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冤家路窄
作者:北冥凤兮      更新:2020-06-17 00:39      字数:4078
  王灵妃口中的何师叔,乃是星斗宗另一位元婴长老,三绺长须,相貌清矍,宛若饱学文士。这位何长老手执一卷书简,足下也是一道蜿蜒星河,不过数息,便赶到面前,松了一口气道:“掌门师兄不能轻动,老朽听见叶师侄报信,便急忙赶了出来,幸亏碧灵元君不曾有失,最好,最好!”
  他却并未问起烈火尊者为何半路袭击,在这位大长老眼中,北辰派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只剩最后一层遮羞布,做出什么事情也不奇怪。何况,天台论剑在即,无暇他顾,只要己方战力不受损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王灵妃道:“多谢何师叔关心,师侄女也是亏得这两位道友援手,才侥幸逃出。南明宗早已做了北辰派的爪牙,且幸那烈火老儿自视甚高,一人前来,否则也不会那么容易退去。”
  何长老连声道:“无事便好,无事便好!”又向慕、虞二人道谢,礼数十分周全,王灵妃又道:“这两位道友,已经答允在我门中暂为客卿。”
  这位何长老言谈圆滑,显然是个长袖善舞之人,虽然有些疑惑,分明叶天士所说的是一位外洲修士,何以变成了两位?不过见王灵妃对二人的态度,敬重中又带着几分亲近,便也放下了疑惑,心想:“碧灵是掌门的亲侄女,为人也是精明,这两人若是有什么不妥,也瞒不过她。”
  只是在王灵妃待要带着二人进入山门时,这位何长老微微一躬身,笑道:“碧灵元君不知,掌门师兄才下令,先请诸位客卿在南山仪馆安置,免得纷纷乱乱,多次劳动。”
  王灵妃秀眉一蹙,微微有些恼怒,道:“何长老,这两位道友道行俱是不凡,又对我有救命之德,且我已经答允他们,只要肯来门中修行,便一人分派一座灵脉仙府,为何忽然这般小家子气?那南山仪馆不过是凡人修建,如何能住得人?”
  何长老又躬身一礼,陪笑道:“绝无此心,绝无此心!碧灵元君不要误会,不过是眼下门中都忙着预备宴席,一来分不出人手安置,未免怠慢;其次,三日后便是接风洗尘宴,届时未免要两次劳烦客人挪动,十分不妥。这才出此下策。为表歉意,先为诸位贵客,奉上表礼一份。”
  虞璿和慕修容对望一眼,慕修容传音道:“这何剑尘当年不过是个普通长老,半点也不起眼,想不到结成元婴之后,居然是这等人才,连口才都变好了。”
  虞璿见王灵妃还要为他们“据理力争”,笑着打圆场道:“客随主便,这也不必太过麻烦。”她倒是能够理解这位星斗宗主的做法,听这何长老的口气,星斗宗延揽的客卿还不少。虽然为了那什么天台斗剑,免不了要出点血,但将这一批来历各异的修士,统统安置到山门之内,与其叫做有魄力,不如叫做没头脑。
  何长老面露喜色,连声道:“多谢虞元君体谅,老朽这便亲自带着各位安置。”又看了一眼王灵妃,王灵妃点头道:“麻烦何长老,我这就去见掌门复命。”
  何长老抖手放出一枚两头尖尖的星梭,化作数十丈长的舟船,载了二人往西南方向而去,不过一炷香功夫,便见一座小山,数峰错落,山中建有不少宫室楼台,因天色已晚,一山上俱是星星点点的灯火,隐约还有钟鼓丝竹之声传来。
  虞璿注意到,这山上宫室之中,少说也有数十道灵光透出,有强有弱,但最多也不过金丹修为。她知道东胜洲上灵气极旺盛,人人都习惯将自身法力凝练罡云,斗法时引动天地元气,因此少有人会隐匿法力,大多都是显露出来,修为如何,一望可知。
  这星梭径自落向山顶上的宫观,此地宫观殿阁乃是最华美富丽的一处,丹炉器房俱全,一男一女两位管事,手执宫灯,俯伏跪迎,侍从仆役,少说也有百余人。
  何长老略有些歉意道:“委屈两位贵客了,三日后,便是敝派为诸位洗尘之宴,还请莫怪简慢。”见二人并无不悦之色,他便嘱咐了管事几句,便匆匆地走了。
  这两位管事年纪也不大,身上只是略有修为,却是男俊女美,人材出众,在这种迎来送往之地任事,自然心计眼力都不浅。虽一时不知两位仙长秉性,却也知道该怎么做,二人对望一眼,便由那女管事娉娉婷婷地走上来,向虞璿道一万福,娇柔地道:“上仙容禀,筵席歌舞都已齐备,不知两位上仙是否前去?”
