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封侯非我意
作者:赛月亭      更新:2021-01-14 23:42      字数:6100
  胡杨林突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地区!自己的关注点一直放在益州方向,忽略了吐蕃西北方向了!
  吐蕃吞并了吐谷浑后,拓地几百里,本来大唐西北方向和吐蕃还隔着一个吐谷浑部落了!现在直接和大唐河曲地区接壤了!那么,吐蕃很可能会兵分两路,一路进攻益州,一路进攻河曲!而河曲地区守备空虚,一旦爆发战事,可就麻烦了!
  胡杨林当机立断,马上休书一封,飞鸽传书,向驻守在大漠的李光弼发出命令,让他马上留下五万驻军在大漠,大军十五万回师河曲,尽快赶到!不可耽误!
  胡杨林考虑到如果吐蕃想和大唐发动全面战争,必然会集中全国兵力!所以,短时间内,他们不可能做好准备,李光弼有足够的时间赶到河曲地区,以从容应对。
  和封常清和张旭告辞后,胡杨林在几个官员的带领下,一起向太极宫而去。
  太极宫位于益州城西北边,这是李亨专门为太上皇修建的,占地面积很大!虽然不比长安,不过一切都按照最高规格!也算是照顾的很周到了!
  太极宫里,除了一些专门的宫女,太监外,那些跟着李隆基一起逃到蜀地的官员们也都住在这里,陪着太上皇!在太极宫外围,三千禁军守护在这里,“保护”太上皇的安全!
  胡杨林一行人来到这里,守卫这里的禁军将领赶紧过来见礼。
  胡杨林说道:“赶紧去通报一下,就说本王奉陛下旨意前来探望太上皇!”
  禁军将领领命,到宫门和里面的太监通报,随后,宫门大开,高力士急匆匆的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喊:“洛阳王,您可来了!想死杂家了!”
  胡杨林赶紧几步过来,扶住了就要跪下的高力士!这高总管,虽然是个太监,可是为人很正直,以前也没少帮助自己!胡杨林对他印象还真不错!两人关系一直挺好!
  高力士老了,尤其经历长途跋涉,又经历马嵬坡兵变,高力士心力憔悴!比以前憔悴多了!看到胡杨林,老泪纵横!
  “洛阳王!您可来了!想死杂家了!老奴过得苦呀!”高力士哭的挺伤心的!
  胡杨林赶紧安慰道:“高总管!别伤心了!我知道你这段时间过得苦!我这几年一直政务繁忙,没时间来看望您!真是怠慢了!”
  高力士赶紧摆手,说道:“洛阳王,有您这些话,老奴就知足了!不枉我们相识一场!您来了,老奴高兴!”
  胡杨林看着高力士,不禁有些唏嘘,当年权势滔天的大内总管,竟然落魄到这种地步!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啊!
  胡杨林问道:“高总管,最近太上皇怎么样?身体可好?”
  高力士摇了摇头,说道:“洛阳王,实不相瞒,最近太上皇脾气暴躁,心情很差!茶饭不思,我怕长此以往,怕是会出事呀!”
  胡杨林点点头,说道:“这样呀!看来太上皇对陛下和我一直心有怨言呀!这样,我去看看他!劳烦公公带路!”
  高力士和几个小太监在前面带路,一边走一边说道:“洛阳王,太上皇现在脾气很差!你可得小心点!”
  胡杨林神色凝重,说道:“太上皇是有心结,放不下一些东西而已!我去看看他!”
  太极宫里,李隆基形容枯槁,早已不复当年的模样!现在须发皆白,呆呆的站在窗前,看着外面,不知道想着什么!
  高力士和胡杨林来到寝宫前,两人停住脚步,高力士说道:“洛阳王,您自己进去吧!太上皇就在里面!老奴在外面伺候!”
