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尘外女遇险入迷尘
作者:言潇尘      更新:2021-01-17 12:49      字数:3899
  “阿牛哥,这个女子是何人?你怎得寻人寻到我倚红阁了?”梳儿缓缓卷上画像,端起茶盏道,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这里的关系我也不清楚,左右是阁主要紧的人。”阿牛道,他注意到了江以柔神色有异,感觉到此处必有蹊跷,于是便开始装傻,又故意说出这番话来给梳儿听。
  听到“要紧”二字,梳儿端茶的手突然微微颤了一下,动作极轻,几乎察觉不到,接着盖上茶盏道:“阁主最近可好?”阿牛是个观察入微的人,也从旁人那里听到过一些风言风语,传闻因为香老板的缘故,梳儿曾经常常跟随着一道去玲珑阁,因此也是认得辛澈的,梳儿身世凄苦,香老板一直想给她找个人家,却不想她多次婉拒,有一次在玲珑阁多吃了几杯酒,梳儿却无意道出意中人是辛澈,却被玲珑阁的人听到,无奈此事却是神女有情、襄王无意,自然会被人当做酒后疯语嘲讽,香老板怜惜梳儿,也曾亲自为她争取争辩,甚至不惜与辛澈大吵,却也阻不住流言纷纷,后来不得已辛澈三令五申让玲珑阁上下对此事禁言。辛阿牛知晓梳儿至今都孤身一人,或许是因为还未放下当年之事,道:“正是被此事困扰不已,梳儿姑娘、以柔姑娘,若是有,千万看看是不是画像上的人啊。”
  梳儿听了,并不理会他的问题,却说:“阁主是很紧张这个女子?”辛阿牛挠了挠头,说道:“阁主也是受人之托寻人,自然要紧张此人,梳儿姑娘,您可不要多想了。”辛阿牛话说的倒是在理,梳儿听了神色也松弛了下来,又忽然想想自己的话的确有些唐突,难免让人想起旧事,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张口,于是她求救般地朝江以柔递了个颜色,江以柔聪明剔透,自然是知道他俩的哑谜,见梳儿授意,于是笑着柔声道:“我方才想起来,可巧昨日我们这里被人送来了一个姑娘,这会儿细想想,眉眼间倒是与这画像有几相似,却不知道是不是阿牛哥要寻的人。”听到江以柔这番话,辛阿牛心中便有了数,他知道这倚红阁的人行事,若没有拿定七八分的主意,是万不会张口的,便私语手下一个小厮吩咐他现行赶紧回玲珑阁报信,也好让金展前来认人,免出差错。这边他便赶忙起身恭谢:“哎呀,姑娘大义,若真是我们要寻之人那真真是无量的功德啊,那能否赶紧让姑娘出来相见,我们也好仔细对对这画像!”看辛阿牛满脸喜色,江以柔便吩咐壮牛赶紧去带人来前厅,可壮牛此刻却满额汗珠,极为紧张,却不敢言语,看他神色不对,江以柔赶紧把他拉到一旁细问,“壮牛,出什么事了?莫不是那女子?”“姑娘,那姓辛的女子不见了!”壮牛压低了声音说道。“怎么会!这可是在倚红阁,况且还有人看着,怎可平白无故消失的?可到处都找过了?”“能找的都找了,如今只剩下,只剩下外客的客房了。”壮牛道。江以柔听了也十分着急,“如若是在别处也就罢了,这在自家,又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只怕外客客房也要一搜了,你且等着,我去跟梳儿说一声,看看她有什么主意。”说罢赶忙回了前厅,看这边辛阿牛还在满脸喜色饮茶,赶忙理了理神色,梳儿也察觉到事情不对,于是借故到一旁细细与江以柔查问,知道情形之后梳儿也大为震惊:“这么一个大活人,定不会无缘无故在倚红阁消失,如今既然只剩外客客房尚未盘查,那便去搜一搜看看,若是没有,再想办法,此事不小,那女子又姓辛,很可能是个人物,当下还是将情形照实都跟辛阿牛都说了,也好共同想想对策,免得香老板今后不好与玲珑阁交代。”江以柔点点头:“也好。”
  辛阿牛见二人去一旁私语了良久,便猜出事情有了变故,焦急等了一会儿却只见江以柔回来,便问缘由,江以柔回道:“阿牛哥恕罪,那女子平白不见了,如今只剩外客客房未查询,此刻我们已经派人挨个去看,只怕是因为今日是花魁赛,从外面混进来了不少三教九流之辈,倚红阁此刻也不甚太平。”辛阿牛听得脸色惨白,一下瘫倒在椅子上,惊得额头都渗出了汗来,口不择言道:“哎呀,你们可未曾苛待她吧?莫不是跑出去了?如此情形,真是急死人,阿弥陀佛,可不要出什么事啊!”