  这待客仪馆虽然极为豪奢,出入都是俊童美姬,但除了两位管事略有些练气的痕迹,其余都是普通凡人。虞璿连龙宫的排场也见过,对人间歌舞兴趣不大,挥退了两位管事,着他们无事不必来打扰。
  慕修容笑道:“李秋庭越来越小家子气了,这种排场,哄哄没见世面的散修还差不多。虞姑娘何等样人,也敢让这些凡人来献丑,真是丢人到姥姥家了!”
  虞璿摇了摇头,道:“乐舞音律,和修为无关;人间歌舞,也未尝没有可取之处,只不过我喜欢清静,不愿太闹腾而已。”
  慕修容略感意外,看了她一眼,忽然从袖中抽出一管青竹洞箫,凑在唇边,呜呜咽咽地吹奏起来,音韵婉转,高折低回,居然十分入耳可听。
  一曲终了,慕修容收了洞箫,长身一揖,离座而去,自始自终,却是一言不发,令人摸不清他的心思。
  玲珑道人不满地道:“这厮阴阳怪气的,好生无礼!若是主人允许,老夫就该抽了他一身元气拿去炼丹!”
  虞璿若有所思,忽然噗嗤一笑,道:“他倒也不是故意阴阳怪气,而是修炼阴魔大//法,在凝练本命神魔的时候走了捷径,外魔犹可借用外力压制,但内魔作祟,神魂颠倒,杂念不断,估计心里正在疑我暗算。”
  她腕上红光一闪,鸣鸿刀也懒洋洋地出声,“这小子的本命神魔定然是七情秘魔,招引来的内魔劫数,必然是六贼阴魔。论起阴魔大//法,天底下只有赤身教那一脉正宗,不过赤身教主素来不收男徒,又要另做别论了。”
  虞璿摇了摇头,道:“太易真人弃魔入道之前,本是东方魔教的大长老。当初巫之祁肆虐东胜洲,被太易真人收复,会不会是他留下的伏笔?”
  鸣鸿刀嗡嗡地道:“你也说了太易真人弃魔入道,我当初虽不曾和这老儿打过照面,也知道这人性格刚愎,做事决不回头,不会是他。”
  虞璿笑了笑,便置之不理,转而道:“你瞧这星斗宗如何,是否值得我花费心思?”
  鸣鸿刀不假思索,便道:“星斗宗不过撮尔小派,就是那北辰派,也不值得如何注意。要在东胜洲立足,只需压服了东边的蓬莱岛,其余便不是问题。”
  虞璿低头想了一想,道:“这是正理,东胜洲门派虽多,还谈不上强盛,昔年一个巫之祁便逼得他们几乎灭派,有绯华道友相助,我未必也不能做到,只不过能够软取,就不必硬扛。看来,天台斗剑之后,我要往灵峤宫走一遭了!”
  鸣鸿刀微微冷笑,道:“我虽不知太易真人有什么算计,但看这兆头,这老儿此刻一定麻烦缠身,否则以他一门上下都鼻孔朝天的德行,哪会如此低三下四!”
