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堂
作者:云世鹤      更新:2022-04-20 14:56      字数:2909
  想来当年盛堂也是坚持“家丑不可外扬”的,但经历了盛新歌与盛堂老友两次大风波后,他家这八卦闹得纷纷扬扬,就是再不想听的冬岭城人也知道一二了。
  不过这样也好,正好省了杨陆的事。
  他这两天一直在找小董,与人见面时话题也有意无意地往他身上引,自然是补足了之前毫不上心的故事。
  在小董坐在门口耍无赖后,侯苪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
  她没有选择再给小董钱,而是把他彻底轰了出去。
  “侯老板真是一个卸磨杀驴、见钱眼开的人啊。”小董平静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再配合上那双不屑中带着寒意的眼睛,看得侯苪脊背直发凉。
  “好啊,好啊。”小董叫了几声不明所以的好:“这世界可真白啊,白得像你的心肠啊。”
  说到这里,大概就要插两句杨陆还没见侯苪时,在盛堂里听来的八卦了。
  当时有两个小姑娘正在不远处的旧款布料架子后面咬耳朵,只是声音有点大,不小心传到了杨陆这儿来。
  “你还记得这个花纹吗?”声音细弱些的姑娘说到。
  “记得呀,当时好风靡呢,这小金叶子是真的精致。”声音沙哑些的姑娘说到——她倒不是本音如此,只是一到这个时节就咳嗽不止。
  “跟你说啊,最早手纹上的争吵就是因为它。”细弱姑娘神神秘秘道:“好些小姑娘都穿着这身衣服,去找婉老板画手纹,婉老板就根据她袖口的叶子来描,后来就让侯老板找到门上来啦。”
  “侯老板?”沙哑姑娘有些惊讶:“她们认识?”
  “害,什么认识不认识的,你接着听我说呀。”细弱姑娘打断到。
  杨陆本也没打算做着隔墙的耳朵,但是话题提到婉老板与侯老板,他也就厚着脸皮听下去了。
  这不听还好,一听展开还挺吓人的。
  “一开始看见侯苪,婉老板还挺开心哩。”细弱姑娘继续说道。
  都知道冬岭人喜手纹喜新衣,尤其是年轻人,每每得了新衣就要换一次手纹者甚多。在他们眼里,短期手纹料贵没关系,关键是要衣纹和谐,整体好看。
  但毕竟这绘画的天赋不是每个人都有的,不少人自己画不得喜欢的手纹,便会来到婉堂向婉老板定制。
  尽管这样价格会贵一些,但婉老板手艺好,画纹风格多变,制作出的手纹还能许久不褪色,综合考虑下来也非常不错,自然门庭若市、生意兴隆。
  “你还记得那时候吗?”细弱姑娘问到:“由于上门的人太多,婉堂门槛都快给人踩破啦。”
  “现在也不少诶。”沙哑姑娘昨儿还去了一次:“婉老板全程头都没抬起来。”
  “哈哈,是这样。”细弱姑娘笑到:“但是当时啊,人更多。”
  那时正是盛堂第三批尝试批量制衣的时候。由于之前的成品好看又保暖,故而冬岭城人老早就期待盛堂的新品了。
  然后这新品呢,也没让冬岭城人失望,不但款式新颖,还十分舒服,一拿出来就卖空了。
  当时的冬岭人几乎人手一件盛堂的新衣,尤其是那件金叶子布料的长袍,基本上十人九件。
  这新衣服有了,下一步当然是要画手纹啦。
  一时间,许多人都穿着同样的衣服来找婉老板画手纹。
  一天十个八个也就罢了,接连好几天,婉老板都被要求画一样的金叶子手纹。
  她一开始还有兴致改一改细节,后面实在厌烦,就闭门关店了半日。
  不过这半日她也没闲着,而是去找了卖皮具的老板买了几块好皮子裁剪至手掌大小。
  紧接着,她在这些皮子上描出了这几日常画的图案,让老板加工到镂空,放在小篮子里摆在了角落的桌子上。
  再开门时,婉堂的效率可就高多了。
  只要是穿着盛堂新衣的,她便打发他们去篮子里找相应的皮布,自己放在手上拿材料描。
  客人们发现如此一来色彩可以自己选,还不会涂抹变形,当即拿着皮布自己兴致勃勃地玩了起来。
  婉老板难得清闲一阵,也就笑眯眯地看着结伴而来的几人你给我描,我给你画,然后嘻嘻哈哈地闹成一团。
