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夜收了笑：“是谁跟你说了什么吗？”
  话说开了，瑶华倒像是彻底放轻松了：“你连表情都变了。怎么办，现在穿帮了，这出戏演不下去了。”
  阑夜顿了顿：“不是你想的那样。”
  瑶华挑了挑嘴角：“你敢说你接近我不是为了镇魂曲谱？”
  阑夜沉默了片刻：“不全是。”
  瑶华笑了笑，笑容却没抵达眼底：“你承认了。”
  阑夜摇了摇头：“瑶华，你听我说，这件事和我和你的关系，并没有直接。”
  瑶华冷笑：“什么都不用说了。我只有一句话，镇魂曲谱不可能给你。而且，三殿下，我不知道你是从谁那儿听了些什么传奇还是传说，镇魂曲谱没有你想的那种用处。这曲谱的力量不是你能控制的，它的恐怖之处也非常人所能理解的。我既肩负守护镇魂曲谱的重任，便不会把它交给任何人。您还是别在我这儿浪费时间了。”
  阑夜轻叹一声：“是不是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信了？”
  瑶华左手轻抬，做了个‘请’的手势：“三殿下日理万机，在下不便留您在此做客了。”
  阑夜看了他一会儿，而后道：“我改日再来看你。”
  瑶华视线直接越过阑夜的肩，落在他身后那片花海上：“不敢劳殿下费心。”
  阑夜深深看了瑶华一眼，又一字一字重复道：“我会再来。”
  直到阑夜转身走远，消失在山道尽头，瑶华都没有再看他一眼。
  “上仙……”紫陌在阑夜走了许久之后，终于大着胆子靠近瑶华，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两晃，“那个人……已经走了。”
  瑶华闭了闭眼：“我知道。”
  ……
  之后三个月，瑶华没有再见到过阑夜，一次都没有。
  虽然瑶华大部分时间都在闭关，但他知道，神魔之战再开，阑夜被派往前线。
  虽然很可笑，虽然没有立场，但瑶华不得不承认，前线每次传来消息，好的，不好的，都让他挂心不已。他还是忍不住会担心那个人。
  瑶华从药庐走出去，正碰见紫陌在苗圃走来走去，嘴里还念念有词。
  也不知紫陌想什么，就连瑶华出现在她面前挡住她的去路，她都没有发现。直到……她一头撞进瑶华怀里。
  瑶华扶着她的肩让她站稳。
  紫陌：“……”
  瑶华：“……”
  紫陌舌头像是打了结：“呃，上……上仙。”
  瑶华皱眉看她：“在想什么？”
  紫陌：“呃……其实也没……”
  瑶华挑眉：“难不成还要对我隐瞒？”
  紫陌赶忙要头：“不是不是……”
  瑶华：“那就说。一五一十，从实交代。”
  紫陌叹了口气：“那我就说了。”
  瑶华：“……”
  紫陌飞快地一口气说道道：“我听说……我军中伏，聚英山阵地失守，主帅……下落不明。”
  瑶华：“……”
  紫陌抬眼悄悄打量了一下瑶华的脸色，又赶紧垂下眼皮。
  “这是什么时候的消息？”
  紫陌顿了顿：“呃……呃，昨天。”她说完，又不安地抬头看了瑶华一眼。
  瑶华的声音听上去倒是很平静。然而若是紫陌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垂在身侧的手在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半天没得到回应，紫陌忐忑不安地再次抬头。然而，身边哪儿还有瑶华的踪影？
  ……
  聚英山
  整座山头充斥着血腥味以及野兽和不明物体被烧焦后的刺鼻味道。
  山上的有些草木还在继续燃烧，整片土地都发着烫。
  瑶华捏了一个敛水咒笼罩在身体四周，不动声色地看着那些草木上的黑色火焰，那是蚩尤一脉独门黑火。想必阑夜是遇上意料之外的劲敌了……
  瑶华摊开手掌，在他掌心中静静蛰伏着一只小小的水晶蝶。
  “去吧，帮我找到他。”
  水晶蝶轻轻扇动翅膀，向一处不起眼的地表裂缝飞了过去。
  瑶华走到那道裂缝前，往下看去，发现这缝隙并不像从外面看过去那样浅。相反，里面多半另有乾坤。
  瑶华用了缩地术，缝隙下果然别有洞天。有一条曲折黑暗的狭窄通道直接通向山体中央。
  走到一处稍微宽阔的空间，瑶华停下了脚步。
  黑暗中忽然生出一团幽蓝的明火，火光范围逐渐扩大，摇曳火光中，一个人的侧影出现在岩壁上。
  “你怎么来了。”那个身影本来是坐着的，此时却站了起来。
  瑶华又向前走了两步，走到那个男人跟前。
  “你看起来很狼狈。”瑶华仰着脸看着眼前略显憔悴的男人。
