只怕会让他脸上不好看,等会儿你多拿点钱将那头猪买下,反正离过年没几个月了,就当是提前准备年货。你看如何?”
秋实知道自己不聪明,但也听得出来夫人这话、是想用来打发谢老三的,其实心里并没有打算应下这门亲事。
她虽然不懂,但她相信夫人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理由,她更相信夫人这么做是为了她好,她只需要按着夫人的吩咐做就行了,所以听后,没有片刻犹豫、就点头同意了。
只是,有一点秋实有些为难:夫人竟然让她去跟谢老三说这事,她倒不是怕谢老三听后会生气,而是……有些不好意思。
以前她跟谢老三见面,不是在他卖肉的摊铺、就是在街边,虽然有些偷偷摸摸,但至少没有熟人看见,如今谢老三来了她家里,尤其夫人也在,她若去跟谢老三见面说话,被夫人瞧见……
秋实只要一想这画面,脸就烫得不行,可夫人却好像没看见一般,一个劲地催促自己,还拉着她往外推,没办法,她只好出了门,低着头看着自己脚尖,磨磨蹭蹭、向坐在老井旁的谢老三走去。
待将叶寒交代给她的话说完,秋实这脸早红得不行。
而谢老三听后,虽然心里可惜得很,但也觉得人家这话不无道理,哪有上门提亲连个媒婆都不请的,都怪自己太兴奋,光忙着去挑只好猪当聘礼,连这最基本的礼仪都忘了,也难怪秋实的夫人不答应。
谢老□□省完自己的不是,诚恳向秋实道了歉,至于她递给自己的银子,却怎么也不肯收!
虽然他也很想摸摸秋实的小手,可现在毕竟是在女方家里,人家夫人还在,若是被看见,要是连累秋实挨骂、可怎么办?
最后,还是秋实看不下去,主动把银子塞进他手里,大方说道:“我家夫人说了,你做生意也不容易,不能占你的便宜。夫人还说,让你先别走,留下来、中午一起吃个饭。”
一鼓作气把话说完,秋实连忙转过身去,借着忙活处理这两扇猪肉,转移自己的满身羞意与尴尬。
谢老三怎会听不出、其实是秋实想留自己一起吃饭,所以听后,嘴一下就咧了开来,然后脸上的笑就再也没落下来过。
还没成亲就妇唱夫随,连忙上前、帮秋实一同处理猪肉,至于秋实强塞给自己的银子,他还是趁着秋实不注意时,悄悄放在了老井旁的矮凳上,用张大的红姜叶盖住,没有拿,虽然这笔钱够他买几头猪了。
分割处理猪肉是个事多、累人的活,谢老三是干这个的,最是知道其中繁琐,怕秋实累着,所以抢着活干。
“这猪前腿看着不大,其实肉结实得很,提着沉,你别动,放着我来……”
“这猪是跑山猪,肉好吃但就是骨头硬,你砍不开的,还是让我来砍……”
“你不是喜欢吃猪蹄吗?我当时选这头猪的时候,就是看中了这四个大猪蹄子,你看,这肉多好,保准做出来你喜欢吃……”
“……”
“……”
说着说着,秋实就被谢老三从案板前、挤到了一边,手中的刀也不知何时、落在了谢老三手里,自己只能站在旁边干看着。
而秋实又怎会是闲得住的主儿,见案板上的猪肉快切割出来,自己则去厨房、用大料炒了一盆盐出来,谢老三切好一块肉,她就在旁边码盐、腌上一块,虽然两人交谈甚少,但却配合得默契十足,就像是已相守多年的老夫老妻一样。
院子里,秋实和谢老三干得热火朝天,屋内,叶寒趴在门边上也看得起劲。
原以为这谢老三长得五大三粗,不知道心疼人,可如今看来,这份细心和温柔,可一点不输那些个读书的文人,疼起人来、都快弄得秋实没活干了;
