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家事
作者:韩久增      更新:2021-01-17 14:15      字数:3034
  第一百零一章,家事
  胡月丽接到口信,赶忙让史忠套车去了塔湾村。史金达听说岳母有病,赶快买些礼物,还不住张罗自己同去。胡月丽担心会遇到水连波夫妇,就对他说,若母亲无大碍,我就连夜赶回。如果我住下了,你明天再来也不迟。
  到了展家,展红莲和水连波都守在展林氏身边。展红莲见了与自己相貌相同,但肤色比自己还妖艳的胡月丽,惊得她站起身来,目不转睛。
  胡月丽好像没看见她,径直走到展林氏身边,坐在炕沿上,攥住展林氏的手问道:“母亲,你可好一些?”
  展林氏被她一握,仿佛一股暖流从手心向臂部延伸,到了整个身体,顿觉心清气朗。
  “扶我坐起来。”她坐起来,看着她说:“想不到,我生有一女,却有二女之命。病床之前,二女一婿环顾左右,真是难得!”
  为了寻找郎君却借身出嫁,想来别有一番辛酸。如今,展林氏既已说破,自己也不想隐瞒什么,便将自己如何借故出嫁的事,全都告诉了展林氏。旁听的展红莲和水连波,这时才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展林氏听后,才知史家并非是善类。她除了同情,嘴里仍一口一个闺女地叫着。叫的胡月丽心里热热乎乎。
  第二天,她辞别了展林氏要回史家庄。并说,自己身为人妻,只能尽其责。哪怕明天再来看望你老。临走,又嘱咐水连波夫妇,替自己在二老面前尽孝。
  胡月丽出了塔湾村,一直在想:自己的双手握住老太太的手时,用内力顺她的经络巡行了一遍,老太太根本没病。莫非是展林氏故意试探?那前来传达口信的年轻人,虽然脸上擦着些黑灰之类的东西,可那眼神之间却蕴含一种清纯。
  她哪里知道,翟凤池为了报答她平日对自己的照顾之恩,故意让陆腾飞假扮传信人去史家报信。让于通流去展百福家,让展林氏身体有恙,让自己躲过一劫。实际上,真正躲过一劫的是史忠。
  “四奶奶!四奶奶!大门已不在,院里怎么处处冒烟啊?”还没靠近院前的木桥,史忠就大声喊道。
  胡月丽掀开车帘一看,里面处处黑色,青烟乱升。“快,快进去看看!”
  史忠将车赶过桥,进了大院。他一揽缰绳把马带住。眼前,所有房屋都已落地。只有几根顽强不屈的檩木,虽已烧得黑焦,仍斜斜地指向天空。木炭间散发着一股一股无聊的青烟,仿佛诉说着昨夜的痛苦经历。史忠呆呆地看着四周的墙壁。墙壁两米以下一片漆黑。这墙壁怎能着火呢?
  胡月丽看到这悲惨的景象,忙向自己的住处跑去。她高喊了一声:“金达啊!”便昏倒在地。史忠见了,赶忙给她捶打后背。半天才醒转过来,她眼含祈求的神色问道:“史忠,你四少爷对你怎么样?”
  “四奶奶,你吩咐!我一切听四奶奶的!”
  “你赶快把你四少爷扒出来!”
  “小的知道了!”
  史忠话音未落,人就跑出了大院。胡月丽一阵心寒,暗道:真是人在人情在,人走茶就凉啊?四少爷没了,我这四奶奶简直形同虚设,说什么也不好使。看来,奴仆如臂膀,女人如衣服,果然不假。
  正在她伤心感叹之时,她的面前聚集了十几个青壮男子。
  “四奶奶,请你吩咐?”
  胡月丽此时才明白,史忠是个忠实的奴仆,见家主有难并没逃跑,而是跑去召集乡邻援手。
  “快,将你四少爷扒出来,安排几个人去村里置办棺木、冥品。”
  史忠随手指点,立刻将人调配出去。亲自指挥人清理烟尘间的杂物。清理西屋时,除了银两、铜钱没有损坏,就是胡月丽买来的琴。清理东屋时,史金达蜷缩在炕上,腰部被屋檩砸中,只剩薄薄的一层。
  将史金达装入棺材里,胡月丽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盖在了他的身上。并告诉旁人,直接在住屋的后面打坑子下葬。
  众人往坟上填土时,胡月丽调转琴弦,弹奏了一曲‘送君归’。那曲调时而兴高采烈、时而窃窃私语、时而奔涌豪放、时而如潺潺流水、时而意味深长、时而似清风明月······。
  哀怨凄凉处,众人停锨试泪;激奋昂扬时,众人挥锨如飞。等众人将史金达埋好,她的手指在琴弦上从低音攀爬到高音,又从高音抚弄到低音。好像是在描绘着人生的经历,又好像是描绘近在眼前的坟堆。她站起身,用铁锨将琴拍碎,拢入火堆,送与了史金达。
  “四奶奶,你这是······”史忠不解地看着胡月丽。
  “你过来。”
  胡月丽将史忠叫到身边,与他小声说了几句什么,便向大门外走去。史忠停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赶忙向大门外追去。见胡月丽过了桥,便双膝跪倒,高声说道:“奴仆史忠,感谢四奶奶恩典!”
