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
  一走出赛馆大门，马睿就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挤到汪波和高乐中间。左手搭着汪波的肩膀，还用右边胳膊撞了高乐一下。
  “郭良德都快气死了吧！”
  汪波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摇头道：“虽然是画大饼，但不得不说，这个饼看起来就很香。首席星斗士啊，就这么没了！”
  高乐也是唉声叹气：“我更惨，人家非但一点好处不给，还威胁要踢走呢。而且连后路都能给我断了。”
  几人说说笑笑地走出战队区，和薛倾分开，各自进了更衣室。
  汪波一边开箱子取自己的包，一边冲马睿和孟蟠问道：“怎么，你们就不担心我俩刚才顶不住？”
  “怎么可能？”马睿一脸惊奇，“你们又不是傻子。”
  孟蟠则瞟了他一眼，笑了笑没说话。
  显然和马睿是一个意思。
  汪波和高乐对视一眼，都耸了耸肩。
  人家摆明了是把自己吃定了。
  不过，马睿这脱口而出的回答，却是直接说到他们心坎里了。
  自家知道自家事，如果换做大半个月之前，他们或许还真顶不住。但毕竟事关前途。他们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家人考虑。
  尤其是高乐。
  正如郭良德所说，他来自于贫民区家庭。
  跟大多数通过大学选秀进入职业圈的星斗士不一样，高乐没上过大学。
  他父亲早逝，母亲带着四个孩子。他是老大，十二岁开始打零工帮忙养家，十六岁辍学。
  别人都是在学校里被发掘的。而高乐却是在天行会馆里被发掘的。
  最初他去的是一家半职业的D级俱乐部。这种俱乐部跟正规的职业俱乐部不一样，每年都跟野草一样，死一大批又冒出一大批。
  在这种俱乐部里，可以得到相对正规的训练，但除了绝对主力之外，其他人都只是学徒身份，没有什么收入。大多数人都很难坚持下来。
  但高乐坚持下来了，并且一路走到了现在。
  能从D级俱乐部进入B级俱乐部，哪怕只是梯队，对高乐来说，都是天大的好运气了。
  高乐从来没忘记过以前过的那些苦日子，更清晰地记得自己成功签约那一天，母亲和弟妹们爆发出的那欣喜若狂的欢呼声。
  那天的家，还是那间破烂狭窄，终日难见阳光的小公寓。
  但那天，当这个身材魁梧的青年躲在楼下抽烟，平复心情的时候，抬头看见的窗户的灯光显得格外温暖，格外有生气。
  正因为如此，高乐很清楚，如果换做大半个月前，自己未必能下这样的决心。
  可是……
  随着两声轻响，高乐和汪波相继关上柜门，看着这熟悉的更衣室。不知道为什么，两人竟然都同时产生了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他们知道，今天过后，自己在战队区的处境会变得和孟蟠他们一样。
  可那又怎么样呢？
  视野中，满屋的柜子上贴着不同队员的名字。一个又一个，安安静静地立在那里。
  原本他们也和这些名字一样，认为主教练的权威不容挑战，认为自己这样的新秀菜鸟就应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原本他们也认为，想要在这个圈子出人头地，要争取机会，就得学会阿谀奉承。要把主教练说的每一句话都奉为圣旨。
  自己需要期盼主教练的目光多在自己身上停留几秒，给自己多一些训练资源。
  自己需要忐忑不安地等待主教练为自己制定训练路线图，在备受煎熬之后，无论拿到什么样的路线图，都只能咬着牙执行。
  哪怕并不适合自己，哪怕走上歧途，也得表现得感激涕零。
  自己还需要和李子君这样的战队大老搞好关系。不然的话，不光是在更衣室里被排挤，在比赛中更是背锅的对象。
  这一切认知，原本是如此地根深蒂固。
  然而，短短不到一个月，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被自己所看见的，自己所得到的颠覆了。
  当队里的其他队员还在原地踏步的时候。没有人知道，自己已经领先了他们多远的距离。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尤其是这段时间以来的日常训练，最让人感受深刻……
