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天人五衰
作者:坟前不哭      更新:2021-01-15 19:27      字数:2131
  吉祥镇以北三里的长岭坡,其实真正意义上,就是一处荒无人烟的土山坳子。一条蜿蜒的溪流,漫山黄透的蓑草,山脚下一处破旧的茅草屋,四周翠竹掩映,倒是一个清幽僻静的世外居所。
  茅屋里,一张酸枝石杠床,一套藤编桌椅,一副云母屏,十分简陋的配置,偏偏角落处安放着一只上了铜锁的樟木莲花纹衣箱,华贵又气派,与室内老旧的陈设相较显得格格不入。
  明亮烛火掩映下,简易陈旧的石杠床上,正演出着风月无边的一幕。容貌艳俗的女子满脸皆是渴盼难耐的情动模样,死死纠缠着面上青筋暴露、双眼猩红的男人,两人衣衫不整地缠作一处,细碎呻吟和淫荡言语不绝于耳,空气中甜香艳味混着,直教人脸红心跳。那些散乱的衣衫鞋袜扔了一地,萎靡混乱的场面淫荡不堪。
  “谷主,谷主……真正舒服死芫花了!”脂粉厚重的女人双眼被一袭粉红纱巾松散束着,绷紧的脚尖在床榻上踩踢划蹬,一双修长玉腿紧紧圈住男人腰身,就好似落水的人攀依着救命的浮木,死不放手。
  那男人的脸正对着窗棂,融融月光下一张满是皱纹的脸,如被抽干了汁液的老树皮全垮了下来。他眼窝深陷,形销骨瘦,整个一副行将就木的衰败模样,比棺材中干瘪的尸体更加诡异渗人。男人并未理会女人的奉承言语,一双血色遍布的眼邪恶地盯着面前欲仙欲死的娇花,左右唇角裂出一道血红的口子。那伤痕蔓延至眼角,生生将整张脸分割成两部分……
  名叫芫花的女子情不自禁地淫乱惊叫,一声高过一声,如坠入欲望浪潮的迷失者,忘却了一切矜持:“往日里姐妹们总说圣药厉害,芫花却不信。今次一试,果然教人沉醉。只是不知谷主的药与那风月场中的相较,哪一个更厉害些?”
  闻言,男人启唇,喉间发出低沉沙哑的声音:“这药,珍贵无比,万金难觅。此生只需服用一次,便够你欢喜一辈子了,又岂是那些低等之物可比?”
  芫花凑上唇舌吻上他凉薄的唇,一只手迷乱中作势要拨开覆眼的轻纱,却被男人如铁箝般的手一把逮住了:“别动,若扯下它,你会后悔的。”
  迷乱中的女子以为他好这口情趣,“咯咯”笑了两声,也不挣扎,转而环住男人颈项,在他耳边亲热说道:“谷主平日里出门,都只带着封师姐和翠浓阁的女弟子,倒教人醋得紧。总算这次,您老人家没有偏心,终于记起芫花了!”
  “呵呵!”男人诡笑了一声,暧昧道:“那些醋味儿,经过这次,都消停了吧?”
  情动的女子身体痉挛了几次,她凑上前轻轻咬着他的耳朵,憋着一口气回道:“世人皆言上君子恪守立法、行止端正,哪里晓得单是蝶谷一派,就有如此多的床上知己。这醋——怎喝得完呀?”
  丑陋男人抬手捏住她扑满胭脂水粉的脸颊,眼中全是厌恶不喜,但话语却低沉如钩,煞是动人:“只要你乖乖听话,本谷主的床榻上自有你的一席之地!”
  那女人听了此语却惺惺作态起来,垮着一脸撇嘴道:“谷主莫要诳我。若您真正看中芫花,这几次外出办差也不会遣了三门二阁的姐妹这么多,却单单留我烟霞门人独守空谷!”
  “喔?”男人猩红的眼睛泛着冷光:“你都看出来了?”
  芫花以为他惊讶于自己的目光敏锐、观察入微,有些小得意地邀宠道:“自上月起,蝶谷中三门二阁接连少了四十余个女弟子。芫花瞧着,正好一日一人,不多不少!”
  男人没有说话,裂开的嘴好似一把血红的刀子,向外吐着浊气。
  那女人不知危险,犹自故作天真地问:“连封师姐也被派出去了这许久未归,谷主的差事如此神秘,能否说与芫花听听?”
  男人听她提起那姓氏,恶狠狠骂了一句:“封竹箐那小贱人,敢怂恿着我惊喧派数名弟子出逃十八地宫。若日后被本谷主逮到,必将她挑去手脚筋,扔入乱葬岗。”
  听闻此语,那女子惊了一下,但随后立即镇定下来,抬头问他:“谷主的话,芫花怎的听不懂呢……那封阁主向来对蝶谷忠心耿耿,怎会带人叛逃?”
  下一刻,男人静静看了怀中女弟子一眼,而后缓慢凑上自己的血盆大口,对着她唇鼻之间轻轻一吸。一道浅淡的紫气从女人鼻尖似有若无的泄了出来,好似一条绵长的线,缓缓渡进了他口中。他说:“本谷主活了这亿年时光,已到了天人五衰之境,只有精纯的阴元和十八地宫的还魂月下草才能保我肉身不老不死。不巧,你封师姐无意中发现了本谷主的秘密,自然吓得——逃掉了……”
  啊!芫花大骇,伸手欲扯下眼上覆着的纱巾。谁知那手却如捏着的绵软细纱一般,使不出半点力气,停在半空又直直的掉了下来,再也不能动弹了。
  待那紫气越来越虚无,男人贴心的抬起手为怀中的女子撤去了遮蔽视线的障碍。就在她眼睛得见光明的一刹那,芫花惊恐的发现,原来与她行着鱼水之欢的人早已面目全非,哪里还是先前那副玉树临风模样。她大张着嘴,想发声呼叫,喉咙却似被堵住一般,再也发不出半点声响,只能眼睁睁看着面前的怪物一点点从自己鼻息中夺走了维持生命与活力的阴元,而后重又回复了往日里禁欲端正的一副皮囊,就连额上堆积的皱纹也一点一点碾平了。
  原来,这些时日里蝶谷中失踪的女弟子都似这样殒命在了上君子的床上。可惜,她知道得太迟了……
  “能在死前一尝伊人独醉的销魂滋味,应是此生无憾罢!”男人动作优雅地起身整理好了凌乱的衣衫,低头看一眼床上坍塌在一处的可怜枯骨,谦谦如美好君子的脸上堆砌出诡异的微笑。
  正巧此时,从昏暗屋外隐隐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打破了房中诡异氛围。男人狭长的眼睛一眯,道一句:“是谁?”
  一个低沉暗哑的声音幽幽响起:“莫谷主,是我!叨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