  胡月丽头也不回,向南又向东走去。
  ······
  七月十八,陆腾飞把车停在了于通流家的大门外。于在水哥三个知道父亲回家,都来迎接。他们知道,父亲外出,从来不会空手而归。
  一路上,于通流已花的囊空如洗。租车的银子,给穆大叔的银子,都是从陆腾飞手里借的。
  陆腾飞看到了翟凤池的行事,便联想到了于通流的人品。到了大门外,就想驱车北上,将车还给车主。
  “快,快来见过你陶叔叔!”于通流告诉着哥三个。
  “陶叔叔,里面请!”
  “不麻烦了,我这就回去。”
  “不行!到了家门口怎能再走?陶叔叔,快,进屋先歇一歇,喝口水。”哥三个连说带劝,拉手拽臂,将他让进了西厢房。
  酒菜摆上,于通流殷勤劝酒。
  晚上,正房西屋里传来了说话声。
  “爸,你出门这些日子,你二儿媳给你添了个大孙子。他长得又白净又漂亮,邻里见了,无人不夸。”
  “是吗?”
  “你老愿不愿看一看他?我只给他取了小名,叫大龙。大名还等着你老给他取呐。”
  “今天太晚了,恐怕孩子该睡了。”
  “翠玉,进来吧。”于在江朝门外招呼着。
  “在江,你再点燃一根蜡烛。”
  于通流手里端着蜡烛,照着儿媳怀里的孙子。这孩子长得宽面大耳,眉眼富有光彩。眼睛看着于通流定定不放。他看了好一会,说:“在江,不对啊,这应该是个双胞胎。我哪个孙子呢?”
  “你老多心了!就这一个!”
  “你们两口子是不是想骗我?”
  “爸,没有,真的没有!”
  于通流把手里的蜡烛往地上一摔说:“难道你俩还想让我说破不成?!”
  于在江夫妇不再说话。于通流看了看儿媳怀中那漂亮的孙子,悠悠地叹了一声说道:“肾开窍于耳。耳朵的上侧内轮里,凸起处表明伯仲几人。这孩子居长,下面还有个弟弟。假如孩子生下来就亡故,耳轮内的凸起处,应该比其他处的要低,甚至看不见。可这孩子耳内的肉疙瘩旗鼓相当。这说明,此为双生,时间不会太长。你俩说,我哪个孙子呢?!”
  “爹,真的就这一个!”儿媳仍坚持着。
  “在江,你说实话!”于通流眼似利剑。
  于在江扑通跪在父亲面前,声泪俱下地说:“你老走后,你儿媳就怀孕了。后来就添了两个孙子。这漂亮白净的是哥哥。他生下来后,既不哭又不闹,饿了就吃,吃了就睡,睡好了就玩儿。后生的孩子,不但长得寒碜,且脸似黑铁塔。饿了哭,饱了吵,一天到晚总也没有闲空,让我们安静。不但我们两睡不安枕,连邻居都找上门来。没出五天,我们俩人困马乏,心生厌烦。我实在忍不下去了,就悄悄地把那黑孩子······”
  “把他怎样了?”
  “把他···把他掐死埋掉了。”
  “后来呢?后来你们两口子就可以夜夜安睡,再也没人让你厌烦赌气了吧?”
  于在江不敢抬头看父亲。
  “在江,你怎么忍心将自己的亲骨肉掐死埋掉呢?”
  于在江看了看妻子。
  “你看谁?你身为男子汉,身为一家之主,你看谁?没你的指使,这事能办成吗?”
  “你儿媳因为那孩子,弄得眼眶深陷,日渐消瘦。”
  “你起来吧!在江,你起来吧!”
  于在江见父亲语调柔和,以为原谅了自己,便一手撑地站了起来。
  “在江,并不是我不想要这孙子,你回去后赶紧,把他也掐死埋掉吧。”
  父亲平淡的话语,好似晴天霹雳。他扑通一声又重新跪倒,哭着说:“爸爸,他可是你老的亲孙子,是你唯一的亲孙子啊!我和翠玉结婚两年也没孩子,如今····你老怎能舍得······”于在江哽咽着哀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