而这秋实也是,竟然这么听谢老三的话,让她递东西就递东西,让她站着不动就不动,平日里怎么也不见、她这么听自己的话,这要是真跟谢老三成亲了,也这么听谢老三的话,别说,她还真有点担心。
“诶,初九,你出去干嘛?”正想着间,叶寒瞧见初九越过堂门、朝院中走去,连忙伸手将他拉了回来。
瞧见初九双眼满是疑惑、看了自己一下,然后举起手中一筐红姜母种,叶寒这才明白他这是要出去播种,可院中秋实和谢老三相处正好,初九一去,还不得将两人好不容易、才处出来的融洽给打破了。
叶寒自是不答应,“红姜下午种也来得及,你现在还是别出去,省得打扰人家小两口培养感情。”
院中谢老三不知说了些什么,逗得秋实大笑出来,满院子都是秋实爽朗开怀的笑声,叶寒顺声望去,看着秋实和谢老三两人、其乐融融的画面,不禁感慨道:
“以前我见花折梅喜欢秋实,暗地里没少撮合两人,只可惜,一人不敢,一人无意,终是有缘无份,我不知为俩人遗憾过多少次,可如今看见秋实和谢老三这样,我才知道,原来缘分这东西、真是不能强求,只要缘分到了,你命定的那个人终会出现的。你说对吧,初……”
不知何时,初九早已离开,叶寒看着身后空空荡荡、无一人的堂屋,愣了一下,然后垂眼悻悻笑了一下,神色有些复杂,不知所为何事。
但很快,叶寒就转过头去,继续看着院中秋实和谢老三两人,默默注视着,心里也边打算着等今日谢老三走后,她就亲自去趟云州府,让萧铮把谢老三这人好好查个清楚。
若此人各方面真适合秋实,等下次他上门提亲时就应下;若不适合,反正今日已经拒绝一次,不怕再拒绝第二次。
而作为云州的太守,萧铮的动作自是迅速,不出三天,就将谢老三的情况都查了个清楚。
这谢老三名叫“谢厚”,是南城市井谢屠夫的小儿子,因在家排行老三,所以周围的街坊邻居都喊他“谢老三”。前面原有两位兄长,只是很早就夭折了,只有他一人活了下来。
其为人忠厚仗义,无论是到他摊位买肉的顾客、还是认识他的人,都无不对他称赞有加,只是早年家贫、后父母去世接连守孝,把婚事耽搁了,再加上年岁太大,好的人家都不愿把女儿许给他,这才一直未娶妻,单到现在。
既然谢老三人品好,又跟秋实互相喜欢,叶寒自是举双手赞成这门亲事,所以隔了半月后,谢老三再次上门提亲,就将这门亲事定了下来,婚期就在来年春时。
柳枝吐绿,迎春绽蕊,早春初落云州城,虽然不及春深姹紫嫣红,但叶家小院里外挂满的红绸吉笼,足以弥补早春之淡颜寡色。
今日是秋实出嫁的大好日子,叶寒早已换上一身喜庆的绛红祥云锦衣,正在秋实屋里,替她梳头整妆,点朱添彩。
“夫人,可不可以把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擦掉,我都感觉涂了这些,我都不像我自己了!”
秋实看着有点接受不了、自己画完妆后的样子,虽然铜镜里的那个自己、比平时的自己,确实是好看了许多。
叶寒看见了镜中秋实脸上、遮都遮不住的喜色,所以听后,没有理会她的口是心非,只笑着说道:“以后记得要多打扮自己,不仅仅是给心爱的人看,更重要的是愉悦自己,让自己开心,知道吗?”
边说着,叶寒上前从妆匣子里、挑了一支颜色鲜艳的绯桃花钗,在秋实盘起来的云鬓中、寻了个最好看的位置,缓缓簪了进去,然后让秋实抬起头、看下镜中的自己,询问着她的意见,“你看,好看吗?”