  江以柔听到这话心头很是不悦:“怎么,玲珑阁一向便是这么看低我们的?我们倚红阁虽出身低微,却也不是没良心的。”见一向言辞温婉的江以柔急了眼,辛阿牛赶忙道歉:“姑娘莫动怒,我,我这也是急火攻心,一时说了胡话了。”
  “阿牛,你确实是气糊涂了,怎能说出这番话。”闻声,辛阿牛和江以柔都惊了。
  “阁主!您怎得亲自来了?金展没来吗?”见辛澈风尘仆仆而来,辛阿牛赶忙起身相迎,脚下一软,险些扭了脚。江以柔之前是见过辛澈的,不过只是点头之交罢了,谈不上熟识。
  “金展家主醒了,他一时无法抽身,我就来了。”大概是昨夜也没有休息好,辛澈声音里还带着疲惫,辛阿牛道:“原来是这样。”辛澈接着问道:“人呢?还没有见到吗?”他这话问到了关键,辛阿牛和江以柔都面有戚戚,不知如何对答,气氛凝滞了片刻,“难道平白无故在倚红阁找不见了?”辛澈这话点到了关键,“辛阁主息怒,都是我们倚红阁办事不利。”江以柔看着情形不得已只能开口,又把昨夜到今晨的情形一五一十给辛澈说了,最后她道:“辛伊尘姑娘本就是要让我们去找阁主报信的,问她要说什么话,她只给了‘一片花飞减却春’这一句,我们也不知是何意。”辛阿牛听得一头雾水,他们要找的人明明是贾探春,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叫辛伊尘的女子,莫不是弄错了?但奇怪的是,女子也姓辛。辛阿牛思忖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却不敢多说一句话,只抬头望着辛澈,看他怎么作答。
  “香老板不在?”辛澈却避而不答,只问香老板。羊脂玉面具有着温润的神采,任谁也看不出他的脸色,江以柔摇摇头。辛澈无奈叹了口气:“定又是去讨清静了,出了这等事,看她还如何能静!阿牛,马上去无可居去找香老板过来,我倒要问她一问,这倚红阁究竟是怎么管的。”阿牛点头称诺,即刻便带人离开了。只留江以柔和辛澈在前厅,气氛有些尴尬。
  “我各处去看看。”辛澈道。江以柔也不敢多言,只道:“阁主请自便就是。”
  倚红阁是整个首里城最大的妓馆,有外宾出入的叫做如梦楼,总共有五层,各层所司之事也不尽相同,一层叫做畅音云霄,说白了就是卖唱献艺的,最全没有的乐器班子、各类嗓音绝妙的娘子佳人、各种新奇精妙的曲子,在畅饮云霄都可尽享;二层叫做翩跹弄影,所谓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此处尽可观赏软腰肢、俏佳人;三层唤作墨香在侧,是最为清静的所在,都说红袖添香知己难求,而此处妙人最是解语,可棋子博弈,可吟诗作赋,可泼墨抒怀,可描摹精绘,总之不会辜负一番雅趣;最后这四层和五层都是外客包房,乃是留宿的宾客所在,软玉温香,佳人在侧,是全楼最为隐秘的所在,最高层可远眺整个首里城,有极好的景致。香老板是倚红阁的主人,容貌平平,一向深居简出,与辛澈乃是多年的旧相识,只是她要比辛澈大个几岁,他们一向亲如姐弟,也有人说,那香老板或许原本就是辛家的人,香老板的背后就是辛家,所以此次辛澈亲自来了倚红阁,江以柔待他以礼,举止言辞都格外小心,其实也是有这层考虑的。
