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观中遇故人
作者:
韩久增 更新:2021-01-17 14:15 字数:2736
第一百零三章,观中遇故人
陆腾飞没等看完,泪水已模糊了他的双眼。他想不到父亲坚强刚毅的外表下,却藏着如母亲一样柔软脆弱的心。他擦擦眼泪,将手中的信也扔在了脚边。站起身来,向家乡望了两眼,转过头来默默诵道:
“斩断情丝入道观,从此净空度流年。风情动过再无情,山山花开不上眼。春天去后是秋天,俗家秋收笑开颜。我将日日虚无过,日出三竿犹高眠。无儿无女无冤家,没有亲朋无挂牵。不必愁女嫁夫婿,不必为儿置房产。山伯英台蝴蝶梦,化作青牛函谷关。朝暮不看云霞影,独对供桌香炉烟。”
他起身整理一下衣衫,向东南的永栖观走去。还没抬脚,眼前忽然风起,刮得两封书信前后相继向北跑去。
到了观门前,没等敲门,一个道童打开门,将头伸在两个门之间问道:“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施主。”
“你能施舍什么?”
“把我自己施舍给道观。”
“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
“男的呀?男道士住的房屋都满了,你进去后,能不能说自己是女的?”
“就是为了有屋子住?”
“是啊!”他点点头。
“告辞!”陆腾飞说罢转身就走。
道童见他走了几步才说道:“如果你姓陶,就可以进来。”道童说罢,向里走去。
陆腾飞从第一眼见他就有些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进门十几步,却见到一座照壁。照壁上画的是一条小船。船里只有一人,独自行驶在波涛之中。照壁的下面有个方桌,桌子北面坐着一个白面书生。方桌南面有个椅子,好像是给自己预备的。
“坐。”白面书生用手一指。
“不必,我立着就行。”
“施主此来何意?”
“我愿出家。”
“你为何要出家?”
“我父母双亡,本人又没有生活技能,就想出家修行,得道成仙。”
“那你为何不去西北的万佛寺出家当和尚?”
“当和尚得需剃去头发。”
“佛家有云,头发就是烦恼丝。你剃去了头发,就剃去了烦恼。你不想剃发,说明你有烦恼在身;有烦恼说明你有牵挂;有牵挂则心不宁;心不宁静怎能得道;不能得道,如何能成仙?”
陆腾飞被问得哑口无言。抬头看着他,心里在想:这里到底是寺院,还是道观?
“你不辞辛苦,老远奔来当道士,却忧心忡忡。看来,你心志不坚。”
“父母膝下只我一子,我上无兄姐,下无弟妹。之所以当道士,是盼着有朝一日,天晴气朗,去自家的坟头,给父母上一炷香,以谢二老养育之恩。”
“进去吧。”
第二道照壁上绘得是何仙姑。她飞行在海面上,衣袂飘飘,仿佛破壁而去。
方桌北面坐着一个面带微笑的道士。他见到陆腾飞,立刻起身说道:“快,这里坐。如果太阳从西面升起,这里正好是背********兄请坐!”
“坐吧。”
“道兄请!”
“你既然不坐,我就不客气了。”随即,脸色一变,像突然放下的门帘,柔中带刚地问道:“你年纪轻轻,为何不娶一房妻室好好过日子?为什么来观里当道士?是不是厌倦了尘世的生活,想吃一口不劳而获的安闲饭?”
“我虽厌倦了尘世的尔虞我诈,但我不想吃安闲饭。只想找到一块净土,将自己心灵这纯净的种子种下去,开出圣洁之花。这样,才无愧自己在世间游走一趟。”
“你生得相貌堂堂,在以前过往的路上,就没有什么艳遇?”
“艳遇,什么叫艳遇?”
“你···你跟我装糊涂。‘艳’者,美丽的女子。你是否遇到过艳丽的女子,让你喜欢、心动?”
