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几日下来，对栎树庄的探查，似乎并没有什么结果。
  四日后，也就是章台秋猎伊始的第三天，圣驾自章台往栎树庄，观祥瑞、亲农事。随行者除了几名地方官员和一众禁军，便只有灵德公主一人。吴阁老和周大监皆被陈帝留在了章台，要他们好生款待随行的皇亲臣子。似乎，一切从简。
  “草民郭守财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栎树庄外，郭守财早就带着妻儿庄户迎候在庄门外。自道上一看见圣驾，便早早跪下叩头。
  似乎是为了博得陈帝的一点好感，那鎏金的狮子被换成了小一些的石狮子，那扇看起来就让人倍觉压抑的大门也卸掉了门板，只留着两侧与庄子围墙相连的、被漆成深木色的柱子。庄内街道打扫得一尘不染，临街屋舍似乎都重新粉了墙，虽有些过饰的痕迹，倒也真是多了点焕然一新的好面貌。
  庄门外，为迎圣驾，两位五百年前的郭姓本家自是安排了好一番表面功夫，先有老秀才作文以歌功颂德，后有稚子奉泉水糕饼，好不热闹。
  毋原易了容貌，隐在那些由南岭杀手顶替的庄稼汉之中，默默地观察着这一切。
  此前，陈帝行程的突然更改和那被他察觉到的几次探查都让他倍感焦虑，唯恐自己不计后果苦苦钻营的这一切付之东流。唯有昨夜传来的圣驾将至的消息，才能让他略略安心。可一夜思虑部署过后，他却又担心这会是一个圈套。大功将成的狂喜和隐隐约约的不安交织在一起，反而让他更加地偏执、躁动。
  他心中好像有一把火，非要烧点什么、吞噬些什么。
  这把火烧到了那个已经半疯半傻的柳一云，烧到了那个与他一样近乎疯魔的施珂，还烧到了那个将他引入歧途却又渐渐看清世事、悔不当初的师父冉复。
  直到现在，他混迹在人群中，亲眼看到陈帝踏进栎树庄的大门，亲眼看见灵德公主跟随在陈帝的身后，看到事情正一点点地按着自己原先的计划发展，他才感到了一丝丝的心安。
  事起无悔，也早就悔不得了。
  “陛下，这就是那处祥瑞出现的院落。”郭大人毕恭毕敬地将陈帝众人引至小院门前，却又面带难色、祈求似的道，“微臣本想将此祥龙修庙供奉，奈何四周皆是民舍，微臣未敢扰民，便只好在原址略略修葺。院内狭小，恐怕……”
  陈帝知他要说什么，只是颇为赞许地点了点头，与身后的一名禁军统领耳语了几句，又转身对还夕笑道，“早知你对这些祥瑞不感兴趣，就在外头等着吧！”
  还夕一愣，好像之前说好的并不是这样。还未措辞好公然反驳的话，就见陈帝和几名禁军将士在郭大人、郭守财、还有一些栎树庄庄户的簇拥下，踏进了院落。余下的地方官、禁军、庄户、还有还夕，都被这一道说高不高、说低不低的院墙给隔在了街道上。
  还夕莫名地心慌起来，她想要挤到院子中去，却被身旁的一名禁军将领暗暗拦下了。
  正在这时，郭守财又从院落中点头哈腰地钻了出来。他一边同那些站立如松、神色肃然的卫戍禁军打着单方面的照会，一边弓着身子、探头探脑地左右寻人。
  待寻见还夕等人的身影，他又满脸堆笑地跑来，“庄户粗鄙，言行多不当之处，恐惊扰了公主和几位贵人。草民寒舍备下了本地特色的茶饮糕点，如公主和几位贵人不嫌弃，草民便为几位引路，稍作休息。”
  若是换在往常，对方的客气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还夕定然是不好意思再辞过的。可偏偏这是在栎树庄，又是个非常之时，她也不管什么面子不面子的问题了。
  “郭庄主一片好意，本宫心领。庄主回去尽心奉上便是，不必忧虑本宫。”还夕淡笑着，婉拒了这不知道是不是好意的好意。
  郭守财颇有些窘迫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唯唯点头称了几句是，便又灰溜溜地钻回了院子里去。
  躲在人群里毋原把这一切看在眼里，默默地盘算着。在他师父冉复的心中，灵德公主算是个有分量的人物。但在他这里，一个没什么实在本事的黄毛丫头可不是什么要紧的人。尤其是与里头的陈帝相比，这个小丫头就更算不得什么了。
  他只要把陈帝握在手里，改朝换代、江山易主，他就都有了那个去谈一谈的资格。
  想到此，他便不再去思量院外到底会发生些什么，只是不惹人注目地沿着墙根慢慢后退，闪入一条狭窄的小巷，悄悄地离开了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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