  胡杨林对他点点头,随即整了整衣冠,大踏步进了寝宫。
  寝宫里非常静,静的让人感到压抑!胡杨林看着李隆基那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背影,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悲哀!这就是一代君王,他曾经也辉煌过,不管他后期多么昏庸,甚至差点把大唐搞得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依然不能抹杀李隆基的功勋!他在历史上留下了浓重的一笔!唐明皇,那是一个时代的记忆!
  “你来了?我等你们好久了!以为这辈子再也等不到你们了呢!”李隆基背着身子,幽幽的说道。
  胡杨林紧走几步,噗通跪倒在地,“太上皇,臣胡杨林,代表陛下来看您来了!”
  李隆基猛然转身,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是么?我皇儿应该是让你来看看我死了没有?是不是啊?呵呵,真是我的好儿子呀!”
  胡杨林一时语塞!这话真没法回答!当初从长安出发的时候,李亨特意叮嘱他去探望太上皇,看看他的身体怎么样!这事儿看你怎么去理解了!关心也好,别的目的也罢!这生在帝王之家,未尝不是一种悲哀!权力和欲望,真的会抹杀一切亲情的。
  胡杨林说道:“太上皇,您这可是错怪陛下了!这两年,陛下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您!只不过刚刚平定叛乱,百废待兴!陛下日理万机,夙兴夜寐,一时间没时间亲自来看您!就是臣,也是忙里偷闲,过来给您请安!”
  “哈哈哈哈!”李隆基仰天长笑,“真好笑!朕的好儿子呀!隐忍这么多年,终于登上皇位了!少不得要勤政呀!忙的很嘛!是不是很得意呀?当年太宗皇帝这么干,今天我的好儿子也这么干!真是颇有祖风呀!你这次过来,不会是就仅仅为了看看我吧?”
  胡杨林答道:“太上皇,您圣明!臣这次过来,一方面是受陛下之托,过来看望您老人家,另外一方面,臣是想和您推心置腹的聊聊天!”
  李隆基看着跪在面前的胡杨林,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对于这个年轻人,他心中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是恨?还是感激?还是其他的?让他五味杂陈!
  李隆基说道:“胡杨林,你这个人,很会审时度势!短短几年,平步青云,步步高升!确实很有本事!不过朕问你!朕自问对你可以说恩宠有加,你因何和太子联手,把朕弃之如敝履?朕真就搞不明白了!怎么养了这么多的白眼狼!安禄山,朕这样信任他,他居然造反!还有你,还有太子!你们,你们全都想害朕!朕究竟做错了什么?你们要这样对我?”李隆基越说越激动,最后嘶声咆哮,状若疯魔!
  胡杨林一看,这李隆基受到刺激太大了!他赶紧爬起来,扶住李隆基,说道:“太上皇!您别生气,不要着急!先坐下!”
  胡杨林把李隆基扶到床边,安顿他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端了过来,服侍他喝了杯茶,李隆基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李隆基一把拉住胡杨林,说道:“胡杨林,你说,你能告诉朕这是为什么吗?朕这么信任他们,他们为什么要害朕!难道荣华富贵,位极人臣,还不够吗?朕这个位子就这么有吸引力吗?”
  胡杨林安抚道:“太上皇,您别激动!听臣一言!依臣看来,这世间最危险的就是做皇帝!诚然,对于这皇位,是每个人都向往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偌大的的帝国,都掌控在手中,亿万子民,俯首叩拜!生杀予夺,莫敢不从!这种感觉,这种君临天下的气势,让所有人都梦寐以求!这自古以来,朝廷更替,为了这皇帝的位子,生灵涂炭!可以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太上皇,你说是不是这样?面对这样的诱惑,谁人又不动心呢?所以说,您感觉对安禄山也罢,杨国忠也罢,包括您的亲儿子当今陛下,都是一样,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您给他们的再多,他们也不会满足!因为他们都看中了您的皇位!”
