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们,给个姬会(二)
作者:
清潋 更新:2021-02-02 07:39 字数:5753
莘婉目光落在少女理直气壮的脸上, 当场转身便走。
她觉得程岁岁可能不止腿出了些问题,那脑袋恐怕也变得有些不正常了。莘婉毫不留情,一个身转得干净利落, 她步伐迈得极大, 生怕两条腿走得不够快,几乎有些小跑的意味了。
秋月白暗自轻笑, 急忙抬腿追上去,“莘婉, 你等等我。”
听闻她的话,前方的少女却走得更快了一些, 莘婉腿长, 步子也大, 她三步并作两步, 很快就把秋月白甩到了身后,一个眨眼的功夫便不见了身影。秋月白腿疼,没办法追赶她,只好不由自主地停下来。
耳边有其他女生明目张胆的嘲笑声传来,秋月白淡淡看一眼,面无表情地挤开人群,依旧是程岁岁那副清高不可一世的模样。
有人故意拦住她, 一双眼轻蔑地落在她的身上, 更有手指不客气地点在她的肩头, “程岁岁,你以前不是很厉害吗?现在怎么像条丧家之犬了?你不是自诩学院第一吗?怎么却连一个小小的比赛都完成不好, 还闹得人尽皆知, 简直丢尽了脸面。”
“因为你, 最近咱们学校的女生可都快在人前抬不起头了, 别人还以为我们跟你一样都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废物呢。”
耳边苛责歹毒的声音不绝于耳,少女那张本就苍白的脸逐渐失了血色,只余下一片死灰。许是被勾起了那天的回忆,她不由自主地蹲下身,蜷缩着身体,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蹲在墙角之间。
那过分纤弱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一头及腰的乌黑长发垂地,明明看不见表情,却浑身上下都传来一股茫然的无措感。
她已经这般无助,可那些同学,校友依旧没有放过她,有人用尽了世间最歹毒的话语攻击她,巴不得她当场跳楼以示清白高傲一般。
连曾经朝夕相处的同学都能以这般恶意揣测她,又何况是外面那些与她无关紧要的人?
秋月白浑身冷汗,止不住的气喘吁吁,她紧紧抿着嘴唇,一阵头晕目眩。眼前突然一片黑暗,突然袭来的巨大压力几乎让她看不见任何东西,同时耳边一片嗡嗡作响,世界仿佛被人强制地按下了暂停键一般,将她从整个世界抽离。
尽管只有短短几秒钟的时间,秋月白却大汗淋漓,仿佛刚刚被人从水里捞起来一般。
身上干净的裙子早已湿透,她蹲在一群人中间,显得无比狼狈,身上再也看不出往日冰清玉洁,光彩照人的模样。
“没出息。”头顶突然响起一道淡淡的声音,秋月白不由自主地抬眼,莘婉居高临下的注视她,神情高傲。
莘婉朝秋月白伸出一只手,那只手白皙漂亮,骨节修长分明,每一处都精致无比,像是上帝最优秀的杰作,看得人不禁心跳加快,想入非非。
莘婉想拉程岁岁起来,可对方却只是怔怔地望着自己,迟迟不见动作。
周围各种不怀好意的视线叫她心烦,她渐渐失去了耐心,干脆弯腰蹲下身,将胳膊放在秋月白的腿弯处,直接将她整个横空抱起。秋月白下意识勾住莘婉的脖子,嘴唇不禁抿出几分笑意,“你没走?”
