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铁城堡中央的广场，雾霾笼罩，【死侍】们漫无目的地四散离开。
  在古殇等人被传送走的瞬间，由于生命气息消失，这些【死侍】自然也停下敲击黑钢暗门的动作后散开，没有目的地在这片空旷的广场上游荡。因为祭坛被修复，不再有邪魔气息逸散到空气中，【死侍】群逐渐平静下来，但他们还是仿佛受到限制般始终和祭坛保持一定距离。
  黑影看着朴素的祭坛，若有所思。在确定白魍不会插手【寒川龙城】的事情后，他并没有离开，而是悄悄潜入地下，默默地注视着古殇一行人，直到现在古殇一行人离开了才走出来。
  有几只【死侍】摇晃着身体从黑影旁边擦肩而过，但完全没注意到黑影的存在，甚至其中有胳膊扫过黑影的身体时，竟是直接穿过黑影的身体，黑衣上溅起星点银色的光辉，仿佛他是一道有银光汇聚成的人形。直到那几名【死侍】向远处走去，那些银光才重新淹没会黑衣中。
  黑影垂下头来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发出无声的自嘲。
  其实白魍如果不是被黑影的身份镇住而不敢动手，就会发现如今的他只是个外强中干的水货。只是黑影曾经的威名太过于显赫，当他站在面前，即便白魍也不敢有出手去试探的念头。
  他抬起头来环视四周。其实古殇他们的行动还是太仓促，所以没来得及看周围，否则就会发现周围黑钢的墙壁上也刻了很多精美纹路，漆黑的真龙和风凰盘绕在屋脊和横梁，繁盛的枝叶纹理在所有的窗沿漫开，所有的线条都极尽细腻而且真实，仿佛真的有龙凤在黑墙中吟鸣。
  哪怕当世最为高超的雕刻大师也难以复制出这样的纹理，更别说是在坚硬程度可以媲美天阶宝料的漆黑钢铁上动刀，不用任何名贵材料来点缀，秋毫中透着完全超越这个时代的风格。
  “真是可惜了，曾经是那么辉煌的文明。”他轻轻叹了口气。
  黑影迈开脚步，【死侍】们完全注意不到他的存在，他如入无人之境，步步踏上祭坛。
  被雪棂修复完成的祭坛又恢复了原来质朴的外表，沧桑平凡，就像一块随意切割的石头躺在广场上。黑影蹲下来把手按在祭坛的中央，才隐隐可以透过石头看到有绚烂的光芒在跳跃。
  “原来这么多年里寒家守住的东西，竟然是这个。当年我因为实力的原因没办法踏足这个地方，没想到现在成了这样却反而意外得知这个秘密。”黑影顿了顿，“那些所谓的【域外邪魔】应该也是那个时候留下的后遗症吧？原来当年，那么伟大的您也没能把那些敌人干掉。”
  祭坛中的光芒重新隐没，黑影站起来，环视四周。
  地面的刻槽中，乳白色的灵力正在挥发，广场的灵力浓度也在以惊人的速度上升。
  “这样下去，这里的防御系统恐怕会彻底崩溃吧？真不知道殇小子是怎么做到的。”黑影叹了口气，手在虚空中一点，八道银色的雷霆便从他的指尖散开四周，刺入广场的八个角落。
  片刻的寂静后，流淌在广场内刻槽的灵液忽然全都沸腾起来，一个无形的阵法以祭坛为中心向广场四周展开，伴随着空气的爆鸣，有苍白的火焰划过虚空。广场上的【死侍】忽然如同受到惊吓，争先恐后地挤入广场的出口，来不及逃生的【死侍】在瞬间化为道道焦黑的人形。
  黑影没在乎广场的混乱，仿佛这一切不是他造成的。
  十米，二十米……阵法以惊人的速度瞬间笼罩广场，所有防御系统重新恢复正常。
  “我能为这个世界做的，就只有这些了。”他垂着头轻声道。他的全身燃烧起了火焰，银色的火焰，那火焰流入黑影身下的祭坛之中，整个广场瞬间被刺眼的银光照得如白昼般通明。
  ……
  古殇扭头打量周围，感觉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他们站在水晶的丛林中。周围都是高达十米的椭圆冰晶球体，汹涌的龙族气息从这些巨大的冰晶球体中飘散出来，在大殿的空气中汇聚成波涛汹涌的海洋，压得他们呼吸都有些困难。
  “体积这么大的蛋，而且还有这么浓郁的龙族气息。”
  “应该是寒冰巨龙的蛋。”
  古殇和耀辰熠低声交流。那个传送阵法，竟然把他们送到寒冰巨龙们孵化的地方？
  冬日的白光从头顶落下，洒在这些晶莹的龙蛋上面。这是一座古老的大殿，穹顶似乎因为遭遇某种变故而被砸穿，巨龙通过穹顶巨大的洞口飞入这个大殿，在这地方产下他们的子嗣。
  “从阵纹的规则上看这个阵法拥有抹除神志的作用，巨龙还在蛋中神志就被抹除，并刻下一个意志到他们的大脑，让他们镇守在这个地方不离开。我看典籍上说太古时期的要地往往都会布下这样的阵法培育一个忠实的守护种族，本来以为只是夸张，没想到真有这样的手段。”
  “所以这些寒冰巨龙才盘踞这座废弃的城池不离开，不是它们不想走，而是走不了吗？真是令人惊讶的阵法，这个阵法对我们家族也有很大作用，月怜你有没有办法将它临摹下来？”
