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傍晚总是夹着黄昏。
  坐在引擎盖上，我面色凝重地看着被晚霞笼罩的灯火阑珊，竟然有种梦想照进现实的心绪——这座城市仿佛是我的爱人。
  因为我不想太过招摇，所以除了杨诗雅、杨枫，还有张子凡跟韩佳梅他们以外，很多人我都没让他们来。
  或许是跟麦琪一样的心情，也或许是之前在龙泉山的经历，我没有看到关咏琳。
  这样，在CLUB酒吧里坐了会儿，大概十点半钟左右，我便到外面去等着麦涛。
  跟约定的时间分秒不差，十点四十分的时候，这家伙就带着他的人出现了。麦琪的欧陆混在改装车队里非常扎眼，而凭两台86，我知道黄子韬和张晋也来了。
  夜风撩过一张张英姿勃发的脸，麦涛从路克斯上下来，走到我面前直接挑明主题：“你是客场，所以规则由你定，说吧！”
  我面色冷峻地看着他，毫无情绪地指着眼前的山路说：“从这儿开始，到山脚下的安全桶，跑前后追逐，后车被前车抛离，或者前车被后车超越就算输。
  输了的人，要从这个圈子里消失，跟那个人人唾弃的邱振宇一样，远离大家的视线。你车子功率比我小，所以发车位置让你来选。”
  麦涛面无表情地回应：“我选先攻，你意下如何？”
  “我没意见。”我慢条斯理地回应，又对张晋说：“晋哥，你是地下飙车世界公认的王者，所以今天的比赛就由你来当裁判，好吗？”
  说实话，我看的出来，张晋的心情很不好，他可能是见证了太多飙车引发的车祸，回复的语气很沉重：“没问题，但安全为上，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人出事。”
  规则定下来后，跑道上的车辆便全部让开。捏住方向盘的刹那，我可以看得出来，现场所有人的心情都比较糟糕，觉得很不值得。
  出发前，杨婉茹凑到驾驶舱跟前：“天皓，你要安全回来，好吗？咏琳在等你。”而同一时间，麦琪也在跟哥哥说话，那双深情的眼睛，让我都有种于心不忍。
  半分钟后，路特斯的尾灯亮起，接着就开始起步，逐渐加速朝着第一个弯道驶去。我也紧跟在后头，想趁机看看麦涛的底力。
  追逐赛的正式起点是第一个弯道，所以转出弯道的刹那，我的耳边便传来轰鸣的引擎声。凭废弃穿过废气阀的呼啸，我知道麦涛的油门踩得很深，准备尽情发挥。
  说实话，这种比赛能够将后车抛离的几率很小，来回不断地跑，往往要到有一方因身体不适而降低车速，或者出现失误才能分出胜负。
  在不熟悉的对手的情况下，麦涛选择先攻，他对自己的技术肯定很有信心。
  往石经寺的高速修通后，深夜的龙泉山就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没有对头车的影响，带头劈弯的路特斯一路飞奔，行车线流畅的像小溪中的泉水。
  虽然这家伙的车功率只有911TS的一半，但重量却轻了将近六百公斤，这在连续弯道间的表现是惊人的。无论是轮胎，还是刹车，负担都要比我小得多。
  所以在下山的阶段，麦涛简直快到离谱，让我不得不抛弃节约轮胎的跑法，想方设法提高出弯速度跟着他。
  无论是在回头弯，还是在低速的发卡弯，两部车都没有任何甩尾的迹象，紧咬着行车线不放，在黑夜里飞奔。
  跟下坡相反，凭借轻量化占优势的路特斯到了上山的时候，失速就比911TS严重得多，只要麦涛稍微出现一点失误，我就可以抢占路线挤进去，要他像昨晚那样输得一败涂地。
  只可惜这种困境麦涛自己也知道，这样来来回回，直到第二趟、第三趟时，两部车都依然保持着这种前后追逐的状态。
  山路不像赛车场，车轮在略带倾泻的路面上碾压，横向G力刹车和补油造成带来的速度差，不知隐藏在何处的突发状况，都像无形的双手敲打后背、肩膀和脖子。
  因此，随着我们一次次返回山顶，然后踩刹车甩尾掉头继续时，守候在此的伙伴们简直心急如焚，不安情绪也越积越多。尤其是麦琪，我好几次看到她于心不忍地扭头。
  可惜这赌局堵上了我跟麦涛的尊严，是我们在几次肢体冲突后，默认的一种解决方式。由于这段时间的误会将矛盾升级到极点，所以谁也不愿犯错认输。