秋实不懂什么描眉画眼、珠钗玉器,只是觉得夫人这么给她打扮一番后,再配上身上崭新的大红喜服,很是顺眼,就连心里方才的那点别扭不习惯、都一并顺平了,心里说不出的喜欢,
尤其是头上花钗上、那几颗坠着的粉色珠子,随着头不住晃呀、晃呀,晃得她心里、也忍不住跟着晃了起来,然后笑随着娇羞、就这样不受控制爬满了脸。
秋实羞得不行,不敢看镜中的自己,连忙转过头来看向一旁的叶寒,却见她正抬袖擦着眼角的泪,不由愣住,关心问道:“夫人,您怎么哭了?”
今日是秋实的大喜日子,叶寒连忙抹干眼中的泪,笑着回道:“我这不是见你出嫁,高兴吗?”
听后,秋实满脸疑惑 ,很是不懂,“这高兴不是应该笑吗,夫人您又怎么会哭呢?”
这事一时半会又解释不清楚,叶寒只好简单与秋实说道:“我这不是舍不得你吗?”
叶寒这么一说,秋实自是一下就听懂了,立即好言安慰着叶寒,“夫人,我嫁人了又不是不回来了,您不用这么伤心。”
看着秋实那张喜庆的圆脸,叶寒不禁回想起、在并州初见到她时,也是这般憨直心纯,哪怕过了这么多年,也依旧没变,如今看她嫁人、终于有了自己的归宿,她打心眼里为她感到高兴,但她也忍不住担心,怕她这性子以后吃亏,不免对她叮嘱一二:
“你嫁人了,得多把心思放在自己的小家上,回不回来倒没什么,只要你过得好就行,但是你得答应我,若是谢老三以后对你不好,欺负了你,你一定要回来告诉我,不许瞒着我,知道吗?”
秋实心大,对叶寒说的话一点也不担忧,就像是嫁人的不是她、而是叶寒一般,“夫人您就放心吧!谢老三不会欺负我的,再说了,他也打不过我。”
“这倒也是。”叶寒想想,也不禁觉得是自己关心则乱了。
当年初到怀州时,龙蛇混杂危机四伏,再加上人手短缺,出个门都怕有人偷袭,所以秋实没少跟着于一、学了些防身的招数,再加上秋实本身力气、比一般的男子大,打起架来,几个男子一起上、也不一定能打赢她,更别说谢老三一个人了。
不过,就算退一万步讲,谢老三以后真对秋实不好,也不怕,有她在,还有阿笙在,这全天下谁敢欺负秋实!!
这时,三声敲门声突然响起,叶寒立即回过神来,听见是喜婆的声音、提醒着吉时到了,新娘子该出门了,于是便开口唤她进来,一起送秋实出门。
虽说这几年西城、不似之前那般荒芜冷清,但住在这里的人家多是些贩夫走卒,兜里没几个钱,这喜婆原是不想接这门生意的,但方才一进门,见到秋实这一身行头打扮,才知自己今日捡到宝了,就这新娘子头上那一支用翠玉做的绯桃珠钗,没个几百两银子是买不到的,更别提这一身用金线绣出来的凤凰喜服。
一想到今日主家打赏的喜钱绝对不少,喜婆立即咧嘴一笑,脸颊上的鹳骨一下推得老高,就差把鹳骨上的那两坨胭脂给顶下来了,上前就是对着秋实一顿乱夸,殷情提点着,“新娘子这出门了,你得要哭呀!”
秋实不懂,立即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哭?”
瞧着秋实是第一次嫁人,不懂这些规矩,喜婆便耐心解释道:“这新娘子嫁去夫家,以后再想回趟娘家就难了,长久见不到你家夫人,你难道就不伤心、不想哭吗?”
秋实不以为然,“我嫁得又不远,就在隔壁,我想我家夫人了,几步路我就回来了。是不是夫人?”
说完,秋实还不忘问到一旁的叶寒,叶寒自是宠溺笑了笑,点了点头。
忘了说,因秋实舍不得离开她,所以谢老三便将叶家右边的小院给买了下来,作为两人的新家,而且西城比他原来住的地方、离摊铺更近,每日可节约不少的时间,正好一举两得。至于叶家左边的江家小院,也早被她一并买了下来,用作流画每年来云州、看她时所住。
这喜婆迎人送嫁,怎会不知秋实嫁到哪去,她原意也只是想说、女人嫁人后就是别人家的人,无夫家的准许、不能随意回娘家,哪知秋实这么不开窍,一下将她的话顶了回来,弄得她一时尴尬得不行,想了想这才老脸重新生笑,打着圆场说道:
“那……这不也是隔着一道墙吗?”
