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嘉伟扶着北北的肩膀道：“你放心，骨科主任亲自主刀，我也在，一定不会有事儿，你不要胡思乱想。”
  “嘉伟，我相信你。”北北紧紧抓着他的手说。
  “好，我得进去了，你安静等着。”于嘉伟拍拍她的脸，转身进了手术室。
  林沐阳安慰北北：“你别只顾哭了，你这样哭，大家心里都不好受。”
  叶承亁皱着眉头，不满地瞧了她一眼，只顾闷坐着，一语不发。
  3.该放手的是我
  一
  于嘉伟正在台灯下写病例，咚咚两声敲门声，叶承俊推着轮椅进来。
  “于医生，可以进来吗？”叶承俊诚恳地说。
  于嘉伟点头示意，他知道他想和他谈什么。
  他给他倒了杯水：“我也一直想找你谈谈。”
  两个人都彼此心照不宣。叶承俊问：“于医生，我的腿要紧吗？”
  他已经习惯了，任凭医生怎么说，病人总是要重复询问自己的真实情况。
  于嘉伟低头想了想，问他：“今天白天会诊不是讲得很明白吗？”
  “我希望你能直接告诉我第二次手术后会怎样？”叶承俊说。
  “你这么相信我？”于嘉伟问。
  “是。”
  “我的建议是第二次手术直接截肢。”于嘉伟说完看着叶承俊。他没有在他脸上找到很明显的表情变化，眼前的叶承俊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他这种处变不惊让于嘉伟有点自叹不如。
  “好，谢谢。”
  于嘉伟点点头，他很想知道此刻叶承俊心里是怎么想的，于是他问他：“你是怎么想的？”
  叶承俊没有回答，他问：“你爱她是吗？”
  “是，不比你少。”于嘉伟肯定地说。
  “我相信。”叶承俊道。
  “我今天来的意思，”他思索了一下，“我希望你能帮我个忙。”
  “你说。”
  叶承俊看着于嘉伟：“我希望你告诉她实情。”
  “叶承俊！”于嘉伟带着情绪地把铅笔“啪”的一声摁在桌面上，“你应该很了解她……”
  “我是很了解她，所以只有这样，她才能彻底放下。”叶承俊打断他说，“我相信你爱她不比我少，而且我还相信，我给不了她的，你能给。”他最后的话带着压抑不住的心痛。
  于嘉伟看着他离开，对着敞开的大门若有所思……
  第二天，于嘉伟和路北北站在走廊的窗户前。
  北北问他：“你跟我说实话，叶承俊到底是什么情况？”
  于嘉伟笑笑：“你们这是怎么了？你也问我真实情况，他也问我真实情况，我们医生说的话就这么不可信？”
  路北北看着他不说话。
  于嘉伟认真地看着她圆圆的眼睛，他的黑眼睛里到底有多少东西是他不懂的？
  “跟我说实话。”路北北追问。
  “北北，你告诉我，你想听什么答案？”
  “你告诉实情就行了。”路北北道。
  “北北，如果他这条腿保不住了呢？”于嘉伟看着路北北，她和他完全不同，她听他这样说，流露出无法掩饰的伤心和失落。
  他看见她落泪心里觉得很不爽，他受不了这个，而且还不是为他哭。
  “嘉伟，他知道吗？”
  “知道，他让我告诉你实情。”于嘉伟如实道。
  路北北哭了，她心里难过极了，叶承俊这番良苦用心她怎么会不懂？若事实如此，他们之间真的就此结束了，她熟读史书，怎会不明白汉武帝的李夫人至死不肯相见最后一面的心情？他的成功到达今天这个高度，后半辈子因为这个残缺，势必会有无法掌控的尴尬时候，也许别人不在意，但是他在意，他可以独自承受，却无法在她面前承受。她了解他，他也知道她了解他，正是这份了解使得他们没有别的选择，叶承俊显然深知这点。路北北叹息，这份感情怎么会如此沉重？三个人之间的纠葛，难道真的需要命运替她做出这样的选择吗？
  路北北站在走廊的窗户前不可抑制地痛哭，于嘉伟在她背后悄悄地走了……
  于嘉伟穿过医院长长的走廊，在心里默念：北北，我爱你，多年前在图书馆，你那不经意间抬头的一个微笑就偷走了我的心，可是，自从我们在一起，我从未见过你那样的笑，我想，我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了，在你的爱情故事里，我迟到了，我用尽所有的力气追赶却还是输了，叶承俊他什么事情都没有，我只用了一个小小的谎话就知道了答案，该放手的其实是我……
  路北北进来的时候，叶承俊正在窗前拄着拐立着，见是她，回头微笑了一下：“你来了？”
  路北北听出他话里压抑的伤感。却视而不见。
