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事
作者:
云世鹤 更新:2022-04-20 14:56 字数:2287
以同样起点开始的棋局由于落子的偏差,自是可以延伸出许多可能性。
杨稚曾无数次模拟过这半场的棋局,仿着杨亮的风格与自己对弈,个中习惯与感悟自知冷暖,不足为外人道也。
眼见近于终局,他的耳中却不合时宜地传来了邻桌的闲聊声,一个错神中又回到了简陋的桌椅之间。
“挽……温?”青年眯着眼睛盯着棚外的招牌,语气中难免有些犹豫。
“不错。”一直用鼓励神色看他的中年人捻须颔首:“正是挽温。”
而那张桌上除了两人外,还有一个比青年略长些的男子。他虚拟着行笔的纹路,开口赞道:“这字如云般飘忽,骨节却苍劲有力,不知出自何人之手。”
“呵,小启,你可知春夏秋冬四季的古称为何?”中年男子又问到,神色里自有些年长者的骄傲。
“四季的古称?”被称作小启的少年有些不悦地皱起眉头,暗藏不耐烦地甩出了一句:“不知道。”
“康小友可知道?”年长者有些自得,又去考验那边的男子。
“呵。”史康会心一笑站起身来,就着桌上覆盖的薄雪手指一挥唰唰唰写下八个大字。
“招黎、半夏、挽温、唤寒。”小启跟随着字迹念道。
“不错,正是。”中年男子饱含赞许:“正是对应春夏秋冬的古称。”
“不对吧?”这八个字一出来,小启察觉到了异样:“且说这春,难道不是黎招吗?”
他印象里自哪本典籍传说中听过这个词汇,由于觉得特别,还刻意多念了两次。
“这你便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史康接着说到:“同一个季节,在乔区称为招黎,在盘区称为黎招,是些出于地域的小差别。”
“既有差别,又哪来的标准答案。”小启明显带上了赌气的成分:“况且这四季也不够匀称,何不改半为拌,换唤为换,突出一个翻云覆雨得了。”
“拌夏换寒吗?”史康没耐住转头窃笑。
“怪是会瞎说。”中年男子断了他一句。
“切。”小启冷哼了一声。
“没想到康小友对这前代典籍还有些研究?”没搭理小启,中年男子向史康搭话到。
“史某喜爱研究字迹,自是不会放过古籍与石碑。”史康笑了笑:“不过史某的重点主要放在行笔运字上,比起马先生的博学多才是自愧不如。”
“康小友年纪轻轻如此谦逊,以后定然大有可为。”马龄眉舒目展甚是愉悦。
“可巧史某也有一问题思索已久,正好今日说与马先生听听,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诶,这就是见外了。”马龄拖长音调,老学究的气度一览无余:“小友且说,老朽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史某便不客气了。”史康一震衣袖:“多年前史某……”
杨稚甚少听得他人如此说话,一不留神也就从头听到了尾。
只听得史康自多年前习字心有郁结说起,好好地描绘了一番其中困境与纠结,听得马龄是连连点头,显然也曾对此深有体会。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又说起了自己决定出门散心,逛遍全城大街小巷,呕心沥血才找到了几本泛黄古籍。
既得古籍,他又不满足于书上残篇,收拾东西去寻了书上曾提到过的各种风景。
最后在某座荒芜秃山上,他用小锹东挖西寻,找了三天三夜,终于挖出了一个遍布裂纹的石碑。
“那石碑饱经风霜,其字已裂去大半,上面青苔也枯萎脱落,一碰便与灰尘融为一体、随风远去。”
史康闭上眼睛,双手轻轻爱惜摸索,仿佛那石碑就在眼前。
“如此石碑,不知其上记录了些什么?”他这边沉溺场景,马龄却有些等不及了,赶紧出声问到。
“啊,史某失态了。”史康略一致歉,从桌上寻了个空档又写下三个小字。
“怜华池?”马龄翻过不少古籍,倒是认得他写下的古字。
“正是,先生果然博学。”史康更觉马先生为知己:“这怜华池……”
按下些怜华池期望许愿之类的传说不表,史康终是问到。
“我解读石碑数次,终觉那模糊二字实为暻区。”他仿着古字寻着空隙写下暻区:“可这偌大的霖区里哪来的暻区一处?”
“不错不错。”马龄大为赞叹:“马某也曾从些特殊之处知道些许怜华细节,神女之泪庇护的地区正是暻区。”
“哦?”史康极为惊讶:“这地方传闻异魂灵兽横行,人们却安居乐业,竟是真实存在的地方吗?”
“不错,而且你我此时就在暻区之中。”马龄胡子一抖一抖,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暻区难不成正是乔区?”闻言,史康惊道。
“非也非也。”马龄摇头晃脑加以否认。
“莫不成……冬岭?”史康又揣测到。
“同样非也。”马龄笑意更盛。
“别卖关子了到底是哪啊。”小启被他非也的一口气呛在肺管里不上不下,急忙忙地问到。
“这儿,是乔区。”马龄在桌上圈下一处,紧接着又在它的右下圈了另一处:“这儿,是盘区。”
最后,他在这两个圈的外面画下一个更大的圈:“这儿,就是暻区。”
“暻区就是乔区和盘区?”答案落地,小启失口出声。
“正是。”马龄含笑颔首。
“一句话的事整这么麻烦。”小启有点崩溃。
“原本这乔区与盘区乃是一处?”史康则有些错愕。
“不错。”马龄点点头。
“只是……”史康欲言又止。
“人说沧海桑田、今非昔比,古时与现在自是大有差别。”马龄知道史康在纠结些什么:“虽说现在瘴气红瀚切割两地着实可怖,但当年暻区和谐一体,只是后来战火纷飞……”
“暻区分家成乔区和盘区?”就在史康听得津津有味之时,小启嘟囔到:“暻区拆开难道不是日区和景区,我还……”
这赌气的话听来有些贫嘴,平白让杨稚想起三队,自是嘴角微扬品下一口乳茶。
他正念着茶凉杨陆还未归,不想前头白汽朦胧处惹出一阵喧闹来。
“滚滚滚,这里不欢迎你!”一阵喧哗声中,大婶的声音格外瞩目。
“听见没有,不许再来了!”随后是一个浑厚的叔声:“否则下次别怪我伸拳头了!”
杨稚眼神好,正看见几个棚主推搡着一个神色憔悴、衣着落魄的狼狈男子出了棚子。
他们虽没呸上一声,神色自也是不屑至极,仿佛厌恶男人弄脏了自己的摊子一般。
最后,那饥饿的流浪男子趴在地上探头再三,终究是捂着肚子悻悻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