莘婉目光平视前方,并未看她,她语气依旧平淡,高傲得有些不近人情,“丢人现眼。”
秋月白一点也不恼,反倒柔若无骨一般靠在莘婉的肩头,“谢谢你。”
女生们遇到莘婉都自觉让开,莘婉名气不输程岁岁,又比程岁岁有背景,学校里一般没有什么人敢惹她。只是,莘婉竟然替程岁岁解围?这着实有些让人差点惊掉了下巴。
比起用闺蜜来形容程岁岁和莘婉,大家觉得她们两个人更像是互相尊重,惺惺相惜的竞争对手,两人平时鲜少往来,最多也只算是点头之交而已。当初程岁岁出事时,莘婉并没有什么举动,大家便下意识地以为莘婉已经认为程岁岁不配再当她的对手了。
没想到,这两人的关系比她们想象的还好。
也不知道这程岁岁是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让莘婉肯明目张胆地帮她。
有人轻蔑地朝秋月白看过去,还未来得及跟旁人议论,便立马被莘婉冷冷的一个眼神看了回去。对方立马闭上嘴巴退到一旁,不敢再对秋月白有任何的情绪。
旁人眼中的忌惮莘婉看得清清楚楚,但她却突然想起刚刚程岁岁让自己想办法追求她的事情,她不自觉地蹙起眉尖,自己这样做会不会让程岁岁进一步误会自己对她有意思?心思百转千回后,莘婉冷漠地与她划清关系,“我只是担心你这副模样传出去丢了学校的脸,连累到我自己而已。”
她终于肯转眼,可一双望向秋月白的眼却毫无想法,“你不要自作多情。”
“我送你出去后,你自己想办法叫车回家。”
莘婉说到做到,一离开人多的地方她便立刻将秋月白放了下来,那副避之不及的模样仿佛秋月白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莘婉准备转身离开,却发现对方眼巴巴的望着她,一脸委屈,她稍稍抬眉,语气难得有些惊讶,“你不会是还想让我亲自送你回去吧?”
秋月白眨眼,试探问道:“不行吗?”
莘婉沉默片刻,然后无情地拒绝了她,“抱歉,我约了人。”
她这次是真的离开了,秋月白等了好久都没能等到她回来,秋月白只好放弃,小步往人潮涌动的校门口走去,“没想到我最后还是要上龙傲天的车。”
她自言自语道:“人群中最豪华,看起来最贵的那一辆就是吧?”
大家已经在这处等了许久了,程岁岁迟迟不见出现,大家都有些没有耐心了,就在准备转头跟旁人抱怨两句时,远处终于骚动起来。舞蹈学院的女生都格外漂亮,随便掂一个出去,那都是普通人中发光一般的存在。
可在那姹紫嫣红中徐徐出现的白色身影却可谓称得上是艳压群芳。即使程岁岁只穿了一条练舞用的白色长裙,但那精致的五官,苗条纤薄的身体,清丽高贵的气质依旧叫她鹤立鸡群,将旁边所有的人都打压得黯然失色。
程岁岁平时大多在学院里练习,只有比赛的时候才会出现在人前,而大部分少爷平日里花天酒地,不是在酒吧就是在派对,几乎没有见过程岁岁本人。连他们今天来,也不过是存了几分赌博起哄的心思,对传言中程岁岁的姿色根本就不大信。
程岁岁再漂亮,又能漂亮到哪里去?
而且她几个月前丢了那么大一个脸,后来又那么抗拒见生人,恐怕如今早就一身唯唯诺诺,不再有往日意气风发的模样了。
可迎面走来的那少女却如清水芙蓉一般,身上每一寸地方都干净无比。她眉眼浅淡,如一副精妙的山水画,唯有那头瀑布般的秀发浓艳至极,黑得过分,将浑身清浅的气场一下子拔高不少,生出一种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错觉。
有人不自觉地发出惊叹,一双眼早已看直。
所有人都以为程岁岁会狼狈不已,可她除了一脸病容,几乎与从前没有任何差别。而且这病色更叫她多了两分不堪一折的脆弱感,衬得她好似一只精致的瓷娃娃,稍不注意就能弄碎了。
这程岁岁确实有几分姿色,原本抱着起哄心思的少爷们纷纷打起了精神,准备好好表现一番。
眼前的场景虽然叫人震撼,但秋月白毫无逗留的心思。
她转眼飞速扫过停在前方的各式豪车,后备箱里娇艳的玫瑰几乎让她眼花缭乱,片刻后,她的目光停留在被堵在后方的一辆轿车上。景淮当初对程岁岁并没有心思,所以并不像其他的阔少一般将车停在最有竞争力的位置。
秋月白脸上终于露出笑,“这辆车的主人看起来非富即贵,这一定就是龙傲天的豪华驾座了。”
她婉拒了深情款款递上玫瑰花的少爷们,抬脚向轿车走去。前排只坐了一位四五十岁的司机,后排的人藏在阴影中,模样看起来有些不太真切,但对方如高山银雪,一身矜贵气质,腕间露出来的名表更是看起来贵重不已。
虽然那手腕有些秀气,但秋月白没有多想,眼下逃离这里才是最紧要的。
走到车旁停下后,她迅速拉开车门,正打算弯腰进去的那刻,她终于发觉有些不对劲。对方的着装打扮虽然中性,并不具备其他色彩,但那一头夹起来的长卷发,以及耳垂上那两颗复古的珍珠耳钉却过于惊世骇俗了。
秋月白的动作僵在空中,不禁难以置信地问系统,“这本书的龙傲天是个女人?”
