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出错了？”我很差异。
  “数据，方方面面的数据。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很多领域的数据老是出问题，一开始只是极少的数据，后来逐步增多。有人提出可能是算法问题，但各大高校、科研机构，甚至国家科学院顶尖的专家，试了无数次，证明算法根本没有问题，而且记忆驱动计算、神经形态计算和量子计算都出问题是完全不可能的。”张教授说道。
  “是数据本身出了问题？那就修改呗。”
  他苦笑，“要能这么简单就好了。你要知道，这些数据涉及方方面面，呈几何数量级，用千亿、万亿来表达数据量都只是九牛一毛而已，怎么可能一条一条修改？”
  “有……这么多？”对这个，我根本没有概念。
  “你想啊，比如用数据记录你一天当中走了多少步，每隔一分钟记录一次的话，一天24小时就会产生1440条数据，如果按照13亿人口来计算的话，仅这一天的计步数据就达到了18720亿条。现在，我们国家有大约3千亿移动互联设备和2万亿物联网终端，每天甚至每秒形成多少数据，你可以想象一下。”
  “这倒是……真有点多，那还不如重新采集。”
  “重新采集？”他笑笑，“你想想，比如说，五年前的人口数据、四年前的天气数据、三年前的购物数据、两年前的交通数据你如何重新采集？就算昨天产生的一些数据你都无法重新采集，比如你昨天一共走了多少步，遇到多少人，吃了多少东西，高兴的时间有多长，沮丧的时间有多久，深睡眠多长时间，浅睡眠多久，心跳频率最高、最低各是多少，你都记得很清楚吗？”
  听他这么一说，我也隐隐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同时又有些幸灾乐祸，如果所有人的方方面面的数据都被无一遗漏地采集和汇聚起来，这世界岂不是透明的，哪里还有什么个人隐私可言？这些数据出了错，未尝不是件好事。
  张教授倒没有看出我的心思，他继续往下说：“由于这么多数据出错，直接威胁到国家安全，这些年来，国家安全局和中科院组织了庞大的专家团队，查了很久，最近，终于有了些端倪……”
  我实在不耐烦了，站起身来，打断了他：“哦，是这样，张教授，我这人是个科技小白，对这些事也无能为力，我只是想问一下关于我身上发生的事情。”
  他也立刻站了起来，用颤巍巍的手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别急，我正在讲你身上发生的事情，不过我想，得先把前因后果交代清楚。”
  “好吧，你继续。”我强忍不满。
  “专家团队最终查出来，是因为有一些更高等级的生物在地球上活动，他们的活动对大数据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更高等级的生物？”我笑笑，“你想说外星人吧？这我真的不感兴趣，你还是先告诉我，我是怎么去的元朝，现在又在什么鬼地方？”
  “你先坐下，别急…咳咳咳…”接着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他的额头上又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我觉得有些于心不忍，赶紧扶他坐下，自己也重新坐了回去。
  他又擦了擦汗，“你知道，我是学医的，周玉婷和李芸都是我的学生。”
  我点了点头，他继续往下说：“周玉婷业余时间喜欢考古，经常到考古系去蹭课，后来，她出了事，经过抢救，中间倒是苏醒过一段时间，她告诉我，她发现了一种奇怪的病毒，就在明代的古墓中，可惜她取样的时候不小心划破了手指，感染了。我在周玉婷的身上提取到了一种从没见过的病毒，研究发现了很多违背常理的现象。”
  违背常理？这倒成功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你要知道，病毒是没有细胞核的，它只有侵入宿主的细胞才能自我复制，离开宿主，或者宿主死亡的话，它在常温下的存活时间最多也就几十天。可这种病毒竟然是在明代古墓中被发现的，发现的时候还能够侵入人体，另外，它的形态还能不断变化，实在是不可思议。”
  “那周玉婷，是真的死了吗？”我还是更关心这个问题。
  “这个……那得看死亡怎么定义。”说着，张教授抬起手腕，把雪白的袖子往上撸了撸，露出一个黑色的手环，他伸手在上面按了一下，手环上便有一束光打在了他的前臂上，形成了一个遥控器的图案。
  他按下了遥控器上一个按钮，我侧面的一堵墙瞬间变成了一整块透明的玻璃，隔壁房间的一切清晰地展示在我们面前。
  两张床，两个人，直挺挺躺着，一动不动。我走到玻璃墙跟前仔细端详，赫然发现，那躺在床上的两个人，一个是周玉婷，另一个，竟是我！
  没想到，张教授比我更惊讶，他大张着嘴看看我，又看看玻璃那边，半晌才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是啊，我是谁？我从上下左右各个方位看看这边的我，又从东西南北各个方向看看那边的我，没看出什么不同，不禁喃喃自语：“我是谁？”
  张教授喘着气，忽然露出惊喜的神色，“看来……看来你真的是……”话没说完，他忽然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我愣了一下，刚想扶起他来，自动门开了，几个白衣白口罩的工作人员飞快地走了进来，扶起张教授，送上了担架，推了出去，门随即关上了。
  我晕，他这说的啥啊？大数据出错？是因为外星人？感染周玉婷的是奇怪的病毒？什么跟什么啊？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走到椅子边，一屁股坐了上去，慢慢躺下，闭上眼睛。
  脑子里起初是一片空白，慢慢地又出现了很多画面，想到和悦怡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想到父母的脸，想到和胖雷、臭美在一起唱k，想到跟李芸喝茶，想到柳三娘坐在我身上笑，又想到赵灵儿的眼神……。
  门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也是白衣白帽白口罩，我一下子蹦了起来，因为，我从上下左右各个角度确认过了，她竟是李芸！
  她笑着，笑容依旧那么熟悉，那么温婉，就连她的身体，她的五脏六腑都显得那么纯净，那么阳光，一如当初。
  我想一把抱住她，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跟她说，也有太多太多的问题想问她，她可是我这一切经历的始作俑者！
  可是，事实上，我有些手足无措，话到嘴边却成了：“张教授他……没事吧？”
  李芸脸色一暗，“唉，他太操劳了，”随即盯着我，“你……还好吧？”
  “我……”一肚子的话却无从说起，我一下子楞在那里。
  “坐吧。”说着，她在我对面坐下。我发现，她的眼神很复杂，睫状肌在收缩，“其实，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你……还是你。”
  这话说得我云里雾里的，其实，我才是那个该说没想到、没想到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