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作者:
番大王 更新:2021-01-15 06:43 字数:2596
王结香抚着殷显的脸,替他擦掉眼泪。
——曾经因为没听过“我爱你”遗憾,曾经因为没说过“我爱你”遗憾,但亲爱的,其实我们都懂,不必言语。
“殷显,纵然无法相伴过完此生,但感谢你,真真切切爱我一遍。”
兔子,她抱走了。
王结香心脏的位置,浮现一把钥匙。
透明的钥匙闪着光,晶莹璀璨。
整个世界的光亮,集中在她的身上,阳光环绕着她。
他意识到什么,连忙伸手,慌乱地牵住她。
她的皮肤,她的头发,她的睫毛,她浅浅的笑容间,有细小的光点在跳跃涌动。
随着她的透明,钥匙出现实体。
那是能让他走出去的钥匙,小兔岛的最后一把钥匙。
殷显摇头,他把她拽向自己怀里。
他的结香,他笨拙善良,怕黑爱哭的小姑娘,他最后的仅有的真挚。
疼痛在胸中揪作一团,他不可能放开她。
“殷显……”
他死命地摇头,越想抱紧她,她消失得越快。
“别走。”
世界在盛光之中,逐渐坍塌于虚无。
王结香轻轻地吻了他的脸。如果她的意识不在之后,这里再重置,他将永远也出不去。
趁能够触碰他的最后一刻,她亲手取下钥匙,塞到他的掌心中。
“我不走,殷显。”
“我在你的岛。”
天堂,是幻想中最美好地方的模样。
在那个又冷又饿的冬夜,王结香枕着殷显的手臂,听到了她此生最最向往的童话故事。
在未来,他送给她一个大大的岛。
岛上有数不尽的,她最喜欢的兔子。
她招招手,软软的兔子们争先恐后跳入她的怀抱。
岛的中心,是一座属于她的城堡。
城堡的热水暖气用之不尽,美味的饮料食物,全天无限供应。
她为此地驻足,她在此地消逝。
怀抱空了,殷显的泪水落向地面。
不过眨眼的瞬间,结香、兔子,他和她五年,在他的面前通通不见。
它们成为他脑中完整的记忆,而不再是残缺不全的碎片。
蔚蓝色的海,熹微的晨光洒向小岛。
泪水被土壤吸收。
殷显睁开眼。
他回到了小兔岛,作为一只兔子。
粉色小包内装着钥匙,兔子背着包,在岛上走。
空旷的小岛上,唯一的建筑物是一家医院。
那是现实世界中帮助他进行治疗的医院。
他绕着圆形的岛一圈一圈地走,走过石板路,路过熄灭的路灯。岛的最北面,有一块样式普通的木牌,写着“小兔岛”三个大字。旁边有一粉一黄,两盏蘑菇形状的灯,也不亮了。
长夜结束,小兔岛即将迎来白天。
殷显低头看了看他的背包……
带着最后那一把钥匙,他独自走进医院。
医院的重症监护室,殷显找到躺在病床上戴着呼吸机的自己。
“她在我的岛。”
他选择相信。
小兔岛的太阳升起。
漫天红霞,海面亮光熠熠,岛上一派金色灿烂。
白色的兔子融化在阳光里,像冰雪的消融,重归于世间无瑕的宁静,不留下半点痕迹。
朝阳的光芒照进病房。
病床上的殷显动了动眼皮。
作者有话要说:
至此正文完结,后面还有两则番外也是故事的一部分,明天或最迟后天更新完毕。
我们在最终话见。
第68章 番外
王结香死的那年, 殷显29岁。
他在公司开会,手机铃声响起, 是她号码的来电。
殷显接起电话, 然后,收到她的死讯。
他帮她处理的后事。
她的死属于意外死亡, 需要直系亲属办理手续,遗体才可以火化。殷显联系到姜冰冰,她带着他去到王结香的家乡。
进山的路颠簸, 他坐在公车上,看向窗外,绿色的山脉连绵不绝。
姜冰冰说,路是新修的,公车是新通的, 以前交通比这更糟, 她们得走三小时的山路上学。
大抵是触景生情了, 她一路絮絮叨叨,讲起她和结香儿时的生活有多快乐:她总去她家玩,结香妈妈在世时会帮她们绑辫子;她们去小溪探险, 她家院子的枣很甜,结香爱种些花花草草, 她的学习成绩很好。
殷显没搭话。
姜冰冰神色哀伤, 张口“结香”闭口“结香”。他对那些内容并无关心,路上一成不变的树啊草啊反倒吸引了更多他的注意。
到达目的地。
殷显第一次接触王结香的家人。
知道她没了,她爸爸出去抽了根烟;她奶奶的面上毫无悲伤, 稀松平常得仿佛是听到家里死了只老鼠。
等她爸爸不在家了,奶奶那双小眼睛提溜提溜地转,她揣着手过来问殷显。
“像她这种救人死的,应该能有钱赔给我们吧?”
他问:“你想要多少钱?”
老人爬满皱眉的脸上挤出笑容,浑浊的眼中放着精明的光。
“几百块总是要有的吧,死人了呢。”
殷显无心在她家多待。
她父亲抽烟回来,问他这些年结香过得怎么样。
殷显没回答他。他给他们留了一笔钱和他的电话地址,让她父亲尽快办完手续把死亡证明给他。
回去的路上,经过田野,有一群小孩在田间玩耍。
姜冰冰认出,其中一个孩子是王结香的弟弟王杰浩,她之前回老家时见过他。
上小学的小男生,长相可爱。他有一双和王结香类似,却比她更狭长的眼睛;头发理得非常短,远远看着,圆润的脑袋像个小土豆。
他和他的小伙伴在玩捉迷藏。
小孩们蹦啊跳啊,无拘无束地笑闹。
姜冰冰过去跟他说话。
王结香离乡的时候,王杰浩四岁,如今他已经对这个姐姐不太有印象了。
——“烂货。”
他不记得姐姐的名字,只记得奶奶这么总称呼王结香,所以他也跟着这么叫她。
姜冰冰连说“童言无忌”,转头便跟殷显打起圆场。
“他们家这样对结香,是因为她当初一声不吭去城里,这些年也没个音讯,所以闹得不愉快。”
能有多不愉快呢?他想:她死了啊。
姜冰冰就送殷显到村口。
她许久没回家乡,得在这儿呆上几天再走。
殷显告别了她,独自坐在村口等回城里的公车。
夕阳西下,吃过了晚饭的人们在村口的老树下乘凉,小孩骑着自行车叮叮当当响铃路过。
这儿的人跟王结香讲话是一个口音的,他们扇着扇子,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家长里短。殷显出神地听,仿佛下一句就能听到某人也来插一句嘴。
他是平静地接受了她的离去的。
从接到通知,办完繁杂的手续,找殡仪馆,火化她……他全程处理得有条不紊,一滴眼泪没掉。
殷显亲眼看着王结香的遗体被推进焚化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