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其中人是否情愿，杨家的车驾终究是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彭家。
  送别的雀鸟歪着头看着视野中的队伍化作一个小点，展翅飞过层叠的院墙停在了光秃秃的高枝上。
  还没等它开口歌唱清晨的闲适，一道身影匆匆忙忙地跑进院子，咚咚地拍起了内锁的房门。
  “小黎姐，你在吗小黎姐？”
  她抬高声音喊着门内的女孩，素净的脸上满是焦急之色，惊得雀鸟如梦初醒，惊慌失措地挥着翅膀逃离了院子。
  “在……怎么了？”门里传来砰哐地起床声，小黎难掩虚脱地问到。
  “出事了，你快来看看吧小黎姐。”路雪依旧咚咚地拍着木门。
  “先别拍……就来。”小黎捂住发紧的心口:“怎么了？”
  “出事了你快点，快点来。”路雪再次抬高声音几度催促。
  那尖锐的女声刺到小黎耳中捶得她大脑嗡嗡作响，饶她是个好脾气的也不由得加重语气对着门口吼道。
  “别拍了，到底怎么了？!”
  “哎呦，那么大声干嘛!”被门里的声音吓了一跳，路雪反口吼了一句:“快开门啊!”
  “……”门里不再言语，小黎匆匆套上衣裙洗了一把脸，对着镜子简单勾上几笔妆容，踩上鞋袜打开了门锁。
  “你怎么这么慢啊小黎姐。”一看小黎还有功夫化妆，路雪立刻拉下了脸。她拽住小黎的手腕，连拖带拽地将她扯向了练琴房。
  “慢点、怎么了？”小黎下意识想要挣脱却被扯得不断向前。
  “快去快去，闹起来了，出大事了!”路雪大步向前，只想以最快的速度将小黎带到现场。
  秋日的上午也刮着恼人的凉爽西风。
  小黎本就没有睡好，又是在梦中被突然惊醒，被凉风这样一刮，头脑难免昏昏沉沉地闷痛了起来。
  她浑浑噩噩地被带到练琴房，直到听得一声破音的嘶吼才一激灵清醒了不少。
  “令灵你到底什么意思？!”拾女被气得整张脸涨红:“你到底有完没完？”
  在她的正对面，令灵一个人孤零零站着，清冷的脸上微微颦眉，看上去自有一种说不出的高傲。
  “你说话啊!”被令灵的反应激怒，拾女失去理智般大喊，本就发哑的声音也再度破了音，听得小黎心头一阵突跳。
  “你也太过分了令灵，之前也就算了，你现在搞这一手，实在是太脏了。”见拾女情绪已经在失控的边缘，朵儿揽住拾女的肩膀使劲拍了拍示意她冷静。
  后者反身推开朵儿，再度愤怒地看着对面的令灵。
  但不管她如何愤怒，令灵还是那副不明所以的样子，一双淡褐的双眸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这神情彻底剪断了拾女最后的理智，她上前一巴掌狠狠扇在令灵脸上，紧接着猛然一推让她摔在地上，整个人扑到令灵身上又打了下去。
  “诶，别，等等。”没料到拾女会直接动手，围观的女孩们发出了惊声。
  朵儿赶紧追上去拉拾女起来，混乱间也被她打了几次。
  “起来，让开。”见状，小黎赶紧拨开人群，帮着朵儿一起拉开了拾女。
  “我还当你是个天才，原来是个敢做不敢为的龌龊货，真行啊。”被拽起时，拾女还骂个不停。
  小黎挡在拾女面前帮着朵儿拉开两人之间距离，回身蹲在地上扶起了令灵。
  “小黎，这里没你的事!”拾女离开前不忘对小黎怒到:“当心这条狗背后咬你一口。”
  “好了好了，先冷静，我们先回去。”朵儿对小黎无奈地笑了笑，强拉着拾女离开了洞门。
  见周围还是乌泱泱的，小黎皱着眉向围观的女孩们挥挥手:“行了行了，都在这围着干什么，散了散了。”
