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细的身影一闪就出了门，正好让人看清一个侧脸。
  青萝？！
  凌月微微一惊，怎么会？她记得王府一行人前来并未带她前来啊。
  来不及细想，下意识间凌月偷偷跟了出去。
  青萝走得不急不缓，行动毫不迟疑，就像走在自家后院一样。
  凌月跟了一会儿，心头疑惑越浓，但见她向着偏僻走去，这才停下脚来。
  这里可是蜀山，稍行不慎就会惹火上身，何况青萝身上疑点太多，这般容易被她察觉反而不该。
  打定注意不再跟了，凌月正想转身离开，却见前面的青萝猛地停下，转身看来，笑容妩媚。
  不好！
  凌月心头警铃大作，双脚犹如陷入泥沼，一时拔不出来。
  四周忽而乍起一片光影，脚下亮起一道法阵，光影聚成墙，将她完全笼罩起来。分明站在原地，眼前景色却是急急往后退去，不出片刻，已身在一处林中。
  而眼前的青萝笑意变得模糊，五官变换了别的模样，蜀山弟子的衣服出现，不多时，一个从未见过的女子站在跟前。
  上当了！凌月满心懊恼，半妖灵力聚在手间，猛地拍向法阵上的光影。这一击如入云雾，击不起半点涟漪。
  那女子看着她满眼轻视的笑意，而下一刻，却是双眼一闭，直接晕了过去。
  凌月眉头紧蹙，并未放松心情，这法阵显然不是依靠她运行的。
  抬眼一看，一人缓缓出现。
  倒也是个熟人。
  白须长袍，仙风道骨，正是该被禁足在屋的玄经长老。
  凌月不知道他怎么出来的，但显然现在不是该想这些的时候。
  觅云诗看着她，淡淡道：“老夫很好奇，你一个小小半妖是怎么在锁妖塔里活下来的。”
  凌月冷笑着，道：“长老亲自进去试试不就知道了。”说话之间，周身力量疯狂转动，只有打破这道法阵，才有生机。
  觅云诗眼光一狠，随即又淡了下去，道：“别白费力气了，老夫的阵还不是你能破的，省点力气、老夫会让你死个痛快。”
  他果然是想杀她，可为何当初不直接动手，如今再次对她下杀手，显然不是个好主意。蜀山能保他一次，不见得能保第二次。
  觅云诗知道凌月在想什么，但他并不想多说什么，只要不耽误他的计划，离开蜀山又如何。既如此，也就不在乎那许多了。
  只要他全力而击，何愁不破那仙印枷锁！不能让她带着那东西离开！
  觅云诗杀意涌现，凌月提起十二分精神，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却在此时，林中忽然有人出声道：“曾叔祖请慢。”
  凌月顺势看去，见一华服女子含笑走来，腹部高高隆起，显然是个快要生产的妇人。
  那妇人五官清丽，本是上等的容貌，可看向她的眼神凶狠之极，仿佛淬了毒一般。凌月眼皮一跳，想起来初来时那道满是恨意的视线。
  莫非是她？
  她这模样倒是真的恨毒了自己。
  凌月很快推翻了这个猜想，她这么大的肚子在人群里会很显眼，而她不可能看不见。
  觅云诗敛起一点杀意，望向她的眼里充满了不耐：“你怎么来了？”
  女人紧紧看看凌月，并未察觉到觅云诗的眼神，只道：“曾叔祖莫怪，不亲眼看到这孽种去死，芊芊心里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
  孽种？！凌月怒视而去，隐约明白这女人的恨意应是与她父母有关。
  觅云诗半分也不想搭理这小家子气的恨意，水重凛可不是废物，很快就会察觉到他不在结界。
  怒意渐起，但看到她圆滚滚的腹部，觅云诗终是忍了下去，只是言语冰冷了许多：“你有孕在身，还是快回去吧。”
  水芊芊回过神来，看一眼地上的那女子也是困惑不已。许师妹一向只是替她出谋划策，此次也是她提出的计策。她将觅云诗放出来，而他则想办法除掉这孽种，觅云诗也是想杀了她的，所以并不担心他不会同意。
  而若他当真杀了这孽种，帝君那里就会不好交代，蜀山也就容不下这个“德高望重”的前辈了。只要他脱离蜀山，爹的实权就会更稳固，正可谓是一石二鸟。
  水芊芊根本没去想此事会不会给蜀山惹来什么灾祸，一个低微的半妖罢了，她不信堂堂仙界帝君真能为了这孽种与蜀山为敌，帝君那些话也只不过是口头说说罢了。
  觅云诗如想象中的一样同意了，但为何诱她来此的那人会是许师妹？莫不是被他察觉到了什么？
  水芊芊仅猜疑了一下，便不再想了，只道：“芊芊无事，还请曾叔祖容我片刻。”察觉了又如何，他已经出了手，那就由不得他停了。
  觅云诗心中冷笑。小孩子的伎俩，若不是阎易泽……他还真是懒得理。
