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锦年知道这个机会并不是萧雄求来的，萧雄只不过是传递了一个消息而已，但他对这个消息很满意。
  况且，他知道若不将练体十八术的秘诀告诉萧雄，萧雄绝不会罢休。
  练体十八术的核心是通内术，沈锦年修炼通内术的方式是以千针叶和万鬼哭药浴。
  萧雄不敢相信，但他愿意一试。
  花香阁，蔷薇院，大木桶。
  萧雄脱掉衣服坐在木桶里，热气在他周身蒸腾，他的额头流下汗水。
  他突然从木桶里跳了出来，一剑刺进沈锦年的胸膛。
  只见他全身似被扎出了无数细孔，正在流血。
  他已变成血人，狠狠地瞪着沈锦年。
  “你敢戏弄我！”
  剑锋停在沈锦年的胸膛内，沈锦年脸上没有表情。
  “我早已说过，这种方法不是一般人能用的。”
  萧雄冷冷道，“你不是一般人？”
  沈锦年道，“不是。”
  萧雄瞪着沈锦年道，“那你是什么人？”
  沈锦年拒绝回答。
  萧雄皱着眉，沉默许久，又道，“这法子究竟是谁教给你的？”
  沈锦年也沉默，沉默得也很久，像在遥思，像在怀念，垂眼道，“他的名字叫獒太。”
  “獒太？”
  这是个很奇怪的名字。
  “不错！”
  沈锦年抓住剑锋，将其拉出自己的胸膛，然后便转身离去。
  萧雄愣在原地，直觉告诉他沈锦年没有撒谎，但他还是不敢相信。
  世界上没有人可以用这两种毒药来修炼通内术，绝没有。
  如果有，那他就不是人。
  长歌城比往日更热闹，商铺里的生意爆好。
  不是因为他们在甩卖，而是因为万剑楼弟子几乎要倾巢出动。
  临行前，必然好好准备。
  拿出积蓄，换一身新衣，配一柄好剑，再用剩下的钱请几个朋友到酒楼纵乐一番。
  然后，就离开长歌城。
  去杀人，或者被人杀。
  功成名就，或者尸寒荒野。
  作为男人，别无选择。
  万剑楼一万三千弟子，出动近万。
  万人北行，白袍加身，行如江流，坐如云停，所到之处，遇敌皆杀，且走且战，抢夺剑气。
  没有公认的领袖，但那些实力高强的人，受到信赖，自然而然成为了领袖。
  一共十二人，号称十二杰。
  沈锦年认得其中的两人，一个是排名第七的小叶，另一个是排名第九的李丹阳。
  沈锦年见过李丹阳，还与她交过手，那是一个外貌清丽而可人，剑法轻灵而优雅的少女。
  此刻看来，她在万人群中也极为出众，不仅因为她身上的穿着与人不同，还因为她是为数不多的女子之一，而且是个很美丽很令人心动的少女。
  她就像这片浑浊天地里的唯一风景。
  一副剪水明眸，一张玉琢粉面，一条齐腰马尾，一袭碧绿长裙，一双修长玉腿，一对纤纤细手，一柄寒光绿剑。
  剑在她的手里，她的风采令人仰慕。
  大家都知道她除了人美似花，更是用剑的高手。
  在两年前，她便已是持剑境中期的强者，最近几天，已一举踏入持剑境后期。
  她的剑法已融会贯通，心剑合一，进入化境，一剑挥出，轻灵优雅，看似温柔，却足以匹敌千钧之力，颇有举重若轻的风采。
  黄昏。
  十二杰在人群中央，围拢在一起，像在商议着什么。
  沈锦年和阿木在人群后方，打坐休息，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个是身长八尺，浓眉虎目的大汉，一个是面目和善，体态笨拙的胖少年。
  陆七八遥望人群中央，浓眉微皱，道，“眼看天就快黑了，也不知晚上要到哪里落脚，这十二杰还不赶紧拿个主意么？”
  小胖笑道，“人家心里怎会没数，何须你来操这个心？”
  陆七八道，“我只是很好奇他们在商量什么事情，这么久了还没有说完。”
  沈锦年微微一笑，道，“想知道，为什么不听一听？”
  陆七八干笑了两声，挠了挠头道，“那倒是，我去听听。”
  他正起身。
  沈锦年又道，“想听也不用跑过去。”
  陆七八怔了怔，又徐徐坐下，皱着浓眉，不解道，“沈公子的意思是？”
  沈锦年微笑，不语，闭眼，脑袋微倾，耳廓微动。
  过了半晌，他睁开双眸，微笑道，“他们在说，要将我们分成十二个大队，一百二十个中队，一千两百个小队。”
  陆七八怔了怔，小胖也怔了怔。
  他们吃惊，不是因为沈锦年说的话，而是因为沈锦年能听见十二杰的话这件事情。
  一眼望去，连人影都很渺小，怎么可能听得见他们说话？
  二人不是傻子，知道沈锦年使用了洞察术。
  洞察术，可提升目力和耳力，寻常修士两里之内，无论多么细微的物体或者声音都可以感知。
  但此处距离十二杰大概三里远。
  沈锦年竟能听清三里外的人说话，显然他的洞察术远超常人。
  看着两人吃惊的目光，沈锦年淡淡一笑，道，“不必惊讶，你们若是苦练十年，自然也会和我一样。”
  小胖嘿嘿笑了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线，道，“沈公子练了多少年？”
  沈锦年道，“一年。”
  二人更吃惊。
  沈锦年笑道，“你们不要跟我比，跟我比的都是傻子。”
  二人失笑，不得不承认。
  阿木一直坐在那里，目光平静，毫无波动，仿佛完全没有听见三人的对话。
  对于沈锦年的天赋，他好像也完全不惊讶。
  他正养精蓄锐，调整状态。
  这一次离开万剑楼出来闯荡，他的心态已比上次平和得多。
  虽然他仍渴望杀敌建功，但丝毫也不急躁。
  经过叶追风的事之后，他多少已经开始相信，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他唯一能强求的就是他自己，无论做任何事都倾尽全力。
  倾尽全力，便已心安。
  这时候，人群中有人向此处飞来。
  高大而英俊的人，小叶。
  小叶停在沈锦年面前，看着他笑道，“沈师弟，告诉你一件好事。”
  沈锦年哈哈大笑，站起身来道，“我喜欢听好事，叶师兄请说。”
  小叶微笑道，“我推举你和阿木师弟担任中队长，统领一百人的队伍，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
  沈锦年笑道，“谢叶师兄抬爱！”
  小叶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拍了拍阿木的肩膀。
  看他们的样子，仿佛已将叶追风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就连陆七八和小胖也相信，他们的关系很融洽。
  但沈锦年并没有忘，阿木当然也没有忘。
  只不过阿木已经和沈锦年一样，从表情里看不出一丝对小叶的不满和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