  “这恐怕有点困难，阵法的表层和里层在构成上并不尽相同，只是看成品的话很难将当初布置这个阵法时走的灵力回路推出来，以我目前浅薄的阵道修养，能复制出这个阵法百分之一的功能就已经是极限了。布下这个阵法的人在阵道的修养恐怕要超越现在世界上任何宗师。”
  “百分之一也够了，能够将寒冰巨龙这种强大的种族封印在这个地方作护卫的人，在当时恐怕也是大陆最顶尖的那一批大人物。而且，月怜以后说不定阵道提升领悟也能再做突破。”
  “你们两个怎么这么淡定？”古殇有些无语地看了眼身后喋喋不休的寒武天和寒月怜。
  原本还是有些凝重的气氛，被他们两人这么一搅和就全没了。
  雪棂捂着嘴也在旁边不自禁地轻笑。
  这么一说他们两个人倒是消停下来，不过寒月怜还是不断四下张望，似乎真的想尝试将这个阵法复制下来。如果真的让她成功了，恐怕未来有一天这个禁忌的大阵真的会在外界重现。
  “【寒川龙城】现在足有三名妖帝，可见这个族群在太古时期的血脉应该还要远超现在大陆上的其他帝族，以这样一个强大的帝族为代价，这么大的手笔，就是为了防止后人动那祭坛中封印的东西吗？那么祭坛里面封印的又是什么？似乎域外邪族的出现也与那东西有关联。”
  “我也没有头绪，现存的资料缺失太严重了。”古殇以摇头回应耀辰熠。
  四大绝地中【寒川龙城】的群龙竟是被囚于此，数百万年来又有谁猜想？他又想起在地底看到的那根擎天银柱，如果说这些巨龙曾是那个伟大势力的龙骑，那将它们囚禁的人又是谁？
  他忽然有些头疼。在进入祭坛广场的时候他也有这样的感觉，仿佛某位熟悉的故人弥留的气息飘散在空旷的广场半空，怆伤的悲意便如河水静静流过心间，带来一些闪烁而过的诡异画面，令他的胸腔也满是愤怒。从踏进龙城的那一刻，这种古怪的感觉就一直缠绕在他的身上。
  “殇少还有大家，过来这边看下。”寒武炎在前面喊了一声，从刚才他就一马当先地走在所有人前面，这时他正站在二三十米的前方挥着手，半边身子被一个硕大的冰晶龙蛋挡起来。
  “那是……是怪物吗？又或者是神明？”耀辰熠有些艰涩地说道。
  但没有人觉得他夸张，因为面前的画面的确只有这样的话能形容。高耸的寒玉王座，椅背在半空中被砸断，而王座之下的高台却已经被血染成刺眼的猩红，数百万年后依旧新鲜如初。
  古殇只是看了一眼就马上把目光移开，因为哪怕只是惊鸿的一瞥，在看到那座高台的瞬间他脑海中依旧闪过一些恐怖的画面，是铺天盖地的怒吼，仿佛无数天神的咆哮化为浪潮，神兵破碎成无数铁片以及空中纷飞的血。他的精神本源都在那吼声中颤栗，仿佛随时都会被震散。
  人类亦或其他生灵的血液可能有这样恐怖的威力吗？哪怕武至帝皇的强者，也不可能凭借血液中蕴含的那丝威压就让实力接近封皇的存在有精神溃灭的危险吧？那已经是神明的范畴。
  “我猜那摊血……应该就是布下龙城的那人留下的，咳咳。”寒武天面色苍白地说。
  在刚才那瞬间，他的精神也受到很大冲击而受了一定创伤。
  寒武炎张了张嘴，但最后却没说什么。
  “可这是那样近乎于神明的伟大存在，又是什么样的对手让他负伤的？”古殇低语，这也是其他所有人的疑问。那段湮灭的历史就仿佛一个漩涡，总是看不清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我们赶紧走吧，这地方让我有种不安的感觉。”耀辰熠打断了寂静。
  “恐怕，我们现在要走也没那么容易。你们看那里，那里应该就是这个大殿的出口，不过我们好像又被【死侍】给堵住了。”古殇苦笑着道，他伸手指了指王座正面对着的那个地方。
  耀辰熠等人都同时僵住，动作一致地扭动脑袋。入门竟是一马平川没有龙蛋的遮掩，他们看到尽头是一个开启的门户，无数双冰蓝冷漠的眼眸在门后的黑暗中闪烁，隐约可以看到拥挤攒动的人形。就算他们好不容易用传送阵离开地下，但他们终究还是没有摆脱被包围的困境。
  “这里是我们先前进入那座宫殿的中央，这些应该是棂儿之前看到宫殿内沉睡的那些【死侍】。我们从地下回来的传送波动惊醒这些沉睡的怪物，所以他们醒过来要杀死入侵的人。”
  “可它们为什么不直接进来，而是堵在门口？”
  “应该是受龙族气息的影响。【死侍】是龙族为自己炼造的傀儡侍者，对龙族的气息有天生的敬畏。这些龙蛋虽还没孵化，但毕竟孕育着巨龙，他们不敢侵犯这些胚胎龙类的领地。”
  “我觉得可能还没那么简单，这里可是寒冰巨龙的孵化地，你想，如果真的有人费那么大力气让一整个龙类族群镇守这里，肯定不会让人阻碍到他计划的进行。这个大殿应该是龙城的禁区，是设计中绝对不能出现入侵者的地方之一，真的就没其他我们还未发现的危险了吗？”
  话音落下，古殇的面色一变，头也猛地抬了起来。
  巨大的旋风从穹顶被凿穿的洞口上坠-落，巨龙震动着双翼，冰冷的龙眸盯着他们。
  耀辰熠勉强扯了扯嘴角苦笑，“看来……要回去还真的不太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