  ……
  南衢通洲,益阳山。
  一团玄黑如墨的水气,覆压千里,森寒刺骨,翻滚的乌云中,时而露出一线金光,但很快又被墨色水气压制住。这一片天地元气极为动荡,在这种爆裂震荡的元气中,就连修道人的遁光也驾驭不住,难以支持。
  这种正宗玄冥水法,乃是龙族特有的道法。自从这团乌云于半月前闯入南衢通洲内,短短数日,席卷数万里,忽东忽西,瞬息千里,声势浩大,惊动了不少修士。但纵然有人驾着遁光上前理论,对方也不予理睬,无穷玄冥真水,每一刻都化生出无数玄冥水雷,凡是生灵中了一雷,立刻被轰的粉身碎骨,化作泡沫消散,连阴魂也逃不出。
  南衢通洲两大门派之一,凤仙派掌门燕清平,抬首望向天边,脸上渐渐露出忧色,旁边一位广袖云裾的女修出言劝道:“掌门师兄,这龙族来人法力滔天,不是龙王,也是元婴三重的大高手,贸然阻挡,损失良多,何况这些时日,我等仔细看去,这人似乎别有目的,并非和我南衢通洲上的门派为敌,或者他寻到了要找的东西,便自行退去了。”
  燕清平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他这师妹才元婴二劫修为,看不穿那乌云中奥妙,但他却从那偶尔闪现的金光中,看出有人正在云中斗法。只是双方法力都高明无比,他自问是没什么把握。
  他想了一会,终究无可奈何地道:“也罢,我们也管不了那许多。传令下去,将护山大阵升起,着各弟子努力修行,不要随意外出。”
  敖紫篁双手一扬,玄冥一气无相坤载雷网与真水气息交融,生出一种生生不息的意境来,无穷玄冥水雷起起落落,不断炸开,将那团意欲逃脱的金光牢牢困住。
  这紫衣龙女面带微笑,喜孜孜地叫道:“生生元气池最多能催生三十六头元婴境的蛟龙,布成了造化阴阳大阵,就连三劫圆满的修士也拦截不住。只是古珣你在主人面前施展,岂不是班门弄斧,贻笑大方?还是乖乖让我擒捉了回去,看在姐姐面上,大不了紫儿回头也帮着求情咯!”
  敖紫篁虽然还未渡过了天劫,但真龙血脉,法力强横,神通天成,又披挂了一身宝物,法器多得用也用不完,其中一件“太虚仙袍”,乃是龙宫有数的几件禁制大圆满的法器,虽不能直接用于斗法,但披在身上,却能提升主人修为。以敖紫篁现在的程度,披上这件太虚仙袍,立刻一跃成为元婴二劫的高手,御使起玄冥雷网越发如臂指使,纵然古珣也是修为大进,在这龙女不间断的狂轰乱炸之下,也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无穷雷光之中,一个清朗平稳的声音传出来,“紫篁公主好意,在下心领。不过古某秉性顽固,从无束手就擒之说,公主有心容让,何不放开雷网,尚可坐下一谈?”
  敖紫篁格格轻笑,摇头道:“我可不敢!谁不知道六翅金蝉天生锋锐无比,斩杀万物,万一放了你出来,抽冷子给我一刀,我岂不是傻眼了?不过,我也想不到,你竟然是妖身,还是早就绝迹的上古六翅金蝉。”
  她手中毫不放松,六翅金蝉乃是上古六大奇虫之一,宛如六翅飞刀,身子狭长锋锐。东方魔教昔年传下九天都篆斩魂摄形大///法,炼就的二气斩魂飞刀,便是参悟了这种上古奇虫的天生神通。这种奇虫唯有星辰真火能克制,敖紫篁自然不懂得星辰真火的法术,也没有类似法器,但玄冥真水却能抵消对魂魄的杀伤力,久而久之,总能慢慢磨死。事实上,敖紫篁也正是这么做的。
  其实,敖紫篁心中也是啧啧称奇,暗想:“这叫甚么古珣的,也有几分本事,怪不得能哄得姐姐动心。此人修为大概和我相若,但我有许多厉害法器助阵,生生元气池催生的元气蛟龙也被我收了,难道他法力还能比我更强?迟早拿了下来!……只不知道这人生得好不好?有我师父英俊潇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