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姑苏宜乐
作者:
花朝壹拾遗 更新:2021-01-24 01:59 字数:3388
“魏无羡,你既然招惹了我,为什么要半途而废。”
“不,不是,没有,不要,不要走!”魏无羡尖叫着醒来,看着窗外的明月,凄惨的洒了一室冷光,显得不知所措,又追悔莫及。
距离那天见宜乐已经过去了大半年了,那天,他是想解释的,他也有一堆的话想要说。可是,宜乐情绪激动之下动了胎气,眼看着那白色的裙子被血染了一片。顿时什么话都不该说了,看着宜乐抗拒的眼神,江晚吟连忙扶着宜乐进了卧室生产了。
原计划是近几日战事稍歇,腾出手来,再送宜乐回云深不知处产子,坐月子。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莲花坞里本就战事吃紧,往日里也没什么女弟子,这产婆女医一概没有。众人无法,只好赶紧叫了蓝曦臣过来,起码他医术高超。
众人都在院子里等着,产房里只有蓝曦臣的安抚,和宜乐连绵不绝的惨叫声。想进去安抚的魏无羡被拦住了,毕竟生孩子这件事,不是围观的人越多越有帮助。况且,现在这个情况,宜乐见了魏无羡只怕情绪会更激动,对大人小孩都没好处。
正在这时,前院有人来报,妖魔鬼怪大举进攻,前线快守不住了。众人无法,只好去前面支援。魏无羡虽然担忧宜乐,可守住了前面,宜乐才能在这安稳生产。临走之时,还对着房门,心里默念,‘乐乐,这次回来,我一定会给你好好解释的’。
往往人们对最亲近的人,总是肆意的挥洒着自己的情绪,发泄着那些会对旁人隐藏的情绪,那是绝对的信任和安全感,那是被宠溺到极致的有恃无恐。认为她不会离开,不会生气,认为最亲近的人,是永远都会守护在自己身边,不会离开的人。梦轩姑娘对魏无羡究竟怎样,这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的事情。
故而,魏无羡转身的时候,倒也潇洒,只是这一别,竟成了永恒。
蓝曦臣出来主持大局的时候,众人得知了喜讯,宜乐产子,双胎,两个儿子,母子平安。
魏无羡既为宜乐开心,看见她母子平安。内心里又有些小吃醋,那是自己的傻娘子啊。曾经为了自己,哪里都敢闯,什么都敢做,把自己宠上心尖,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傻娘子啊。只是,眼下战事吃紧,大家也只好全力以赴,不敢分心于宜乐身上。这一仗,一打就是一个季度。
金凌作为少年宗主,因着战场上多是他的长辈,私心里爱护他之下。金凌也会回莲花坞修整一番,去见见宜乐,这都是大家默认了。
在这无穷无尽的血腥厮杀里,在这每一刻都历经生离死别,与那腐尸冤魂打交道的日子里,在每一个想念自己梦轩姑娘的孩子,怀念着十六年前的那些日子里,魏无羡最期待的就是,每次听着金凌带回来的消息了。
上次是小弟弟睁眼睛了,宜乐开心的念叨,说怀孕时的葡萄没白吃,那眼睛鼻子跟泽芜君很像。为了让小孩子长得白白净净的,宜乐每日里捏着鼻子直灌补汤,还有那牛奶也没少喝,就是为了让小孩子们长得更好看一些。
魏无羡都能想象到她皱着鼻子灌汤的小可怜样子,就像他们当年在乱葬岗里养胎的每一天一样。宜乐总是很傲娇,还要人哄。每日里吃的喝的总是很讲究,就连胎教也时时不忘。满心里都是对他们孩子的期待和欢喜,魏无羡想到这里,忍不住红了眼眶。
宜乐这样期待他们的孩子,他都做了什么?竟会问她那种话。便是再次使用阴虎符,损伤了心性,也不该怀疑宜乐呀,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支持自己的人,也是这个世界上对自己最好的人,更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呀。在乱葬岗养胎的每一天里,两个人都是那样的期待小宝宝的降临,宜乐怎么会伤害他们的孩子!