  “老板,我该给你多少?”客人画完后问到。
  “自己描的东西,给不给无所谓。”婉老板并不在意。
  “那可不行,材料钱我得给你。”客人坚持留下材料钱。
  “行吧,下次自备材料来,不用给了。”婉老板随口接到。
  这皮布本是婉老板打发人用的权宜之计,没想到一下子在冬岭火了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不仅越来越多的人来婉堂里用皮布,还有人因为其他原因,向她询问能不能借用一下皮布。
  “拿去拿去,一点小玩意。”婉老板全然不介意:“不用拿回来了。”
  “那可不行,没这个道理。”客人吓一跳。她只是想给生病的妹妹描一个哄她开心,可没想着独吞。
  “本来我也嫌烦,随你。”婉老板没有改口。
  几日后,那位客人把相应的金钱与皮布送回婉堂,很是期待地问了一下婉老板还有没有新款式的皮布。
  “一点应急之法,来问的人怎么比正常来画的人还多。”婉老板当时正在给老客画手纹,当即苦笑道:“从前个到今个,一天十几个。”
  “哈哈,我还是喜欢婉老板亲自给画,纹路和谐。”老客笑到:“也谢谢他们肯把婉老板的时间留给我了。”
  “这你说的。”婉老板哈哈大笑:“我就是不接新衣手纹,也得把你这个画好了啊。”
  “那是。”老客故意道:“画得不好我可就不来了。”
  “是是是,知道你挑。”婉老板十分得意:“怎么样,成了!”
  “妙,妙!”老客低头一看,立马连连喊妙。
  左右店里的客人都在自描皮布,婉老板与老客又闲聊了许久。
  眼见临近正午,老客准备离开,婉老板自是起身相送。
  两人说说笑笑来到门口,正看见了赶来的侯苪。
  “你猜猜看,侯老板去找婉老板是因为啥?”说到这里,细弱姑娘卖起了关子。
  “为啥?画手纹?”沙哑姑娘绞尽脑汁猜测:“想聘婉老板给她画新衣?还是想长期合作?”
  “嘿呀,都不是。”细弱姑娘显然不擅长卖关子,紧接着就公布了答案:“她啊,是来找婉老板兴师问罪的!”
  “兴师问罪?!”沙哑姑娘一下子惊讶出声。
  不过不光是她,就连当时的婉老板对此也是大吃一惊。
  她先前就因为盛新歌的事情与侯苪同病相怜,见她想要说事,就直接将她迎进后院请茶。
  结果茶还没倒完,那边侯苪一开口就说皮布。
  “婉老板生意真好啊,这皮布嗯……挺好用。”她的开场白有些生硬,第二句就直接插入了正题:“但我看这花纹怎么是我们盛堂的啊——”
  她没给婉老板开口的机会,略有些匆忙地说着自己的观点。
  那观点总结下来也不复杂,就是盛堂花纹来自盛堂老友,婉老板没资格使用。
  花纹,没资格?婉老板头回听见这种说法,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
  当然,她并非听不得侯老板的话语,而是从那越来越快的语速中听出了某种敌意的质疑。
  怎么,你觉得我很稀罕你们盛堂的东西吗?
  婉老板的脾气一直都不好,这次更是险些炸了锅。
  且不说盛堂不满意,最近她也烦着呢!
  比起那些单调重复的他人花纹,她最爱的本来就是观看客人整体情况,而后一边聊天一边为他慢慢绘制一个和谐的手纹。
  说到底,她根本不稀罕盛堂带来的这些额外生意,只是不希望来婉堂的客人失望而归!
  天知道你这些破叶子日前画得我有多烦!婉老板越看侯苪越生气。我好容易把这事解决完,你倒上门问罪来了!
  她直接一震茶杯打断侯苪,不留情面地愤然问到:“你到底想说什么?”
  侯苪没料到婉老板竟会先她一步生气,一下子没了声音。
  “说,我听着呢。”婉老板等着她想怎么安排。
  “就……”侯苪气势一下子弱了许多,好半天没憋出一个后续来。
  她是这阵子看着满街的同款手纹,想着这群盛堂老友的开销和德行,头脑一热就来了这里,具体要怎么解决还真没想过。
  “哦,明白了。”到底同为生意人,婉老板再兴趣使然也明白生意场上的规矩:“要钱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