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议价
作者:
太平闲客 更新:2021-01-18 05:41 字数:2022
且说还夕回到济仁庄,却等不来章台行宫的消息,一连数日,不思茶饭,只是坐在窗根底下发愣。
何珍见她这样,也觉得心疼。便借着谈粮价的由头,拉她出去走走。
济仁庄周围有三个大庄和十几个村落,原先的粮行只有何珍一家。每到庄稼灌浆前后,何珍就会去到每个农庄村落,同那里的农户议定当年的收粮价。即便是最后收成的品相不好,何珍也会照定价收走。这让附近的不少农户感激涕零。赔赔赚赚,大体上总是平衡的。
只是这两年有吴世奇来跟她抢生意,让她明里暗里赔了不少,也就更怕在议价的时候出岔子。
“何庄主,今年我们庄子都同奇绝商行谈好了,收粮价高市价两成,这实在是不好拒绝啊!我们这庄稼人,一年到头无非是想多挣几个子儿,让家里头过得好点不是!”
说这话的是甜河庄的刘庄主,做木材生意发家前也曾是个憨厚老实的农户。他知晓农户的辛苦,也知道济仁粮行收粮的仁义,就索性同何珍讲了大实话。
何珍早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也就平平静静地接受了。
正思量着该说什么,就又听刘庄主道,“何庄主要不带着人去你们南边的栎树庄问问?他们那里的地更多。听说,前一阵还天降祥瑞,也许今年能丰收呢!”
“天降祥瑞?”何珍眉头一皱,“郭守财又搞出个什么名堂来圈钱?又让佃户给他捐资修庙啊!”
刘庄主也早就不待见那个郭守财,如今听何珍这番调侃,也是忍不住地叨唠两句坏话,“这回圈钱圈到了这个的头上,”他用手指了指天,又道,“说不定哪天,还得把自己圈进去呢!”
何珍一看刘庄主的手势,就知道郭守财这回是打着天降祥瑞的旗号,骗皇帝的钱去了。只是,他到底编了个什么样的祥瑞,何珍还真是好奇。
辞别了刘庄主,何珍转头就让车夫奔栎树庄而去。
“还夕,走,我们去看看栎树庄的祥瑞。”何珍一边说着,一边兴奋地搓着手,又凑到还夕耳边小声道,“看看那个守财奴是怎么骗皇帝的,然后你把这事同你父皇一说,就可以帮这些佃户除了这个大毒瘤。”
“恐怕不见得。”还夕没什么心思去想这件事,只扁扁嘴道,“每年各地送上来的祥瑞奏本都能堆成小山。其中多少真,多少假,父皇心里都有数。只不过为讨个吉祥,也就不挑明了。无非是为了要钱,又要不了多少,给就给了。”
“啧啧啧,这才真的是财大气粗。”何珍叹了两句,又道,“你知道我最好奇什么么?”
还夕摇摇头。
“我最好奇的是,郭守财这种掉进钱眼子里的人,能想出什么文绉绉的祥瑞来。你说,他是会说天上下了一场铜钱雨,还是说从地下长出个金笋尖?哈哈哈……”
何珍一想到这些,就乐不可支,扶着车框,笑得前仰后合。
这没心没肺的笑好似有着极强的感染力,让还夕这个压抑已久之人的心情,都晴朗许多。
车子赶到栎树庄的时候,已近黄昏。
同那日一样,庄户的大门早早就关上了,只留下田野中两只孤零零的金狮子。
车夫把牛车牵到门口,就熟稔地喊道,“六子,开门,我们何庄主来议粮价了!”
无人应答。
“六子,快点开门!天黑前还着急回去呢!”
车夫又扯着嗓门喊了两句,却还是无人应答。
何珍不待见郭守财,但对这些杂工苦力还是颇为同情的,拦下车夫道,“估计是打盹呢,咱们等会儿再喊他。”
何珍在车下无聊的转圈,抬头望见远处的粮田,又想起往日庄户说的那些郭守财是如何盘剥佃户的事来了。她越想越气,越忍越忍不住,最后还是指着这扇大门,嘴里丝毫不饶人地数落起郭守财来,“你说说这个守财奴,非要修这么个院墙干什么!别人不得出不得进,他自己也不得出不得进。还一天到晚关着个门,好像门里有什么宝贝似的。守财守财,关起门来守着你的财!”
还夕坐在车里,半挑着帘,看着何珍在车下暴躁跳脚的样子,反倒笑了。这样的心肠,又性情直爽,也难怪别人对她是又敬又怕。
何珍才刚刚数落了几句,那扇木门就缓缓开了个小缝,探出了一个脑袋。
“你们是哪里的?”那看门人问道。
“嘿,你个兔崽子,不认识我,还不认识何庄主了!”车夫扬手就要打,可走近再一看,却不是六子。当下手便利索地收了回来,笑着道,“哟,对不住,没看人,不知道是您。我们是济仁庄粮行的,这位是我们庄主。顺便打听一句,六子那小子上哪儿野去了?”
那看门人也没回答,只是面无表情地打量了打量这二人的穿着模样,又看了看他们二人身后的牛车,就哐地一声合上了门。
这下,何珍可真的气大了。她在栎树庄,可还从未遭过这样的待遇。
“嘿!你个郭守财,摽上皇帝你就牛了是吧!姑奶奶站你门口你连门都不开!行!你真行!我告诉你,你给我等着,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车夫知道自家庄主爱咋呼,可是这到底是来议粮价的,就算不对付,也总不好站在人家家门口跳脚骂街。
当下央告,“庄主,您消消气,上车歇着。有什么事,交给我,我去办。”
还夕也觉得何珍是气性大了点,便下车过去劝她,“何姐姐没必要生气。你拉着我是出来散心的,可不是来生气的。”
可眼神一回转,就从宽大的门缝里看见个高高瘦瘦的熟悉身影。
只一瞬,那人影就又消失了。
还夕心下一紧,却又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正想靠近再看,就见大门徐徐开启,从庄内走出一老一少两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