  其实这句话半真半假，破碎的战甲和眼睛下面淡淡的青黑并没有影响他的丰神俊朗，他依然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三皇子。
  阑夜低头看了瑶华一会儿，忽然探出手，像是想要触碰他的脸。
  瑶华不着痕迹的往旁边避了一避。
  阑夜的手在空中停了一瞬，又收了回去。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这里可是魔域。”很危险。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命丧黄泉。
  瑶华耸了耸肩：“废什么话。你怎么躲到这里来？”
  阑夜轻叹：“我中了蚩尤的焱魔掌。我现在三分之二的功力用来抵御魔毒的侵蚀，没办法施展空间法术离开。”
  瑶华忽然伸手握住了阑夜的手腕，双指搭上他的脉关：“能走路么？”
  阑夜没有躲闪，任他握着，而后点了点头：“当然。”
  瑶华收回手：“这就走吧。”
  阑夜挑了挑眉：“走？你确定？带着我这个累赘？”瑶华应该是不会空间法术的。整个天界会空间法术的人，不超过五个，而他认为瑶华应当不在此列。
  两个人这样贸然闯出去，若是遇上蚩尤带兵来堵，那才真是插翅难逃。
  瑶华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径自从前襟中取出一卷帛书，‘唰’地展开。金色的符文从帛书中飘了出来，并迅速镌刻在地面形成一个圆形的符阵。而随着越来越多的符文涌现，以圆形符阵为中心，一道金色的阵壁也就此成型。
  阑夜眼中微现惊讶，不确定道：“这是……禁咒？！”
  瑶华不动声色：“殿下果然见多识广。”
  阑夜神色复杂地看着瑶华：“是我小看你了。”
  相传上古时代伏羲大神留下一种越行之术，能够无视九天伏羲结界，瞬间将数十人自由传送于神魔两界之间。他昔年四处征战游历之时，在东海穷极之渊找到过一些残破的记录。想不到世间竟真的有人会这种法术。
  瑶华勾了勾嘴角：“哪里，殿下从来都是高看我了。”言语之中讽刺之意昭然若揭。
  阑夜识相地没有接话。
  此时帛书中符文已经完全进入了阵中，法阵已成。
  瑶华抬手，对阑夜做了个请的手势：“殿下，请。”
  阑夜点了点头，脚下未动：“你先。”
  瑶华轻笑一声：“怎么，难不成殿下还担心我在阵中动什么手脚不成？”
  阑夜皱了皱眉：“瑶华，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担心这法阵是不是如传说中那样能传送多人，还是……只得一人。
  瑶华停了片刻，忽然抬腿迈向了法阵，阑夜自是紧随其后。
  就在瑶华刚要踏入阵法的那一瞬间，一声巨响从洞顶传来，整个山洞瞬间崩塌，而伴随着巨响出现的，是一阵狂雷……
  阑夜在那狂雷劈下来的瞬间，将瑶华扑到了一边，反手撑起一个保护结界，抵御不断砸落的岩石碎块。
  瑶华看着他嘴角渗出的一抹鲜红，皱了皱眉。他知道那是因为阑夜强行施展法术而加重了身体负荷。
  瑶华挣扎着要坐起来，阑夜按住他小声道：“抱歉，把你卷了进来。”
  说罢，他转过身，将瑶华挡在了身后。
  电闪雷鸣之后，出现在废墟之上的是一个红发伟岸的身影，精壮高大的身躯俨然就是从洪荒战场走出来的战神。
  而压抑得让人无法动弹的是他周身散发出来的不可对抗的王者气场，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畏惧，想要臣服。
  魔主蚩尤。
  随着那个男人一步一步走近，一道无形的禁止被加诸在了瑶华身上，让他一丝一毫也动弹不得。阑夜更是没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
  瑶华仰着头打量那个已经走到他们身前的男人，一时失语。
  蚩尤的目光在阑夜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又转而移到瑶华的脸上。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似的微微挑了挑嘴角，而后漠然道：“将这两人带走。”
  这话自然是对跟在他身后的魔将说的。
  几个魁梧的魔将走上前，用金刚锁链拷住了二人的手脚。
  “对不起。”阑夜在起身的瞬间，轻声在瑶华耳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