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帝知道文渊伯在朝中一向是好好先生，说出口的话大多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不愿自己出一点错误。
  但他像是强迫一般的，硬要提起这个话题。
  “冯卿，朕恕你无罪，朕想知道，你们还有多少人记得朕的雯夏。”
  “陛下，五皇子大逆不道是真，朝中老臣因循守旧，自然是看不惯他的。”
  “那么你呢，冯卿？”
  文渊伯在朝中这么多年靠得可不是奉承帝王，他自有一套为官之术。
  “陛下，老臣侍奉过先帝，而今得陛下欣赏，快七十岁的人了仍能在陛下座下，老臣很是感激。
  若是陛下心中确实属意五皇子，老臣就算是拼上一条命，也要站在陛下这一边。”
  得了这句话的平帝好似终于轻松了一些，“冯卿，朕代皇儿承你心中之意。”
  送走了文渊伯，平帝口述给了焦燃一封密信，焦燃依着规矩让暗卫带走了，但他并没有回到尊阳殿，而是七拐八绕地地来到了一处无人之地。
  等了一阵儿之后，一个身影从树丛当中闪了出来。
  “焦大监！你可是有什么急事？”
  “大人，方才陛下让咱家给暗卫带了一封密信，咱家听不懂里面的暗语，但信中提到了殿下，咱家估摸着，有人要对殿下动手。”
  来人点了点头，“多谢大监，殿下不会忘记大监的好意。”
  焦燃并非对平帝有了二心，他只是有苦难言。
  在进宫之前，他是有家室的，还有一双活泼乖巧的儿女，可是因为一些事，他几乎家破人亡。
  他的妻子死无全尸，他的女儿被人凌虐致死，只剩下他焦家唯一的独苗。
  为了儿子，焦燃进了宫，从最低贱的净军做起，苦熬二十年，终于熬到了平帝的身边。
  如今谁不规规矩矩地叫他一声焦大监，就连宫妃和朝臣都对他恭敬有加。
  但好日子不长久，他的儿子被人诬陷杀人不日就要处斩，他尚且不能出面，只因大安律例写道有子嗣的人是不能净身的。若是被人发现他还有个儿子，他们父子两个就都见了冥帝了。
  就在这两难之时，那个人出现了，救了他的儿子不说，还送他儿子去了远离灾祸之地，从此再不会有人知道他焦燃还有一个儿子。
  此等大德，恩同再造，焦燃心甘情愿成了那人放在平帝身边的棋子。
  但那人并不轻易召他，也从不问他平帝的事情，时至今日只用过他两回。
  焦燃明白，这是不想让他在平帝面前暴露了身份，可是今日这封密信，他不得不传出去，他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恩人死于亲生父亲之手。
  ……
  此时萧霁月的船已经行到了金渝河的支流，大约夜间的时候，就会上了主河道。
  萧霁月一有时间就会陪着月绾尘在甲板上望风，正在这时，一声尖利的鸟鸣回旋在他们头顶。
  月绾尘抬头一看，原来是一只很漂亮的苍鹰，她正好奇是什么吸引了这只鹰，就见萧霁月很是自然地伸出了一只手臂。
  下一刻苍鹰如同得到了指引一般，轻巧地落在了萧霁月的手臂上
  这鹰定然是他养的，否则不会像个小孩子一样，用毛茸茸的脑袋去拱他的胸口。
  他解下苍鹰脚上的信筒，还摸了摸它的脑袋，“乖孩子，干得不错，回去让他们给你弄点可口的。”
  苍鹰明显是听懂了，呜咽了一声之后，展翅飞向了高空。
  萧霁月看了看密信的内容，竟然冷笑了一声。
  月绾尘见他神情不对，就知信上定不是什么好消息，不过他不讲，她也不会问。
  她正打算起身的时候，萧霁月把纸条递到了她的眼前，她拿过一看，只见上面只有一行小字：平，恐今晚动手。
  月绾尘一下子想起来，萧霁月同她讲过，他若是无端死在这条巡视的路上，萧雯夏会顺势接过他的位置，走完这一趟。
  这个“平”字自不必多言，尤令月绾尘注意的是这结尾的“动手”。
  她有了一个很不好的猜想，看萧霁月的表情就知她大约是猜对了。
  萧霁月拿过纸条来，用内力直接将其震了个粉碎，“他最爱的那一个始终都是阿五。”
  月绾尘在心底叹了口气，“今夜，注定安稳不了。”
  当初这条船上的军士大多是平帝指派的，如今看萧霁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恐怕人手都已经被换掉了。
  萧霁月见月绾尘一脸凝重，反倒笑出了声，“你对我的了解有多少？”
  “我……”
  “你比这船上任何一个人都了解我，那你就应当知道，就算是他亲自来了，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拿走我的性命。”
  萧霁月这么讲，等于是在月绾尘面前承认了他的势力究竟有多大。
  “你……想要什么？”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想要的从来与他们不同，自然也不会因为那个位置卷进与他们的争斗当中。”
  ……
  金渝河道近两年水匪又起，只要是从这里经过，不是有绝对强横的实力，就是愿意献出金钱上供这些水匪老爷。
  萧霁月的船只有一艘，他把从谭瘸腿那里救出的少女全部都带到了船上，当然也顺便把谭瘸腿和苟老大又关在了一起。
  为了目标小一些，谭瘸腿的那艘船已经被命令返航了，此时看上去，萧霁月这艘船实在是势单力薄。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船上的灯不仅没有亮起来，反而灭到只剩下一盏，丛远处看去，桅杆上面那小小的光团尤似鬼火。
  躲藏在草丛里、水里面的水匪们看见这么一艘船，不知怎么的，竟有点心惊，“老大，这船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甲板上面也没有守夜的。”
  被称作老大的那一个，从左边额头到右边脸颊，贯穿了一道伤疤，再加上他一脸横肉，活似个传说当中的恶鬼。
  这恶鬼在道上也是有名声的，浑号疤王。因着手段残忍，短短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就收服了四五十号小弟，也算是个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