上上次是小姑姑抱着小弟弟玩飞高高,御剑飞行的转圈圈,小弟弟们咯咯直笑,玩儿的可开心了。瞧这一点都不像姑苏双璧那样冷冰冰的,性格跟小姑姑十分像,爱玩爱闹的。小弟弟玩的开心了,结果停下来之后,小弟弟却吐奶了。小姑姑当时可心疼了,手忙脚乱的帮小弟弟们擦嘴,还抱着他们一直哄。但是小弟弟们倒是不害怕,一直笑呵呵的,倒是逗得小姑姑不那么紧张了,嘴里还直念叨自己粗心。
魏无羡听着就忍不住的笑了起来,他甚至能想象到,宜乐御剑飞行时那种欢脱的模样。他还记得,第一次带宜乐御剑飞行时,她那紧张害怕的模样,直往自己怀里缩,害羞的让自己忍不住逗她,故意直往地上栽去,吓得她抱紧了自己。
许是两个人一起生活久了,竟也就变成了对方。宜乐不知何时起,竟是学会了像自己一样,爱逗小孩子玩了。明明曾经的娱乐最是娴静温柔,衣食住行、吃穿用度,细心的操持着自己身后的一切。没想到离开自己之后,竟像自己一样调皮捣蛋了。那些不自觉的行为,都是两人相守九年,自小到大在彼此身上留下的痕迹啊。
上上上次是小姑姑总是捏着小弟弟的脸蛋玩,结果小弟弟一直流口水。小姑姑又拿着玩具逗他们玩,结果又故意不给他们,还故意板着脸教训小弟弟们“你们呀,也就是跟在阿娘身边了,等以后跟在你爹旁边,他可什么玩具都不会跟你玩儿的。还要你们整日里学武炼字,现在你们还是好好习惯习惯,这日后残忍的生活吧。”结果板着脸闹哭了小弟弟们,小姑姑又是心疼的开始哄他们,把所有的东西都送给他们了。
魏无羡不觉好笑,整个人都露出了慈父般的笑脸。还记得以前在乱葬岗的时候,他总是这样招惹阿苑,和阿苑争强宜乐的注意力。带着阿苑去逛街的时候,总是任由他在那里看着,闹着,玩着,就是不给他买玩具玩。每一次啊,都是宜乐带着哭哭啼啼、哼哼唧唧撒娇的宜乐,耐心的陪着他,买给他想要的所有玩具。
宜乐总是一个小仙女般的哄着所有人,她温暖又成熟,强大又勇敢,耐心温柔的对待每一个人,会实现乱葬岗上每一个人的心愿,像是所有人的依靠。在每一个节日里,都带给他们心仪的东西,好像一个能听懂人心的神仙一般。像这样欺负小孩子的人,带着他的影子,不像是他记忆里那个宜乐了。
……
而然这一次,再收到莲花坞的消息时,正值终局之战,宜乐离开了。两个孩子都被放在床上,身上挂了护身的玉佩,东西收拾的很整齐,宜乐是自己离开,连封信都没留。这一去不回的架势,这孩子,怕是留给蓝曦臣独自照看了。
魏无羡想不顾一切的去找宜乐,可是他不可以,这是最后一场战役,背水一战了。他用陈情和这半块阴虎符,可以为战场局势带来巨大的改变。果然,他从没有一次,可以为了宜乐,奋不顾身过。这一仗,尸横遍野,死伤惨重。
这一战结束后,魏无羡不顾江晚吟和蓝忘机的挽留,走过了无数他曾和宜乐一起待过的地方,云萍城,乱葬岗,百凤山,不夜天……他走过曾经那些熟悉,可现在大战过后,看来又满是疮痍的陌生风景,可那些地方全然没有她的消息。
魏无羡开始整夜整夜的做梦,梦到当初自己满心好奇的爬过那面墙,先招惹了梦轩姑娘。梦到她不在意自己花心了些,还去招惹着许多人,只时时等在那里,用心守着自己。梦到她自相识以来就无时不刻的照顾着自己。每次忙完一堆琐事,遇到所有或开心或不开心的事,只要回梦轩姑娘身边的时候,那里一定有个极好极好的姑娘早已备好了饭菜,在等着自己。
魏无羡亦是不断的梦起来乱葬岗那三个月,生死相依,不夜天的那一跳日日夜夜充斥在他的脑海。他的梦里,梦轩姑娘闯上了乱葬岗,闲时两人立黄昏赏夕阳西下,餐餐灶前笑问粥可温。他知道,如果不是他当年没有拉紧她的手,他们一定会有一堆可爱的儿女。承欢膝下,含饴弄孙。青丝痴缠,白首不相离。
魏无羡不知道为什么,他甚至有些恨宜乐。恨她将他宠的这么不知天高地厚,肆意的挥霍着她的爱。恨她十几年如一日,将他照顾得如此周到,以至于他少年意气的时候忘记了呵护这份好。恨她无论自己做了什么,回首她都在身后守护,以至于自己如此坚定的相信,未来不论自己做什么,她都会一直守在自己的身后,等着自己,护着自己。
他恨,恨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张口要。好像她总是那样,看起来柔弱,心里却无比的强大,始终强大的包容着自己。恨她为什么要收回这份好?为什么不继续等着自己了?为什么不在身后接着陪伴自己了?为什么要离开?还这么义无反顾。
后来,心里的恨越来越多,也开始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守护好这份好,恨自己当年少年意气为什么会忽略了身后的人,恨自己没有守护好她和孩子,恨自己没有看懂她温柔性子后面的刚强决绝……恨的越来越多,到了最后,也不知道该恨谁了。
好像他们都没有做错,梦轩姑娘只是凡事将他放在第一位,一如既往的习惯了守在他身后,为他操持着那些琐碎的事情,将他照顾的白白胖胖、诸事无忧。而他也只是习惯了在外闯荡,喜欢那些五彩斑斓的花花世界,仗剑江湖锄强扶弱饮酒潇洒走天下,习惯了不论遇到任何事情,梦轩姑娘都要为此退让一步。她在他的世界里,永远排不到首位。
“梦梦,你回来好不好?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会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