  水重凛什么都好，就是把水芊芊保护的很好，也是保护的太好了。她不知道利用别人的时候，最好躲在幕后吗，否则又怎么是完美的一石二鸟呢？
  如此后辈，蜀山的未来何在？
  也罢，反正半妖都要死了，放任她一次也无妨，以后、可没这种机会了呢。
  水芊芊兴奋地看着凌月，半点没有注意到觅云诗的眼神，她上前，站在法阵外，抬起下巴极尽蔑视地问道：“半妖，你娘呢？”
  凌月看着她，不答。
  水芊芊眉头一皱，怒目瞪来：“孽种，没听见我说的话吗？你娘呢！你娘在哪里！”
  凌月只觉怒意自心口翻腾而起，但终是忍住了轻描淡写地看着她：“你是谁？”
  水芊芊蔑笑：“你也配知道我是谁？”
  凌月微微一笑：“你也配问我娘？”
  “你！”水芊芊瞪着眼，乍起的怒意惹得腹内一痛。水芊芊赶紧平息自己的情绪，看着凌月道：“不愧是狐媚子的孽种，长得还真是挺像。你倒是比你娘有本事，小小年纪、居然能勾引到仙界帝君，不过恐怕，这次帝君是救不了你了。不如你告诉我，你娘在哪里，我和她的事情我也不想连累到你。”
  水芊芊言语极带鄙夷之感，便是暗示狐族常以媚术与身体诱惑他人，令人不齿。忽而。她似乎想到了什么，非常愉悦地笑道：“还是说……你娘已经死了？”
  凌月怒极，疯狂运转半妖灵力，蓄势待发。火之灵在手，想她死、那他们也得掉一身皮才行。等待时机之时，凌月尽力言语轻淡：“我娘活着也好，死了也好，说到底，你不过是个手下败将，永远都没赢过她。”
  水芊芊果然大怒，喝道：“孽种！你说什么！”
  怒成这样，估计腹痛也顾不上了。
  见她怒了，凌月的怒气便散了。她果然猜对了，这女人眼里除了恨意，就是满满的嫉妒。能让一个女人嫉妒这么多年，又抓着她娘不放的，估计也只有一种事情了。
  如果她娘真是锦姨口中的那个人，那她就从未来过蜀山，与这女人相识的可能性不大。唯一的共通点，应该就是她爹了。
  这女人能嫉妒这么多年，还一心想要杀她泄愤，心性定是急躁。就是不知道她的急躁能不能打乱玄经长老的布置。
  凌月也轻蔑地看了过去，笑道：“我说你、永！远！也赢不了我娘！”
  “孽种！你！”水芊芊吃痛一声，摇晃了一下发现没人扶她，只得躬着身子捂住了肚子。
  凌月一顿，有些不忍，毕竟是还未出生的孩子……
  觅云诗冷眼看着，这时才道：“好了芊芊，别再胡闹了，肚子里的孩子重要。”
  水芊芊缓了缓，抬眼很视凌月，口里道：“好！不过、我要亲手杀了她！”
  觅云诗一怔，本想再劝一句，却见水芊芊站起身，额上满是薄汗，想来方才疼的厉害。她也到了快生产的月份，不可能不知道过度疼痛会带来什么后果，饶是如此，她仍是唤出佩剑，一副想要杀人的模样。
  蠢笨如此，无可救药。觅云诗冷笑一声，抬手微动。
  凌月下意识一退，却见这光影在他指尖下极速收拢，将她紧紧束缚原地。
  水芊芊冷笑着，拿着剑走到她跟前：“她赢了又如何，我已经不在乎了。她活着也好，死了也好，只要我杀了你，你说她会不会——想死？！”
  这人怕是要入魔了！凌月没空口头逞能，只是恨她一眼，半妖灵力牵着火之灵蠢蠢欲动。
  看她一副不肯求饶的模样，水芊芊忍不住又想发火，但方才的腹痛仍记忆犹新，这才勉强压住怒火。
  她提着剑，一步步走近凌月，恍惚之间，仿佛十七年前，太子勾结魔修发动宫乱，蜀山弟子奉命前去相助皇帝，而她刻意去了公主府。
  那个狐媚子果然在公主府上，她因为保护两个公主被魔修所伤，坐在那里不停地喘气。她很虚弱，绝对挡不住自己手中的剑。
  杀了她！是她勾引了二师兄，是她让二师兄背叛了蜀山、背叛了她！
  凭什么她堂堂蜀山掌门之女，比不过一只下贱的狐媚子！
  杀了她！
  只要杀了她，二师兄就会清醒过来，他会知道他中了妖术，他会厌恶这只狐媚子，他会明白只有她水芊芊才该是他爱的人！
  再近一点，近一点，她手中滴着血的剑，会很快划破她的喉咙！
  可惜，狐媚子的家人闯了进来，趁着所有人没有回神之时带走了她。
  明明只差一点！
  就差一点！
  无数个夜里，水芊芊扬起手里的剑砍在那张令人厌恶的脸上，却如砍入云烟，化作虚无。
  十七年了，她终于能杀了她了！
  水芊芊再度拿起剑，看着她，忽而笑了：“狐媚子，二师兄根本不爱你，你看、到死……你们也不能在一起！”
  剑光凛冽！凌月瞳孔微缩，看着长剑朝着心口猛刺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