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懒骨头，还不快去填香枝！”
  谩骂声在耳边响起，伊凡迪迦望向发出刺耳声音的高阶祭司。
  被骂的辅祭匆忙起身跑向了库房，他要去取多余的香枝。
  国王受伤后庭院里的圣火就不曾熄灭，这和祭司们轮班值守关注火的状态密不可分。
  “快点儿，你这懒骨头，国王要因你的疏忽而病情加重你就等着上火神柱吧！”
  辅祭已经用最快的速度从库房里取来了香枝，但还是免不了被那高阶祭司一顿谩骂。
  在他们周围神仆跪于火堆的另一侧，他们个个神态虔诚，嘴里小声念着祷词。
  平日里头伊凡迪迦也没见过这群高阶祭司有多尽心，现在国王伤势加重，他们倒开始责任心泛滥了。
  此刻，两个高大身影走向了伊凡迪迦，他们停在了他的面前，对他行礼。
  伊凡迪迦对其中一人回了礼，视线落在了那人身后的一个女人身上。
  “祭司大人这几日辛苦你了。”
  “霍布文将军客气了，我本是国王的火灵祭司，这是我分内之事，不足挂齿。”
  “国王现在怎么样？”
  “呼吸很急，伤口流出了不少脓液，恐怕……”
  “他向来幸运，只要明早能够醒来一切便有转机。”
  眼见霍布文打断自己，伊凡迪迦也不想再说什么。国王昏迷快一天了，现在连呼吸都快耗尽了他。他的视线再次转向霍布文身后的女人，但将军并不想给他介绍来者，他也就没问了。
  “祭司大人我现在想进去看看国王，你要一起来吗？”
  “不了将军，我得守着圣火，这才是我的职责。”
  午夜过后的凉风带来了夏夜难得的清凉，圣火的热量却毫不客气赶走了它们。庭院里的每个人都汗流浃背，唯有虔诚能让他们忽视掉这烦人的热度。
  在霍布文进去后不久，有人便来请伊凡迪迦了，“大人，将军让我来请您进去。”
  走进国王的寝宫，香炉发出的香味让正常人都难以忍受。伊凡迪迦叫来仆人撤走了香炉，这才走向了国王的床榻。床上的费尔兹面色很差，看来那药的功效已经没用，现在唯有灵晶圣灵能够救他。
  国王床的另一头传来轻轻的泣声，刚才那女人跪在地面，手里拿着丝绢，为费尔兹擦着脸和身体。人在死前任何轻微的响动都会让垂死者感觉大如雷鸣，为了不让那女人的哭声再打扰费尔兹，伊凡迪迦叫来仆人将她带下去。
  仆人领命上前时，霍布文阻止了他，他对伊凡迪迦说：“祭司大人让她待在这里吧。”接着，他让伊凡迪迦跟自己走向了外室。
  来到外室后，霍布文才指向那女人的方向，“她是国王的情人，现在已经怀有身孕，你要执意让她离开她说不定活不过今晚。”
  “太后可知道此事？”
  “不知道，她要是知道那女人很快就会死于非命。”
  “那将军为什么要告诉我？你不怕我去告诉太后？”
  霍布文笑了笑，“祭司大人，你会观星吗？”
  “会点儿。”
  “那就有劳你看看国王的星象，看看他还能坚持多久。”
  霍布文早前在姆大陆游学时一直潜心研究神学，对于观星伊凡迪迦觉得他或许比自己还要在行。但既然对方已经提出请求他也没法推脱。
  走到石窗前，伊凡迪迦看向夜空。
  空中，寂寥的几颗星星挂在夜幕中，一抹白云遮住了霁月。
  “将军，国王的气息如果在黎明前中断，红衣祭司的审判还会继续吗？”
  霍布文走到伊凡迪迦身旁，他也望向夜空，“审判不会停止，国王的官印不能用时军方官印跟教会官印同时盖在审判书上能起到相同的作用。”
  “如果一方不同意审判结果呢？”
  “这就是我想跟你谈的。”
  伊凡迪迦眯着眼微微露出诧异，他在等霍布文进一步解释。