  看着苍茫的山路，我脑袋一片空白，跟以前在学校里跑完千米长跑差不多，胸腔有种形容不出的压迫感，随着一个又一个弯道在加剧，像浪花般来回颠簸。
  大概第五圈，也可能是第六圈的时候，我已经想要吐了，五脏六腑在翻江倒海，注意力长时间高度集中，眼球有种炸裂的生疼，反应也有所下降。
  从我迷上驾驶以来，这是第一次开车把自己开到想吐。我不知道麦涛的情况如何，但我觉得大家不是职业车手，身体素质的差异不会太大，所以他应该也很难熬。
  但想到当着众人说出的豪言壮语，加上关咏琳昨晚的经历，我冒着车毁人亡的危险继续飞奔，同时不断向路特斯施加压力，寻找超车的机会。
  可能麦涛的身体也出现了不时，我可以感觉得到他在想方设法加速。彼此都想趁对方身体不舒服时，将对手打败。
  陶瓷刹车盘在黑夜中烧红，大尺寸轮毂带来更好刹车效果，也降低了轮胎的寿命和路感。
  到第六圈的时候，我已经能够明显感到车子的寻迹性能在下降，抓地效果也大不如前。而路特斯也出现了同样的问题，只是没有我这么严重。
  见麦涛准备将我抛离，我豁出一切深踩油门跟在他身后。
  凛冽的山风裹挟着引擎声，就在我们奔袭到山顶，还有两个弯道就要在起点掉头，进入下一圈时。
  路克斯突然发出‘砰’地声巨响，在车子姿态变化的瞬间，耀眼的刹车灯也同时亮起，旁边黄色的警告灯也在连续闪烁。
  “追尾警告？”我脑袋冒出这个词语。
  虽然不知道麦涛的车子出现了什么状况，但凭左侧前方那一缕白烟，以及车身跳动了下来分析，应该是轮胎碾压到什么东西，爆胎了。
  陶瓷刹车盘烧的通红，车辆的警告系统通过尾灯表现出来。尽管麦涛处理的很快，但路特斯还是瞬间失控了。
  这种中置后驱的跑车在高速行驶时碰到爆胎，就算F1赛车手都不一定救得回来。
  在狂乱的心跳中，路克斯只用了不到两秒钟的时间，右车头就撞在了又护栏上，然后被左侧轮胎带往逆向车道，而那头就是悬崖。
  如果撞破护栏或者飞出去的话，麦涛凶多吉少。虽然方法很愚蠢，但想到麦琪，我还是做了。
  几乎在路特斯发生碰撞的瞬间，我就调整方向转到了路克斯失控的左侧。
  我的想法很天真，也很简单，反正都要追尾，而如此高速的追尾，还是在路特斯受损的情况下，肯定要对麦涛造成二次伤害。干脆挪到逆向车道上帮他挡一下。
  也就是在我刚到位置的刹那，路特斯炮弹般的车身就撞到了911TS的右侧，把我挤到了挨靠悬崖的护栏边。车门和翼子板擦出火花，发出砰砰地巨响。
  我本能的刹车，但车身惯性和护栏摩擦造成的左右不平衡，却直接将车辆掉了个头，加上路特斯的撞击，车身直接腾空了，绑在碳纤维座椅上的身躯倒了过来。
  到处都是金属变形扭曲发出的哀嚎，大脑向我释放着许多恐怖的讯号：我会死吗？我思路从未如此快速的，在清晰与模糊间穿插。
  终于，车子在半秒钟的时间里落了地，四轮朝天在地上滑行，挡风玻璃随着A柱的变形而碎裂，所有的安全气囊都炸开，隐藏在座椅后面的防滚架也弹了出来。
  终于，滑行了十多米后，车子在一片空白的世界里停了下来，我两眼在昏沉中看着狼藉一片的驾驶室，明白自己还活着。
  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就是拽动车门的声音：“吴天皓，你没事吧？大哥，你可千万别死啊！我妹妹会杀了我的！”
  这是麦涛的声音，我知道他想救我出去，可惜稍微想想就知道，软顶塌陷下去，左右都遭到撞击，车子早已经面目全非，门怎么可能打开呢？
  “闭上眼睛！”麦涛随手拿起地上的金属器件，开始撬门！他肯定累坏了，不过谢天谢地，门终于打开了。
  接着，一双强壮的胳膊抓住了我，把我拖了出去，拖动的时候还问我身体有没有骨折。
  虽然脑袋昏沉，但我的意识很清醒，动了下手脚，觉得没问题。但直到麦涛把我拉到公路上，然后扶到护栏边坐下时，我才发现有鲜血从头上流淌下来。
  “你这是何必？干嘛把车子挪到左边，让我死了不好吗？”麦涛疑惑不解地问。
  我小声地回应：“我答应过麦琪，不让你死！”接着就不想说话了。
  麦涛急得不行：“大哥，我已经打电话了，你撑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