  “老汪，你今天跟李子君交手感觉怎么样？”马睿加了件外套，关上柜门，问道。
  “我没有拿出全部实力，”汪波嘴角一勾道，“如果我用紫光法杖，放开来打的话，我能赢他！”
  马睿和孟蟠都点了点头。
  这跟他们的判断一样。在更换了功法组合策略之后，汪波的提升非常大。只不过为了不暴露实力，队内的对抗赛里，他都一直压着。
  等孟蟠关上柜门，四个人一起往外走。孟蟠一边走一边问道：“高乐呢，你感觉怎么样？”
  “我的装备差了一点，”高乐道，“不过就算这样，我感觉我跟萧铮的差距也不远了。四六开吧。他的经验的确比我丰富。”
  出了战队区，四人在大门口一边等薛倾，一边聊天。
  “对了，你们说夏北现在在干嘛？”马睿往嘴里塞了一块口香糖。
  “谁知道，”孟蟠耸耸肩，“这家伙这几天都神神秘秘的，连个影子都看不到。听说李哲都暗地里来基地找过他好几次，催他炼制致盲药剂。”
  听到李哲这个名字，汪波和高乐脸上的神采都不一样了。
  那可是李哲啊。
  以前的李哲，在他们这样的职业菜鸟眼中就是一座只能仰望的大山。曾几何时，他们也跟普通战迷一样跟随直播镜头，关注李哲的每一个动向。
  可谁能想到，如今李哲却成了龙虎兄弟会的一员。
  是的，在龙虎兄弟会晋升二级公会，解锁了长老职位之后，李哲已经顺理成章地加入公会，成为了公会不对外公开的秘密长老。
  这件事，即便是在公会内部也只有少数人知道。
  而李哲虽然出现的次数不多，但汪波，高乐都跟他有过接触。
  和大家印象中那个沉默寡言，冷若冰山的顶级巨星不一样，真正跟李哲接触下来，大家才发现他性格温和，平易近人。
  回想起郭良德，两相比较，汪波和高乐都有些不屑。
  “可我听说，夏北就炼制了前两批，已经好几天没去炼药室了，”马睿道，“胭脂和小疯都催过他，结果这家伙每次都说不着急。”
  说着，他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们说试练塔里的那个人会不会就是夏北？”
  自从公会升级为二级基地，拥有试练塔以来，他们几乎每天都泡在里面。
  因为龙虎兄弟会还没有完成招募，现在的这些成员又大多都用不上试练塔，因此，大部分时间试练塔里都只有他们几个。
  然而让几人惊讶的是，不管自己什么时候进出，都能看见六层的一个房间被人给占用着。
  大家甚至感觉这个人在试练塔里修炼的时间比自己还长。
  他是谁？
  是长大的赵燕航，徐申时，解步秋他们几个之一？
  可这几位又没跟主教练闹翻，每天都有正常的俱乐部训练时间和充足的资源，用不着这么拼命啊。况且就算他们偶尔进一下试练塔，也没必要这样一整天一整天地泡在里面。
  而至于公会的其他业余玩家，就更不可能了。
  每周能保证三个小时的试炼室，对他们来说就已经是奢侈了。
  因此，大家都对这个经常出现在试练塔里，又一直没能照面的人的身份感到好奇。
  马睿很怀疑那个人就是夏北。
  “应该不会吧？”高乐奇怪地道，“不是说夏北是无命者吗？”
  “谁说无命者就不能修炼战斗职业了？”马睿反驳道，“无命者只是没有命运线而已。可化身为野民也是有可能修炼功法的，以前不是没这种例子。”
  “这倒是……”高乐点了点头。
  众所周知，如果玩家放弃命运线，选择无命者，其在天道大陆就不会拥有正常身份的化身，只能成为野民。
  而在天道大陆的四大神国中，野民却是代表愚昧和野蛮的另类族群。他们生活在荒郊野外，不服从教化，也不遵守皇令，喜欢袭击商队和旅人。因此，人们对他们抱有深深的敌意和歧视。
  普通玩家若是命运不好，投胎成了奴隶或仆人，还能够想办法恢复自由之身。有了钱去武馆学习功法也没有人会为难。
  可野民却不在这个行列之内。就连最低级的武馆也不会将任何一种功法传授给野民。
  而没有功法，就无法成为争游者，自然也不可能转职为圣殿战斗职业。
  这也是为什么，玩家们一听说无命者，通常都将其排除在圣殿职业之外的原因。
  不过正如马睿所说，这种情况也并非绝对。
  天道大陆的功法数不胜数，虽然大部分都受到严密保护，但也有不少功法流传在外，即便是野民，机缘巧合之下也能得到。
  只不过，修炼本身就难，野民没有资源和传承，就算有功法也难成气候。因此，即便有野民的玩家转职为圣殿战斗职业，其等级也有限。