可她明明记得不是这样的。
系统有些无语子,“宿主,你认错人了。”
“这不是龙傲天的车。”宿主英明一世,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秋月白顿时语塞,对方并没有看过来,但她现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进去吧,怕被人家无情赶下车来,离开吧,又好像有些丢脸。
如果当着这么多同学和富家少爷的面被人家拒之门外,她可以直接当场去世了。
秋月白正犹豫间,突然被人拽住手腕拉了出去,莘婉面无表情地将她塞进自己的车里,“系好安全带。”
秋月白诧异看向她,“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莘婉坐进车里,神色依旧冷淡,她并没有回答秋月白的话,而是问:“你知道人家是什么牛蛇鬼神吗,就敢随便坐进人家车里去。”
她这么说,秋月白还真有些好奇了,“那她是什么牛蛇鬼神?”
“你认识她?”
那女人保养得很好,浑身上下有股超凡脱俗的清冷意味,人看起来很冷,也很富有,而是还是穷得只剩下钱的那种平平无奇的普通人。
莘婉并没有理会秋月白,她就像生怕跟这女人沾上半点儿关系似的,将秋月白丢在了家门口就头也不回地走了。秋月白挎着包,“很好,你已经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她刚出现在家门口的时候母亲薛凝便已经注意到她,薛凝叫她,语气不冷不热,“回来了。”
秋月白转身,“嗯。”
薛凝年轻时是方圆十里有名的美人,只可惜遇人不淑,遭渣男骗财骗色,还被渣男无情抛下,留下孤儿寡母两个人相依为命。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自那次的婚姻失败后,薛凝便彻底失去了二婚的心思,一心想把女儿好好养大,再亲眼目送她嫁入豪门。
这么多年,薛凝将全部的重心都放在了女儿身上,也将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了女儿身上。
自己因为找了个穷小子而导致婚姻失败,所以她便要求女儿一定要洁身自好,直到那个属于她的有钱人出现。为了让女儿嫁入豪门,她不惜忍辱负重四处打工,甚至宁愿借钱也一定要将女儿打造成最知书达理,多才多艺的女子。
薛凝依旧是那副严厉且不苟言笑的模样,秋月白缓缓走过去叫了一声妈,薛凝仔细打量她,发觉女儿的神情并未像自己担心的那样畏畏缩缩后,心里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但她面上并不显情绪,她淡淡问道:“谁送你回来的。”
“莘婉。”秋月白老实交代道。
薛凝有些失望,刚刚她都听说了,那么多少爷老板在场,但凡女儿稍微有点小心思,随便跟个人走了,自己都不至于这般操心。女儿已经是摔过一次的花瓶,若是不能及早嫁出去,时间拖得越久,她就越没有什么竞争力。
哪个有钱人不喜新厌旧?女儿现在可怜,尚还能引起几分同情。若是再等几个月,甚至是一两年,恐怕别人就只会把她当成一场笑话了。
母女俩平时鲜少有话聊,今日薛凝也只是单方面通知说:“我给你找了份绘画模特的兼职。”
绘画模特?秋月白从饭碗里抬起头,眼神满是好奇,“需要脱衣服吗?”
薛凝动作一顿,若她不是自己的亲女儿,她恐怕就要狠狠一筷子过去了。她强压下心中的情绪,“人家是我同学,现在已经是国内最知名的画家之一,这个机会来之不易,去了你就好好听人家的话,人家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不要忤逆对方。”
秋月白吞了一口饭,听她这么说,忍不住又问,“那要是他让我脱衣服呢?”