  等不到新的热闹，她们依依不舍地三两散去，嘴里还不忘嘀咕刚才的八卦。
  “没想到拾女真的会打人诶？”
  “可不是，看力道还挺狠的。”
  “你看令灵的脸没有，破了没？”
  “没看清，你看清了吗？”
  “我也没……”
  “要帮忙吗小黎姐？”练琴房的小院转眼没剩几个人，路雪突然蹿了过来。
  她弯下腰像是要扶令灵，眼睛却一直瞥向她的脸。
  “行了!出去!”小黎突然发了怒，一巴掌挥开了路雪的手。
  “切，不识好人心。”路雪自讨没趣，撇撇嘴拉起旁边的女孩一起离开了。
  身旁终于安静了不少，小黎将令灵扶进练琴房，半跪下去去看她的脸。
  那张脸肿起了半个，上面的五指印清晰可见，额前也擦破了几块。
  她走到房间角落将毛巾浸湿，轻轻擦起了伤口旁的灰尘。
  “我的琴呢？”擦拭间，令灵突然问到。
  “什么琴？”小黎头真的痛死了。
  “你说过让碎花堂的人把琴送回来的。”令灵有些不悦。
  “嗯……？”小黎反应了半天，依稀记起昨夜似乎提过一句。
  “骗子。”令灵拨开小黎的手，起身坐回了练习琴前。
  她一松一紧地调试着琴弦，丝毫没有搭理小黎的打算。
  “就是这儿，小黎姐你们在吗？”就在小黎蹲在地上发懵的时候，明棠突然进入了琴房。
  她扶着小黎坐在凳子上，担忧地将手贴在她的额上，回头冲门口喊着:“你快点!”
  “已经到了……”紧接着，一道气喘吁吁的男声响了起来。
  只见一个医师打扮的男子扶着门框喘了半天的气，抬头一看门里的情况，顿时被小黎的脸色吓了一跳。
  “小黎，你受凉了吗？”他急匆匆往门里进，没留意脚下的门框被绊了一跤，险些直接趴在两人面前。
  “南医师？”见到意料之外的人，小黎有些惊喜地喊了一声。
  “叫小南就行了，怎么烧得这么厉害？”小南蹲下去为她把脉片刻，眉头立刻深深地锁了起来。
  一会儿功夫，明棠拿着洗好的毛巾盖在小黎头上，温柔地为她擦拭额上的冷汗。
  “得了得了，这姿势能把好脉吗？好歹找个桌子啊？”
  她一低头正看见小南关心则乱的傻样，顿时不满地嚷嚷起来。
  “对，这周围哪儿有桌子？”小南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赶紧站了起来。
  “我没事……”小黎摇摇头:“你先去看看她……”
  她抬头去找令灵，很快看见了琴前冷目看着这边的她。她想站起来换个地方，脚下一软正倒到了小南的怀里。
  “别急着站，慢点。”小南赶紧扶住了小黎。
  “傻瓜，用抱的，抱的!”明棠恨铁不成钢，在一旁火急火燎地提醒道。
  的确抱比较快。小南想想也是，弯腰一把抱起小黎避开了风口。他抬头在房中找了半天没看见床，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了空闲的桌上。
  “那是放琴的。”令灵冷不丁说了一句。
  小南眉头一皱，放轻动作将小黎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头也不回地问明棠:“她现在的房间近吗？”
  “不近，别再受寒了，你先给她看看吧。”
  明棠关上门挡住愈发凛冽的秋风。她正欲把窗也关上，却见令灵一把拉开了门。
  “你做什么？”明棠有些生气。
  “有男人，瓜田李下。”令灵冷淡开口。
  “你可以出去，现在。”明棠一把将门推上，冷冷地看着令灵。
  两人无言地对峙了几秒，令灵坐回之前的位置，低着头又拧起了琴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