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只剩下郑峥和李笑山两人。
  李笑山笑道：“看，都他妈要结婚了，你呢？”
  郑峥羡慕道：“真是羡慕不来啊。”
  李笑山收了笑容，忽然说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今天的叶影。”
  郑峥怔了怔，“什么意思？”
  李笑山沉思道：“最初的她眼神里全是淡漠，好像对任何事都不放在心上。后来和蚊子相处的时间长了，眼睛里时时刻刻藏着欢喜，还有……怎么说呢，是希望吧。今天，她的眼里却是充满了不甘和留恋。”
  郑峥觉得不可思议，“奇了，什么时候会看面相的？”
  李笑山说道：“阅历。我这辈子除了当兵别的什么都没学到，就学到了察言观色。在东盟，我为了谋口饭吃，不得不费尽心思揣摩别人的心思，时间长了，多少就能从对方每一个眼神猜出他们的心思。”
  郑峥拍拍李笑山的肩，“为什么觉得她会是不甘和留恋？”
  李笑山起身走到窗边，望向远方的天空，喃喃道：“我想……应该是可能怕得到的幸福会太过短暂吧。”
  郑峥望着他的背影，仿佛看到了他身上的淡淡忧愁和思念。
  郑峥缓缓起身，揉了揉腹部，那尚在的疼痛感越来越轻了，瘦削脸上漆黑的双眼熠熠发光，“不用悲观，我们都会活着。”
  离开会议室后，郑峥游荡在驻地里，他拿出手机给自己父亲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
  “爸！”
  “诶儿子，有什么事？”
  “知道第二波兽潮的事吗？”
  “知道，听说是你们发现的？我现在正准备去开会呢。”
  “爸，你们撤出隔离区吧。”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能退到哪里去？封锁线和生死线两道防线如果都守不住，人类最后的净土就彻底不存在了，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手指摩挲着手机光滑的边缘，郑峥道：“爸，我爱你！”
  “我也爱你儿子。如果这次我们挺过去，给我养个孙子吧。”
  郑峥笑了起来，“一定。”
  电话挂了，郑峥心潮涌动，不远处医疗室不少人进出，那些淋了辐射雨的人需要持续打针和观察，有些人很可能就此会得辐射病，但是从他们的笑脸上看不出沮丧和悲伤。
  郑峥停下脚步，静静站在不远处，望着医疗室人来人往。
  不知道站了多长时间，医疗室人渐少，他脚步几经踌躇，忽见井之源和叶影双双从医疗室出来，双方一照面，他颇有些尴尬，首先开口问道：“你们怎么来医疗室了？”
  井之源笑笑，“这不是闲着有些无聊，给那些人治一治。”
  郑峥恍然大悟，难怪那些人个个面带喜色，只是……他担心道：“人多嘴杂，搞得人尽皆知不好吧。”
  井之源不以为意，反而笑起来，“这不得打着你老子的旗子，基因研究所所长特制的特效药，一针去除辐射污染，不过制作成本太高，是军方内部药，谁要是走露了风声，今后这药就不再提供了，谁敢保证今后不再被辐射呢？”
  郑峥直翻白眼，“你小子太坏，没说他是我老子吧。”
  “那哪敢，是咱们团长大人的关系呗。”
  郑峥哈哈一声，“真是坏得流油了，老大也被你拉下水了。”
  井之源不好意思道：“是不是做太过了？”
  郑峥瞥了眼满面春风的叶影，随手挥了挥，“随便坑，人命比什么都重要。”
  井之源上前抱了抱郑峥，叹道：“就知道没事儿。”随即笑容神秘，低声道：“有一女孩儿问，你的伤是不是完全好了，怎么不去复查啊。唉，她脸上的小雀斑变红时，真可爱啊。”
  郑峥睁大了眼睛，心脏不争气地跳动加快，忙道：“真问了？她是怎么问的？还说了什么？”
  井之源哈哈大笑，推开郑峥，“我都忘了吖，自个去问。”说完，搂着叶影扬长而去，远远的飘来叶影的声音：“我是不是不可爱？所以你瞧别的女人个个觉得可爱？”
  郑峥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心下一横，大步走进医疗室，几个小护士好不容易开始休息，嗑着瓜子聊着天，就是不见脸上有雀斑的女孩，郑峥大声道：“我来复查来了。”
  小护士们顿时站起身，一个个笑着，其中一个说道：“这不是泥鳅哥吗，来来，我来给你检查一下。到那2号房里去，先去把裤子脱了，我拿了药后过来。”
  郑峥瞪眼道：“小刘，什么时候胆子大了，泥鳅哥的玩笑也敢开。”