  “祭司大人，国王如果活不过今晚，我们就得在他断气之前让军队进入严防死守。库米的雇佣军早就等在了城门外，他一定会先发制人用太后那方的势力压制我方。我猜想他会软禁二王子，那孩子目前看来是最为合法的王位顺位人。”
  “那将军打算怎么做？”
  “那女人肚子里的孩子是我方唯一的合法筹码，所以保护她的安全并让她顺利产下王子是我要做的。”
  “将军，你方筹码除了那女人肚子里的孩子，还有海伦娜公主吧？”
  这话逗笑了霍布文，“祭司大人以为公主会站我们这头？”
  “这我不知道。”
  “那祭司大人呢？你占哪头？”
  “我既不是将军的同谋也不是太后的同谋。”
  “那你一定是公主的同谋。”霍布文的眼神告诉伊凡迪迦，他知道公主跟他走得很近。而这种近究竟是公主与祭司，还是公主与别的，就只有他们两个自己最清楚了。
  “将军，公主近日常来找我不假，但她每次来都是为了你的事。”
  “我的事？”
  “她在彷徨，不知如何定下决心。”
  “那她最后定了吗？”
  “这应该是将军你要去问她的话吧？”
  “女孩总是害羞，我能从她嘴里问出什么话来？倒是祭司大人要知道答案不如告诉我。”
  “她自有决定。”
  “祭司大人，那女人能不能平安生下孩子比公主嫁不嫁给我都重要。”说着，他摘下手上的戒指递给了伊凡迪迦。
  “你这是做什么？”伊凡迪迦问。
  “我想让你在这里写下对红衣祭司的宣判书，然后盖上我的官印。”
  那戒指象征着白皖国的军权，伊凡迪迦弄不懂霍布文为什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自己。
  “祭司大人，我不想在内乱中再去面对拉姆的愤怒。我的事你或许听说过，我早年在姆大陆游学，天生对权力与地位毫无兴趣，我的选择是我家父心头的一道疤痕。家父在临终前召我回来让我辅佐国王，他说国王尚且年轻，难免做出莽撞之事。事实证明有些事我阻止不了，比如命运。”
  国王在凯石岛发生意外前霍布文为何不去阻止？这才是伊凡迪迦疑惑的地方，但他现在又不便问他。
  “写吧，祭司大人，就在这里写你的宣判书。”
  “将军想让我怎么写？”
  “红衣祭司必须审判有罪但他不能死。”霍布文道，“我要你把他带回姆大陆交给拉姆，并让拉姆知道白皖国正统的皇室血脉会永远为他效力。”他转向一旁的礼仪官让他拿来笔跟纸，“写吧，祭司大人，军方法庭宣判红衣祭司有罪但教廷觉得他罪不致死。”
  “将军，我有几个问题。”
  “请问。”
  “你怎么能肯定内室那女人肚子里的孩子是国王的？就算那孩子是国王的你又怎么能保证他是男孩还是女孩？如果她是个女孩你的筹码就太可笑了。”
  霍布文投来一道赞许的目光，他用力抓住伊凡迪迦的肩膀，“我不能保证但天神能，为此我能赌上我的性命。”接着，他的声音小了些，“那红衣祭司是姆十三皇子生母生前最忠贞的仆人，你现在或许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赌，但当你见到那祭司后便能知道我做出此番决定是有道理的。写吧，大人。”
  走向新摆上的长桌，伊凡迪迦提起了笔，在他落下最后一个字时再次抬头道，“将军，为什么选我来完成这件事？你不怕我对你不利吗？”
  “国王病危当头凡是存有私心的人都会避而不及，国王病情要有好转那医治他的人便能升官封爵，倘若国王有个三长两短那凡是医治过他的人都可能落下个毒杀君王的罪名。在你问我为什么要选择你时，你不妨想想你为什么愿意忠于国王，就凭这一点我早已觉得我们是自己人了。”
  六一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