  且说这边辛澈带着三个随从待客正堂来到了如梦楼,今日花魁赛,如梦楼上下都装饰了茜香红绸,雕廊画壁之间有精心编织的绸花牡丹,金丝和各类蚕丝织就的天女散花图挂在正堂,处处喜气。才不到晌午,倚红阁里就已经热闹非凡,他们大多数都是为了晚上的花魁赛来占个席位的,从一楼到二楼各处包间且不说,单就台下的坐席就满满当当,晚间的花魁赛会逐层竞技比试,最精彩的自然当属前两层。此刻辛澈一心寻人,恨不能飞身逃离眼前的熙熙攘攘,很快他便带人到了如梦楼的四层,果然有了与楼下相比难得的清静,此层房间不少,辛澈刚上楼便看到了查房的人。
  “滚!一帮不知好歹的东西!凭你们也敢来搜老子的房!去问问你们香老板,她可敢这样得罪我!”当头被骂的小厮惊得连滚带爬出了房门,破口大骂的人光着膀子,满脸横肉,一副骂骂咧咧不肯罢休的样子,看查房的小厮滚了出去他还不肯放过,伸出脑袋恶狠狠地“呸”了一口,“原来是他。”辛澈道。“阁主认得此人?”随从小厮问道。“来过一次藏云楼,大兴人,江浙一带有名的盐商,只怕茜香大半的盐都是他家送来的,的确不敢得罪啊。”辛澈摇头叹气,“只怕搜人不易。”小厮道:“阁主说的是,都说能宿在这倚红阁的都不是凡人,果真如此,您看,这盐商住的房还有雅名,叫做‘玉树银花’。”辛澈细看了一眼,房门上方挂着金漆书写四个字,不禁心里感慨,住的人乃是大俗,也真是白瞎了这雅气了,接着他们便往里走。这层大部分房间的门口都挂着一个木牌,标识着“住”字,这些乃是有外宾入住的房间,辛澈转了半圈,才发现这四层的房间几乎全都有人,经过之时,偶尔能听到一些不堪入耳的,但大多房间都是寂寂无声,辛澈心里想着,若是一一进入,只怕会把这倚红阁的贵宾得罪个大半,毕竟若是有心人刻意为之,此处确实是个藏人最好的所在,只是他想不通,究竟是何人为之,竟绕着弯子地把探春掳到这倚红阁、又那样想尽办法把她藏起来呢?这里面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关联。辛澈一时也没有头绪,不禁心烦意乱,小厮见他神思不宁,便道:“阁主,此处人多嘴杂,您还是去后堂那边饮茶吧,小的在此盯着,如有什么事,小的立即报给您就是了。”辛澈想了想道:“也罢,我在这里终究不宜,你们仔细跟着搜房的人,眼睛放亮一点,有什么即刻来报。”
  倚红阁搜房的进展显然格外缓慢,晌午早过,算上进得去房门的细查的、被一通谩骂赶出来的、哪怕是可在门口看一眼的,也不过二十几间,却一无所获,主要是每每搜完一间,都要赔礼致歉,少不得一番解释,查房的小厮越差脸色越差,只觉得吃罪的人越来越多,最后干脆有几个人借故花魁事忙不干了,江以柔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好主意,梳儿那头知道辛澈来了倚红阁,自然是避而不见,免得场面尴尬,眼见着日头西沉,辛澈心里是却越来越不安稳,总觉得眼前这一切都在酝酿着更大的事,只是他还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