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兽用的马，胆大听话，但脚程却不怎么好。
  待还夕和素蕊赶到苦竹寺的时候，已近日暮时分。
  一名资历颇深的禁军将领正指挥着手下甲士在苦竹寺下的乡道上增设路卡，“前面山道拐弯处再设一卡，这边突出的山坡上也要有暗哨。陛下和一众皇亲臣子都已在苦竹寺禅房客房宿下，这山脚下的防卫，可容不得半点马虎。今晚大家辛苦些！”
  正说着，他忽见两人两马转过山弯，飞驰而来。
  薄云笼罩的月光不甚明朗，但早年沙场上练就的本领却依旧让他可以轻易地分辨出来人的形容。宽袖长衫，未曾束发，未着盔甲，不是前哨，也不是驿卒。
  不过一息，他向路中正错半步，满是老茧的手警觉地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只是再一息，待那两匹驰马再近些，他便看清了来人，又见来人手中所持的令箭，便迅速地侧身道，“打开路障”。
  还夕和素蕊一直冲到了苦竹寺的山门前，才不得不翻身下马。
  二人一路小跑，穿过山门，又转过几十阶台阶，会过两队巡逻甲士，就看见怀文和齐国公世子在寺院外墙下的小路上，有说有笑地溜达。
  齐国公世子是蜜罐里泡大的文弱书生，怀文则是上过战场、经过风霜的武将。世子没察觉到正在跑上石阶的两人，怀文则早已听出来了那与巡逻甲士不同的脚步声。
  是以，二人看到还夕出现在面前，完全是两种不同的神态。
  “？”齐国公世子有一瞬发愣，他听说了章台的事情，但却完全没想到公主会出现在苦竹寺。齐国公府世代书香，向来只和先贤典籍打交道，从没想过、也从没参与什么党争的事情，也就从不怕什么、从不避讳什么。只是这两日伴驾，陛下有意无意地问了问他婚配的事情，让他才及弱冠不久的小心灵颤抖了几下，“微……微臣参加公主！”
  还夕心中装着更要紧的事，自是无暇去搭理无干的人。只对怀文道，“我有事见吴阁老，武宣王可否为我引路？”
  怀文见她眉头深锁、语气低沉，虽知她常常小题大做却又自以为是的性格，但想着今后各归各位、井水不犯河水，也就不多问，只是转身引路，“公主请。”
  只留下齐国公世子识趣地、呆呆地、又暗暗庆幸地立在原地。
  怀文引着还夕绕开随行大臣歇息的客房，从侧门入寺，向后院行去。
  行至一条幽深曲径，还夕见四下无人，这才急急跟紧两步，低语道，“南岭可能会在栎树庄行刺，明日圣驾是否会绕道栎树庄？”
  “南岭！”怀文心下一惊，双拳紧握，回想还夕曾与他讲述的种种，便觉此事非同小可，“我也才从知悉了明日的行程。圣驾先往栎树庄观祥瑞，傍晚时分再入东坪镇。而皇亲臣子所乘车马则是由苦竹寺慢行至东坪，先入东坪镇候驾。”
  她最怕听到确定的回答，一时间眉头锁得更紧，“朝中可曾遣特使往栎树庄查看过？是否有异常之处？”
  怀文只是有心无力地摇了摇头，又道，“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个消息，可靠吗？”
  还夕脑中闪过她从栎树庄庄门门缝里看见的那个人影，但又是那么的模糊、不能确定。
  “只是有可能。”还夕想着那日她和何珍见过的祥瑞，低声道，“祥瑞之处我和何庄主去看过，院落和屋舍都极为狭小。观祥瑞时，又需关门关窗放下帘幕遮挡，极便于他们在室内动手。不过……”还夕又有些犹豫，“还拿不准。”
  “怀疑是对的，”怀文微微叹了口气，“内忧外患，非常之时，还是小心些好。”
  “外患？”还夕迅速捕捉到了怀文话中的另一个重点，“北境方定，这又怎么了？”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怀文只是颇为忧虑地带过一句，便加快脚步，引还夕往吴阁老的住处而去。
  吴阁老听言，只觉事情难办。
  “明日的行程安排才刚传抵东坪。改，倒是能改，但说不出个合理的缘由来，仅凭这样的猜测，陛下是不会同意的。”
  “为什么？”还夕直直发问。
  “陛下虽不信祥瑞，但却有意在秋收时分亲民务农。栎树庄正是个与民同乐的好机会。陛下断不会轻易更改这趟行程。”吴阁老又见怀文在场，也就没细说，只是沉声言道，“可若言明是你所见，以陛下的心思，东问西问，难免又会牵扯出许多其他的事来。”
  “要是，拖后呢？”
  怀文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拖后？”吴阁老听出点意思，觉得这也许是个可行的办法，就让他接着讲，“武宣王可有良策？”
  怀文又细细地推敲了一遍，才道，“栎树庄在东坪偏北，距章台行宫也不算远。阁老不妨提议，将前往栎树庄的行程改在秋猎之中。既可在章台稍作休息，消解陛下和随行臣属的车马劳顿，又可从容安排亲民行程。阁老看，这样如何？”
  吴阁老想了想，当即拍手，“好，这真是个好主意。咱们也可以多几天时间去探查栎树庄的情形。若是没有问题，只当虚惊一场。若是有问题，便可一举除了南岭这个心头之患。”
  是夜，三人秉烛商讨，如何拿捏一个合情合理的缘由更改行程，又如何抽调安排人手对栎树庄详加探查。
  晨起，再由周大监报知陈帝，陈帝自然准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