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章 谢旌,别哭
作者:月白风清      更新:2021-01-30 09:29      字数:2257
  这是一个没有时间的混沌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每一件事都是平行发生的。青偃在这个世界里已经待了很久很久。
  她看到了年幼时的自己,正缠着阿爹买蛋糕和巧克力,还要去天桥看杂耍。被阿娘追着打的时候,她熟练地往阿爹身后一躲,自有阿爹保护,而她还能偷偷探出小半个脑袋,向阿娘做个鬼脸,把阿娘气得半死。
  这样的日子,无忧无虑,好得跟阿爹的画似的。
  一场大火,将这些画烧得干干净净。一夜之间,她失去了所有,她抱着装满巧克力的铁盒在城墙头哭得撕心裂肺。
  师傅蹲下身子,拍拍她的肩说:“孩子,不哭了,以后你就跟着我混吧。”
  从此两人浪迹天涯,以地为床,以天为被,穷困潦倒,却也逍遥自在,肆意洒脱。
  她一天天长大,师傅却一日日老去,直到某一天两人终于永别。
  她安葬了师傅,在狗头坳安了家,有了一众生死与共的弟兄,以劫富为生。
  一直到十九岁的那个冬日,记忆就此分成了两段。
  一段是关于曹嘉年的,她喜欢过他,但也到此为止了。后面的几年,曹嘉年硬生生让她把曾经的这份喜欢,扭曲成了厌恶和憎恨,以至于她在死前发誓:“如果这辈子可以重来,我希望我不要认识你,也不想跟你有任何瓜葛。”
  她拥有了新的一世,而这一世一开始,出场的是谢旌。
  那个她原以为是只绣花枕头,实则深藏不露的谢旌啊……
  他宠她入骨,给了她一个完完整整的家,修筑了她心中因失去父母、师傅而坍塌的那一方世界,她再也不是那个孤苦无依、漂泊四海,将自己活成一把刀的傅青偃。
  他还了她最初的名字:夏晏。“晏”是阿爹给她取的名,一是阿爹的治国愿景,河清海晏,大德宽仁,二是对她的期许,希望她一生安乐。谢旌实现了阿爹取这一字的愿景和期许。
  他那么那么爱她,可是,在他们分别的时候,她却连一句话都没留下。
  谢旌……
  念着这两个字,她便觉得难过。
  也不知过了多久,混沌世界里又出现了很多她未曾见过的场景。
  谢旌抱着她来到一个山洞口,吻着她的额头说:“青偃,我永远爱你。”
  他把她交给曹嘉年的时候,她在他眼中看到了痛彻心扉。
  场景变幻,飘雪的冬日成了初春,南苍山也变成了谢家,她和谢旌一起住的小洋楼。
  谢旌在吃药,一瓶安眠药,只剩下不多的几粒。
  夜深人静,谢旌翻看着他们两次拍的婚纱照,他修长洁白的手指落在她的脸上,久久不曾移开。然后,有水珠落了下来,一滴,两滴……
  谢旌用力擦去泪水,睁着通红的双目,最终却还是抵不住,咬着牙无声落泪。
  青偃心中仿佛窒息一般,泪水在看到谢旌落泪刹那,便也跟着流了下来。
  “谢旌,别哭……”
  她伸出手,想要抱抱谢旌,却只拥抱了一个虚幻。
  *
  庆云二十二年的春日来了。
  阳春三月,万物复苏,南苍山如画一般,染了一层层深深浅浅的绿。
  乡间的日子虽然清净,却也清贫。趁着大好春光,老三带着小果上山,想打些野鸡野兔改善下伙食。
  王美凤喜欢在家里插些花,小果便认认真真地在山腰采野花。
  “小果,你在这里等着,别乱走,我打了野物就回来。”老三吩咐。
  “嗯。”小果是个乖巧的孩子。
  山腰的花开得盛,一丛比一丛好看,挑得小果花了眼。冷不丁,她看到一角格子花纹的毛毯。犹豫了下,她小心翼翼地拨开那丛灌木。
  一张苍白的脸转了过来,那人看见她一怔,随后笑了起来,笑容比春日的阳光还要明媚:“小果。”
  老三打了两只山鸡,怕小果等久了,吭哧吭哧地跑了回来。
  “小果,你说我们今天吃烤山鸡好,还是喝山鸡汤好……”
  看到小果身边的女子,老三一双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手里的山鸡也掉在了地上。
  “还是烤山**。”裹着毛毯的人说。
  “老大!”老三冲了上去,又哭又笑:“都三年了,你怎么才回来!狗日的……你个狗日的傅青偃!”
  “别没大没小。”青偃本想瞪他一眼,可见他眼泪鼻涕一把的样子,还是拿袖子给他擦了一擦:“三哥,我好饿。”
  老三立即道:“走走走,回家让美凤给你煮面吃。”
  “腿没有力气,走不动了……”
  “来,三哥背你走。小果,带上山鸡,我们回家!”
  王美凤喜得跟什么似的,一碗牛肉面,牛肉堆得跟小山似的,看得青偃哭笑不得:“三嫂,这碗面我吃不完的,别浪费了。”
  让小果拿了只碗,她拨了一半过去,对小果说:“小果帮着一起吃。”
  小果摇摇头:“傅姨你吃。”
  青偃笑了笑,也没有再说,低头吃面。
  老三等她吃好面,小心翼翼地问:“你……都好了吧?”
  青偃点点头:“好了。”身上的功夫都恢复了,只是睡了太久不动,腿脚还不利索罢了。
  老三又盯着她的脸看了又看:“我觉得你哪里不一样,可又说不出来。”顿了顿,他对王美凤道:“拿面镜子来。”
  青偃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有跟老三一样的感觉,是不太一样,可哪里不一样呢?
  这时,有客人来吃面,看见青偃笑道:“这是哪里来的小姑娘,长得可真水灵!”
  青偃脑中灵光一现,对王美凤说:“三嫂,麻烦你扶我进下房间。”
  待关了门,青偃脱下衣服,拿着镜子照自己的身子。果然不出她所料,她和谢旌相识后添加的伤口都不见了,包括胸口的枪伤。
  也就是说——
  现在的她,又回到了十九岁的时候。
  青偃愣住了。
  她被困在那个世界很久,直到有一天,她终于明白那一个个画面都代表了什么。
  那是一个个重生点,她可以去往庆云二十二年之前的每一个时候!
  她也曾犹豫、徘徊过,她想回去见见阿爹阿娘,也想去见见师傅。可是,当看到痛哭的谢旌时,她知道自己的路要往哪个方向走了。
  她要去找谢旌。
  所以,她毅然选择了庆云二十二年,这个时候,谢旌在北方打仗。
  青偃走出房间,对老三说:“三哥,想办法帮我联系到金灶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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