“我曾遇见过,可过去的永远过去了,并不能当成现实。现实的我,只想当道士。”
“当了道士,再想回到俗世红尘并非易事,你可要熟思再三,可不能心血来潮,头脑发热。到时,后悔莫及。”
“我意已决。”
“当了道士,仍会想起过往的点点滴滴。那点点滴滴或悲或喜或忧,它们都会深藏在你脑海或心里的每一个角落,根本不能释怀。压抑过久,得不到疏散,就会郁积成病。你仔细地想一想?”
“我要学会放下。”
他笑着摇了摇头,说:“你进去吧。”
第三道照壁上一片洁白。方桌的南北各放有一把椅子。他知道,越往里走,道士提的问题越尖刻。他立在原地,希望方桌北面有道士出现。
“陶叔叔!陶叔叔!”道童从照壁后面转过来,高兴小声地叫着。
“你是······?”
“陶叔叔,你是穿裙子,还是穿裙子?”道童模仿着旧时的声音。
“玉白,怎么是你?”陆腾飞走上几步,不住地上下打量他:“你长高了,声音也变了,可模样没怎么变。给我开门的就是你吧?”
“姑夫,啊哦,你怎么不问一问我姑姑怎么样了啊?”
“你姑姑?”
“你在外游荡多年,我姑姑就替你担心多年。难道你不知她的心意?到现在还不知道她是个女子?”
陆腾飞心里暗道:知道她是女子,也是近几年才知。若不是耿云霞在信中提醒,自己犹在梦中。可他嘴上却说道:“我纵然知道,还有什么用,恐怕都已成过往云烟。”
“有缘千里来相会,快进去吧,我姑姑就在里面。”
陆腾飞立在原地踌躇不前。
“走啊!知道你饿了,我姑姑给你预备了许多你熟悉爱吃的菜。”
“可我·······”边说边摇头。
“怎么,刚把人家送你的画像,奋力扔进高粱地里,现在是不是有些后悔?”
他抬眼一看,吃了一惊,脸涨得通红,吭吭哧哧地说道:“胡英弟弟,不······”
“错了!我是他的哥哥。”胡英说话的同时,把竹筒递给了他,并小声告诉他:“他叫胡颖晗。我才叫胡英。”
胡英说罢,冲胡玉白一摆手,父子俩向外面走去。
“你俩在一起,又不是一天两天?!”胡玉白快到第二个照壁时,回头对他说。
虽说在一起时日不短,可那时,他是女扮男装,无所拘束。可这次,她却是以女子的装束与自己相见。见面时如何开口?胡英爷俩已绕过照壁不见了,他仍痴痴地望着,他不知见到胡颖晗该说些什么,从何说起。
“陆腾飞,你愣在那里干什么?”
他正迟疑,忽然背后传来一种磁性的柔软中带有抱怨的声音。并且提到了自己的真名实姓。他吓了一跳,赶忙转身。身后却无一人。悄悄到了影壁东侧向里一看,见胡英立在台阶上正盯着他看。她容颜未改,装束未变,仍是宽风岭时的男子模样。
“事到如今,你还想用‘陶宜居’这假名来骗我吗?!”胡颖晗嗔怪道。
“我···我没有!你···你是···”他有些结巴。这到底是胡英,还是胡颖晗。
胡颖晗笑盈盈地走下台阶,挽起他的胳臂就往里面走。到了里面,她用手一指木架上的脸盆:“快洗洗脸,洗过脸好吃饭。”洗过脸,胡颖晗将毛巾递到他手里。见他擦过脸,便将正中八仙桌上罩着的纱布揭开,露出各式各样的菜。
“赶热吃吧,看还是不是宽风岭的味道?”
“我不饿。”
“一路行来,顶着烈日,来到观中,又被几个表兄弟问东问西,现在已是午后,你怎能不饿?快吃吧。”
陆腾飞吃了几口,不住点头:“好吃。好吃!”
胡颖晗坐在他对面,双手托腮看着他狼吞虎咽。
“你也吃?”
她笑着摇了摇头。
“你到底是胡英,还是胡颖晗?”
“你说呢?”
“那···那向外走的,说是你的哥哥,他跟你长得、长得······”
“我们俩是双胞胎。”
“那如何区分?”
“傻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