薛凝好似忍无可忍,终于爆发,“人家冰清玉洁,德艺双馨,高贵不已,怎会像外头那些乌合之众一样低俗龌龊!”
“而且人家是女人!”
话音落下后,薛凝看见女儿撇了撇嘴,神情好似有些遗憾和失望,无精打采的哦了一声,“知道了。”
薛凝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眉心,“这次人家是看在与我多年的老同学的份上才答应的,到时候你不要给我惹事,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秋月白乖乖应道,薛凝正打算吃饭,却又听得女儿来一句,“可我从来都没有当过人体模特。”
眼见女儿又打算叨叨,薛凝当机立断打断她,“人家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秋月白这才噤声,其实当初薛凝也同样对程岁岁说过这样的话,只是那时候程岁岁一度陷在自责和恐慌之中,并没有答应薛凝,母女俩甚至还因为这件事狠狠地吵了一架。
程岁岁觉得母亲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感受,非要她去外面抛头露面,简直就是专门把她往绝路上逼。可薛凝却认为女儿一点都不明白自己的用心良苦,自己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帮她尽快走出阴影,让她多一分嫁入豪门的胜算。
当时两人吵了一架后,关系一度陷入冰点,直到程岁岁临死前都未曾缓解。
只是,程岁岁想要的亲情恐怕不是薛凝这样单方面且强制性的自以为是的好意,她想要的应该是像景家那样的属于家庭的温暖。想到景淮,秋月白有些遗憾,“可惜了,今天没能见到我的好弟弟。”
系统一时语塞,“他怎么就成你弟弟了?”
秋月白不自觉蹙眉,“难道他还想当我哥哥?”
系统觉得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不然不知道宿主嘴里还要蹦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这几天秋月白一直在为模特的事做准备,去的当天她仔仔细细地化了淡妆,整个人显得有气色多了。薛凝虽然担心她,但却始终不曾表现出来,依旧是往常那副严厉且冷冰冰的模样,“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秋月白一边穿鞋一边点头,“好。”
临走前,秋月白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妈妈,那我当一天模特的工资是多少?”
薛凝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憋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人家同意你当人家的模特已经是你天大的福分了。”她不知道女儿为何变得如此贪财,忍不住催促她出门,“赶紧去,别迟到了。”
秋月白顿时觉得没劲,吸血的资本家还知道给打工人留点饲料。
薛凝这位老同学的工作室在市中心,占地面积很大很大,不仅有足足三层,还有满庭的奇花异草和碧波游鱼。与旁边喧嚣的高楼大厦比起来,这里简直就像是一处世外桃源。
秋月白被人领进去时,望着满院的绿竹和青松惊讶无比。
只可惜对方没有多做停留,直接将她领进了一间宽敞明亮的房间里,里面凌乱地摆了些东西,但桌上花瓶里的花却新鲜无比,像是刚换上的。
其实姜柔是不想答应老同学这无理取闹的要求的,但她从前与薛凝毕竟有几分交情,对方苦苦哀求,她也不好直接拒绝她,就只能答应下来。只是她平时最常画山水花卉,这人,尤其是小姑娘已经好几年不曾碰过了。
也不知道薛凝是从哪儿打听到她在找模特的消息,非要把自己的女儿塞过来,理曰女儿最近心情不好,所以想把她放在自己这里散散心。
可自己这里又不是公园,待两天就能开心起来。
姜柔心情不好,面无表情地抱着墨缓步走上去,眼前很快出现一道洁白的身影。跳舞的姑娘身上自有一股干净美好的气质,仅是安静站在那里便已足够赏心悦目,比刚摘下的花儿还要娇艳新嫩,惹人怜爱。
许是听到了脚步声,姜柔看见对方缓缓回头,表情还带着些茫然。
薛凝的女儿确实长得水灵,皮肤白里透红,五官浓淡相宜,精致无比,身材就更不用说,万里挑一,鲜少能遇见姑娘能更比她更加优越。因为年纪还小的缘故,对方脸颊还有点肥,更添几分灵动和天真娇憨。
姜柔缓缓迎上秋月白黑白分明的眼,心思一动——
这样可人的小东西哭起来一定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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