  根据统计，三百多年来，还没有任何一个野民玩家冲上过三级职业。
  “不过……”汪波有些迟疑地道，“就算夏北能修炼，但他现在顶多也就是一级职业吧？一级职业用得上试练塔顶层房间？”
  “谁知道呢？”马睿想了想，也有些拿不定了。
  便在这时候，薛倾已经走了出来。
  “走吧。”孟蟠道，“练了这么长时间，也该上上强度了。今天我们进战网试试。”
  众人都兴奋地跟了上去。
  ——
  ——
  郭良德站在办公室窗口，看着五人离开的背影，脸色难看得吓人。
  等到五人的身影消失不见，他转过身，只觉得心头怒火难以压制，伸手抓起一个杯子就准备掼出去。却不想这时候响起了敲门声。
  郭良德咬了咬牙，将杯子放下，深呼吸了几下，沉声道：“进来。”
  “郭教练。”
  孙虎和李子君推门而入。
  刚才孟蟠等人走后，郭良德就拂袖而去。孙虎赶紧做了草草做了今天的例行总结，宣布训练结束，就和李子君一起赶了过来。
  “教练，您何必跟他们那些人一般见识，”李子君开口道，“就算他们去参赛又能怎么样？无非是灰熘熘滚回来罢了。”
  “是啊。”孙虎道，“到时候，咱们有的是收拾他们的机会。”
  郭良德扫了他们一眼，走到办工桌后坐下，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两下，对孙虎道：“你把他们几个的详细数据调出来，交给子君。”
  孙虎和李子君都是一愣，旋即明白过来。
  李子君点头笑道：“仙女星就不用说了，我在白稻星和水景星分部都有朋友。他们一定会很感兴趣。”
  郭良德点了点头，又对孙虎道：“另外，队里的两个辅助，你盯紧了。先警告他们一下。然后我再找他们谈谈话……”
  孙虎点了点头，心领神会。
  ——
  ——
  助理教练办公室里。
  金友林坐在办公位上，怔怔地看着光脑屏幕出神，手中原本正在填写的训练日志，也停了下来。
  光脑屏幕上显示的，是俱乐部内部训练系统的数据库页面。
  每一个队员的三维动态照片下，都显示着密密麻麻的数据，以及一个个图形化的数据模型。如果需要对某个数据进行追朔的话，旁边还有这些数据采集时相对应的视频图像。
  金友林已经看了好一会儿了。
  目光在汪波和高乐的数据中，来回移动，眼神越来越惊讶。
  在每一家职业俱乐部的战队区，通常都布置着大量的数据收集器和自动观察机器人。用于收集队员们进行模拟训练以及对抗赛的数据。
  而当队员进入天行世界训练时，俱乐部也可以通过合约授权，向星神调取相应的数据。作为教练组掌握其状态和训练进度的参考依据。
  在郭良德上任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受总部指派临时负责的金友林在带队训练。
  金友林为人和善低调，性格一丝不苟。每天训练结束之后他都会自己填写训练日志，总结训练效果，分析每一个队员的状态。
  因此，对于这些队员的数据，再没人比他更熟悉了。
  表面上看，汪波和高乐的数据一切正常。如果换一个人的话，根本看不出这其中有什么问题。
  因为数据大项都没有什么变化。例如移动速度，技能冷却时间，各技能的伤害数据，出手速度等等，都在正常波动范围之内。
  可因为熟悉他们了，当金友林一看这些大项下面的指标，立刻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发现，跟两人以前的指标对比，有几个数值偏离了正常的范畴！
  职业俱乐部的数据收集和分析系统，都是极为专业的。这些指标轻易不可能出错。
  而若是这些指标出现了问题，大项数据又没能反应出来的话，那么，答桉就只有一个。
  “这帮家伙！”金友林惊讶过后，嘴角勾起一丝笑容。顺手将两个过于明显的数据更改了一下，然后靠在椅背上，抱着咖啡慢悠悠地喝着。
  便在这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只见孙虎急匆匆地进来，打开数据库，拷贝了一份数据又飞快地离开了。
  金友林不动声色地偷眼看了一下，想了想，觉得自己似乎应该给总裁肖森写一份报告了。
  前几天，不是说因为风辰的事情，总裁也准备来天南星一趟吗？
  或许是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