  小护士捂嘴娇笑，“怎么是玩笑呢，你裤子不脱我怎么检查啊。”
  郑峥干咳两声，“伤在腹部，不用脱裤子的，又不是放屁。”
  几个小护士齐齐大笑。
  那小护士翻了个大白眼，“放屁不脱裤子的。胡姐姐给你检查时，你都不脱了吗？”
  郑峥恼羞成怒道：“屁呢，我只脱到屁股。”说完就觉得不对，“我说你这小丫头胆子挺肥啊，调戏我来着？别多说，把小胡叫出来，我肚子疼得厉害。”
  “就不叫，我看你脸色红润，哪里疼来着。哟，我明白了，你是特意过来找胡姐姐的吧，不过我说你这条泥鳅没心没肺的，小胡小胡的乱叫，人家叫什么来着，你要是能说出胡姐姐的全名，我就帮你把她叫出来，你说怎么样？要是叫不出来的，我说你还是缩回泥里去吧。”
  郑峥傻了眼，小胡叫啥来着？
  “看你这傻样，得了得了，回泥里去吧，连名字都不知道，就没个真心。”小护士脸色不善了。
  郑峥觉得不对了，他突然摇晃了一下，脸色变得卡白，捂住腹部缓缓软倒在地。
  小护士叫道：“喂喂，你这是干什么，装死啊。”
  郑峥缩成一团，全身抽搐。
  小护士瞧他脸色不像假的，心中一慌，“泥鳅，你不会是来真的吧。”
  郑峥一抽一抽的，慢慢不动了。
  几个小护士伸手在鼻尖下一探，顿时心慌意乱，纷纷大叫：“王医生王医生，不得了了，泥鳅昏死过去了。”
  “哐啷”一声，一个门里冲出位有着雀斑的护士，她神色慌张，俯身探息，“醒醒，泥鳅你怎么了？”嗓音带着哭腔，突然她的小手被捉住，只听郑峥道：“看你还往哪里跑，跟我来。”
  不由分说，郑峥拉着小护士跑出了医疗室，身后几个小护士又惊又愕，回过神后无不哈哈大笑。
  王医生从里面走出来，板着脸道：“都闹什么，一点淑女形象都没有，找个男人难罗。”
  郑峥拉着小护士东转转西转转，直到一个无人处。
  小护士瞪着眼睛，里面还有晶莹的泪水在打转。
  “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郑峥大脑一阵阵发热，怎么看怎么就觉得小护士脸上的小雀斑是那么可爱，他紧紧抓着小护士的手，手又软又滑，左右一看无人，当即单膝脆地，温声道：“嫁给我吧，明天就嫁给我，让我照顾你一辈子。”
  小护士啊了一声，脸色绯红，垂头低声说道：“会不会太快了？”
  郑峥忙道：“不快不快，我早就喜欢你了。”
  小护士头埋得更低。
  郑峥举手发誓：“我说的都是真话，如果有一句假话，就……”
  嘴唇被一只有些颤抖的小手捂住。
  “不要乱发誓，我……”
  郑峥心几乎快跳到嗓子眼，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紧张，只是……后面的话怎么还不说呢？
  “我……”
  郑峥突然紧张起来，不会不同意吧？
  “我叫胡静柔。”
  “啊？！我叫郑峥。”郑峥觉得自己要悲哀了。
  小护士缓缓抬起头，轻声道：“能再听一次吗？”
  平时很机灵很聪明的一个人，这时转不过弯来，郑峥张张嘴，吐出一句：“我叫郑峥。”
  小护士“噗嗤”笑出声，“不是这句啦。是……是最开始那句。”
  郑峥终于醒悟过来，大喜，大声道：“我郑峥想娶你胡静柔为妻，一生一世照顾你，嫁给我吧。”
  “噫毛！”
  “嗯？”郑峥傻了眼，接着又听到一声“噫毛”，全身一个激灵，转头看去，只见一只大猫站在不远处眯着双眼，旁边一条大狗摇晃着尾巴。
  “噫毛噫毛！”大猫不停叫起来，声音越来越高。
  有人声传过来：“那流氓猫是怎么了，乱叫什么。”
  另一人道：“去看看吧，听咱们队里的泥鳅说过，驻地的安全交给了那只猫负责呢，别不是在报警？”
  “别，还是上报给蒋队长他们处理吧，咱俩手无缚鸡之力，真要有什么，还不是羊入虎口。”
  人声渐远。
  郑峥嘴角直抽搐，对黑仔道：“干嘛，看热闹？你这家伙怎么无处不在。”
  “噫毛！”
  “汪汪！”从来不叫的大狗叫起来。
  郑峥冷汗流下，转头望向小护士，小护士脸已红得像只苹果，轻轻点头：“我愿意！”声若蚊蝇。
  郑峥大喜。
  没有戒指，只有一把小飞刀当作求婚的信物。
  郑峥拉着小护士飞奔，“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找子弹去。”
  身后，黑仔懒洋洋打了个大哈欠，又伸了一个大懒腰，这才“噫毛”一声，带着大狗又闲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