  叶承俊慢慢走回来，她任由他自己艰难地抬起腿来放到床上，也并不伸手去扶他。
  她坐在床边上，看着他，问：“漂亮吗？”。
  “什么？”他注意到她今天似乎心情不错。
  “我今天戴了耳环。”她晃晃。
  “你一向不喜欢这些东西，今天怎么想起来戴这个？”他问。
  “不好看吗？”
  “对我来说无所谓。”叶承俊说。
  路北北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真是本性不改。”她嘀咕了一句。
  她伸出手系他上衣开的扣子，他冷不丁被她惊了一下，向后一闪，她却不依不饶硬拖过他非要系上。
  “北北……”他抓住她的手，她现在的反应完全不在他意料中。
  北北看着他道：“你还记得你第一次送我项链吗？我从来不戴首饰，可是，戴了以后才发现，有时候戴着这些就是要美很多，心情也会变好，改变一些并不难不是吗？”
  见他依旧不说话，北北笑了一下，道：“我想要嫁人了，我都三十多的人了，不想做大龄产妇。”
  他依旧默默地看着她。
  “既然说了不放手，也说了不改变，那就不许放！”北北将他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腰上，抱住他，靠在他肩膀上说。
  叶承俊僵住，任由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门外的于嘉伟转身离开……
  二
  于嘉伟和路北北对坐着。
  还是于嘉伟先开的口：“北北，手术都很成功，很快可以出院。”
  “嘉伟，谢谢你。”路北北低着头，不敢看他。
  “北北，你还记图书馆吗？”嘉伟问。
  “记得。”路北北轻轻地说。
  “北北，你应该永远像那个时候一样美丽，”嘉伟笑着道，“我工作以后就再也没去过了，你还会去吗？”
  “我在学校工作，还会去。”
  “嗯。”嘉伟点点头，拿出个什么东西放在她面前，“你的图书证，现在物归原主吧。”
  北北的眼睛里露出歉意和感伤。
  于嘉伟摁住她的手，说：“北北，我不喜欢你这样，以后见了我，能不能换个表情？”
  北北哭着笑了。
  “你也三十好几了，真成大龄剩女了，快嫁了吧。”于嘉伟笑道。
  “这回默认了？”于嘉伟看着她说，“上回说你还跟我抬杠。要不说女人就善变吗，这才不到两年就改想法了？”
  末了，于嘉伟问她：“北北，若我先到，你会选我吗？”停了一下又道，“算了，问这个没任何意义。”
  “一定会的。”路北北这回却回答得干脆明了。
  叶承俊出院的时候已经可以甩掉拐杖了，于嘉伟嘱咐他好生再修养三个月就没问题了，只是疤肯定是要留下了。
  这天路北北没有来，她留在车里等他。于嘉伟明白她的用意，她不想跟叶承俊一起出现在他面前。
  助理办完手续先走，叶承俊向于嘉伟主动伸出手来，真诚地道谢，但是他却没有接，他翘翘嘴角笑道：“你是病人，治好你是我的本职，这一点上你用不着感激我。如果是为了北北，叶承俊，是她选了你，我尊重她的选择，用不着你谢我，而我，大概也永远不想和你成为朋友。”于嘉伟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路北北跟叶承俊走到他的公寓门口，还是这扇门，没想到这一去一回竟用了这么多年的时间。
  一切的一切都一如从前，似乎从未改变，路北北望着熟悉的场景，突然有泪湿的感觉，她离开后，他一个人依旧在这里过了这么多个日子？何必要在回忆里煎熬？险些她就不能再来，若真如此，他还要抱着这份回忆执着多久？她恨他这样的性格，恨他这般自以为是。
  他从背后拥住她，她转过来，他们对望，一时都无语。她解开他的上衣，狠狠地咬住他的肩膀，直到有血渗透她齿间，叶承俊依旧撑着一言不发，路北北松开他，死命地捶打他，她哭道：“叶承俊！你疼你不会喊吗？你真当自己是铜墙铁壁吗？我恨你！”
  叶承俊的心痛得无以复加，他紧紧搂过她。
  这一夜，路北北忍不住泪水长流，他们注视着对方，抚摸着彼此的头发、眉毛、眼睛、鼻子，缠绵地亲吻着……等到终于契合在一起的时候，叶承俊也忍不住滴下泪来，轻轻地掉在北北脸上：“谢天谢地，你还在……”
  第二天，北北枕在叶承俊的臂弯里道：“咱们买个新家吧，我想要个新家，按照我喜欢的样子收拾，好吗？我不喜欢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