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回家的诱惑（五）
  我说不上来，这个看不见的人是谁，他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我此刻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他站在我床边，看着我。
  他看着我睡觉。
  这种感觉，只要我一个人在家就有。
  农村的静是城里生长的孩子体会不到的。忽略掉诡异的蛙声虫鸣，那种静，静的你神经紧绷，静的你发毛。城里孩子体会不到的还有黑，黑的让你怀疑你是否真的在人间！
  “啪！”
  忽然窗边传来一个什么声响。这个声响像是树枝被折断的声音，又像是床板承重时发出的声音。而我的第一感觉是有人在床头踩断了一个什么。
  我慌忙打开灯，却发现灯泡瞎了。赶紧去摸手机，摸到手机的同时，我也摸到了一只手。
  冰凉冰凉的手！
  这只手也放在手机上！
  眼前一团漆黑，我看不到对方是谁。但根据他手的温度判断，他一定不是人。
  可能是梁静茹给的勇气，我一用力，就将手机夺了回来。我疯狂的看着开机键，可是，打不开。
  不可能！
  我在书利家刚充的电，满满的，现在至少还有百分之八十。
  “哥哥……哥哥……”
  又是那个小女孩，她又来了！
  “你……终于……带我……回家了……”
  她声音幽怨，不输林叔鬼片里的女鬼分毫。
  “你……想干什么？”
  “哥哥……为什么……不……认识……妹妹了……”
  “你是……谁家的孩子？”
  “爷爷……家的……你……亲妹妹啊……我是……清清……啊……”
  “我没有妹妹。”
  “哥哥……不要……我了……”
  突然，一只手摸到了我的手臂，另一只手继续往上攀，抓住了我的肩膀……我能感觉到她的嘴巴正对着我的脖子……
  她在我的脖子前呼气……
  冰凉的气……
  “啊——”
  我再也遏制不住自己的恐惧，放声叫了出来。
  一刹那，灯泡、手机同时亮了起来。那个小女孩，就在我的面前。
  我们脸对脸，相距不到五公分。我能闻到她身上湖水的水腥气。她的眼睛好大好大，仿佛随时都能凸出眼眶，掉下来。突然，她的天灵盖裂开一条缝，接着慢慢的，那条缝越来越大，直到整个天灵盖都掀开了。露出豆腐脑一样的脑子……
  下一刻，我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说起来有些丢人，但确确实实我是被吓晕的。太他妈恐怖了！！！
  第二天，我是被李俊鹏叫醒的。
  我们要去大队查户口。
  一路上我们也遇到不少乡亲，我都熟悉，我下意识的打招呼，他们都奇奇怪怪的应着。好吧，他们也不认识我！
  大队在村子中央，现在农村富了，几乎每家每户都盖起了新房子（贫困户除外，例如我家，但很少），只是不知为何大队的办公房还是几十年前的破房子。要是说经费不够，那也只是骗骗小孩子的话，其中猫腻就不细谈了。
  我们是农村，几乎没有什么大项目，最多也只是修修路，接接自来水管，当个书记也就只能拿拿工资，大队书记的位置自然也没那么吃香。现任大队书记原来是个电工，干了几年，书记的位置空了，他就毫不费力的登上了这个“宝座”。
  和城里不同，农村你再是书记，也只是一个村民，大家都熟络的很。
  书记也不认识我，听说我们要查户口，便问原因。李俊鹏随口就编了一个理由说我是外地迁户口过来的，查查户口迁过来了没。其实就是不说，多磨一会，书记也会同意的。
  书记打开电脑，就任由我们查，交代我们查完关门，就出去办事了。
  李俊鹏在搜索框输入我爷爷的名字，点击搜素，可是却搜不到。
  我心道不好，怎么回事？
  我站不住了，自己搜自己的名字，可是还是没有。
  我不甘就这么放弃，全村人挨个看，整整花了两个小时，还是没有看到我和爷爷的名字。
  这是我始料未及的，我的户口一定存在的！要不然这二十多年我上学都上不了。怎么会没了？
  李俊鹏说：“这回相信来吧，你可能哪里出了问题。”
  李俊鹏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人都说这是个证件的时代，干什么都要拿出证证明自己。如今我连户口都没有了，人们也都不记得我了。那么，这下我真成了彻彻底底的不存在的人！
  可我知道自己没有问题。
  这就像是全世界都不正常，唯独你正常，那么，哪怕你再正常，你也是不正常的了。就像九千九百个人都闯红灯，唯独你没闯，那么你就是不正常的。就像整个项营村都不正常了，我再正常，也是异类！
  我他妈连户口都没有啦！
  我给魏书利打电话：“书利，你来来吗？”
  书利说：“刚到，恁家没有人呐。”
  我说：“你等我。”
  书利是个至关重要的一个人。他记得我让我确信自己没问题，他或许才是突破口。
  我回到家，书利正在大路上等我，骑了个125的豪爵摩托车，戴着墨镜，一副流氓样。
  “走啊，赶集去。”书利说。
  这货已经把昨天的事忘得干干净净了。不过既然户口都查不到，他的片面之词也说服不了谁。想要让别人相信我，只有找到问题的源头——大家为什么会忘了我！
  今天是李寨集。
  李寨是我们镇，我们在集上吃吃喝喝，然后上了会网，再然后就准备打道回府。
  回去的路上路过镇政府，我冒出一个念头，就让书利停车。
  现在镇政府没多少人，都是老头老太太在领养老保险。排了一会队，就到了我。
  我说：“帮我查一下秦澈，清澈的澈！”
  等等！
  清澈的澈！！！
  清！！！澈！！！
  昨天那个小女孩她说过她叫秦清！她还说自己是我妹妹！
  而我叫秦澈。连起来就是清澈！我们的名字是否有联系？莫非她真是我妹妹？！
  工作人员噼里啪啦打了一会说：“你是他什么人？”
  我总不能说我就是秦澈吧，就说：“亲戚，能查到吗？”
  “怪不得那么像。”工作人员说：“秦澈已经死了，户口已经销了，还有秦澈的爷爷秦伴升，他们一起销的户。”
  我大惊：“什么时候？”
  工作人员说：“七月三十号。”
  “谁来报的死亡？”
  “这哪还记得。”
  一旁的魏书利下意识的退了半步，一脸不可思议：“你……死了？！”
  或许吧，我只是一律残魂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