“这有什么?我明天就把中间这堵墙给拆了,再加上谢老三,我们两人半天就能搞定。”
这喜婆估计也是第一次遇见这么拆台子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于是说着说着也急了,“这、这哪行?刚成亲就拆房动土,不吉利。”
“这有什么不吉利……”
“秋实,人家喜婆是说,这刚成亲,夫妻俩还是多在屋里、培养培养感情。”见出门在即,怕误了吉时,叶寒连忙打断两人的“争执,从中劝和,“再说了,哪有成亲第一天,就支使丈夫干这干那的,这多不好。咱们可不能这么欺负人。”
秋实想想也是,连连点了点头,可站在一边的喜婆、却听得眼斜嘴歪,惊得不行。
刚才听这家夫人出来劝说时,她原以为这家夫人是个知书达礼的主儿,可谁知后面说的话,直接来个一百八十度大掉头,这才突然明白、这新娘子为何如此离经叛道,原来是随了其主子,同时,心里也忍不住开始同情起、这新娘子的未来夫家。
不过,这一切都在叶寒递过来的、一袋沉甸甸的喜钱后,瞬间没了,立即堆满笑、扶着秋实出了门。
这喜婆原以为经过这遭就顺顺利利了,谁知,之后拜堂成亲、也是状况百出。
许是这两个新人都是头一回成亲,没什么经验,夫妻对拜时、竟然撞了个闷头响,闹了满堂哄笑。
这也就罢了,可谁曾想,新娘子头上的发钗、还钩住了新郎的头发,这发钗也不知怎么簪的,插在发间紧得很,新娘子一抬头,竟然扯得新郎疼得大叫一声。
周围人看见,连忙上前帮忙,谁知却越帮越忙,你不小心踩了我脚,我不小心撞到他人,到最后,新郎头发是解开了,可观礼的亲朋好友却乱七八糟、倒了一地,连她自己也不幸被牵连进来,撞了一头的包。
看着这满屋子的鸡飞狗跳,这喜婆也甚是心累。
想她纵横冰人界几十年,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没曾想却栽倒了今日这小小婚事上,若不是看到这家夫人、又递过来的一袋更重的喜钱上,她估计当场就发飙,扔下这一烂摊子直接离开了。好在最后入洞房时,没再闹出什么幺蛾子,她这才勉强保住了她金牌媒人的名声。
天幕垂落,这热闹了一天的叶家小院、也渐渐安静了下来,叶寒站在门边、送着最后才走的喜婆,看着她一瘸一拐、落荒而逃的背影,心里也不免觉得、今日之事确实有些对不住她,害她好好而来、却带了一身的伤回去,只希望今日多给的喜钱、能消去给她带来的心理阴影。
初春的夜落得早,才这么一会儿,天就完全暗了下来,倒是耳边暮归的春鸟啼声不断,叽叽喳喳、好似也在道着今日之喜。
叶寒看着隔壁小院门前的大红吉笼,通红耀眼,双喜甚明,心里也是说不出的高兴和欣慰。
如今秋实的婚事已忙完,她的心事也了了一桩,而想到南边越发紧张的局势,她这刚轻松的心又立即沉重起来,看来,她得尽快去南朝一趟。
于是,在秋实成婚后的第二日,叶寒便带着初九离开了云州,去了南朝陈国。
秋实知道后,自是不放心她,非要跟着她一起去,可秋实刚成亲,新婚燕尔,她哪能答应,自是好说歹说一番,又哄又骗、又拿谢老三说事,劝了许久才勉强说服了秋实留下,然后与初九往云州城码头赶去。
※※※※※※※※※※※※※※※※※※※※
懒得分章,字数有点多,大家将就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