  胡杨林的话,让李隆基一下子沉默下来!做了几十年的皇帝,他怎么能不明白这个道理?人都是有野心的,不过,如果自己够强势,能够镇住这些人,那么,他们也不会乱来!他们也不敢乱来!皇位虽好,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得到的!搞不好可是诛九族的!
  可是如果臣强君弱,那么,这皇帝也危险了!上位者绝对不会让他活着!哪怕是父子也不行!这也是李隆基一直心怀忌惮的原因!
  李隆基抬起头,看着胡杨林,突然问道:“胡杨林,朕问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突然支持太子上位?你是为了高官厚禄,荣华富贵?这没问题,朕都能给你!你怎么能背叛朕呢?还是你也有野心?也想觊觎这个位置?”
  胡杨林站起身来,坦然的面对李隆基,说道:“太上皇!您觉得我是那种贪恋荣华富贵的人吗?您觉得我缺钱吗?还是我贪恋权势?我来到大唐,一直到现在,所作所为,都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这天下苍生!因为我也是大唐子民,炎黄子孙!我不愿意看到我的同胞们因为您的昏庸无道,而遭到叛军屠戮,也不愿意看到这盛世大唐毁于战火!您是皇帝,这江山都是您的!您觉得您想怎样就怎样!可是,您想过没有?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最大的原因就是您自己!当年太宗皇帝说过,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您不理朝政,任用奸臣,重用安禄山,搞得朝政混乱,怨声载道!这一切,都是您自己造成的!如果不是太子,还有臣未雨绸缪,及时平定叛乱,这大唐锦绣江山就彻底完了!太上皇,您老了,糊涂了!真的该退位了!为了大唐江山,为了对得起太祖和太宗皇帝!您还是颐养天年吧!”
  胡杨林这一席话,可以说一点都不客气,李隆基听了,脸红一阵白一阵的!看着胡杨林,眼睛快要喷出火来了!
  胡杨林没理他,继续说道:“太上皇,你说臣为了荣华富贵,为了权势地位!呵呵!实话告诉您!这功名利禄都是过眼云烟!臣真没看在眼里!之所以我接受现在的爵位和地位,是为了给大唐做点事情!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我胡杨林上对得起君王,下对得起百姓!我问心无愧!现在太子继位两年多了,大唐再一次恢复了繁荣昌盛!现在,陛下正在准备彻底解决周边的隐患!打造一个大唐盛世!太上皇,您也是一个伟大的帝王!大唐在您手中,达到了巅峰!开元盛世,将永载史册!您的英明将万古流芳!您现在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大唐在陛下手中继续发扬光大,您难道不骄傲吗?他可是您的儿子呀!假如不是太子殿下和臣及时平定叛乱,大唐可能会万劫不复,您就是大唐的罪人!现在,您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李隆基听了胡杨林的话,不禁浑身一震!脸色苍白,冷汗直流!他现在突然意识到,胡杨林这番话,一下子击中了他的要害!是呀!自己为什么老是纠结不已呢?胡杨林的话虽然犀利,可是字字珠玑,一下子说到点子上了!李隆基开始反思起来!
  这十几年来,他确实是腐化堕落了!沉迷酒色,不理朝政!安禄山不是自己提拔起来的吗?之所以造成他叛乱,还不是自己养虎为患?他不是不知道李林甫杨国忠都是势利小人,但是,他知道他们会讨好自己,讨自己欢心!根本不在乎他们把朝廷搞得乌烟瘴气!这一切,根子上还不是因为他自己的原因?
  李隆基突然站起来,对胡杨林深深一揖!吓得胡杨林赶紧扶住他,惶恐道:“太上皇,您这是干什么?折杀微臣了!”
  李隆基苦笑道:“胡先生,今天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你一顿骂,真的把我骂醒了!是朕糊涂呀!朕差点把祖宗的基业毁于一旦呀!如果没有你,这大唐真的就完了!你说的对,朕真的老了!该退位了!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了!我的儿子做的比我好,我该高兴才是!你说我真是的!”
  胡杨林看着李隆基的眼睛,发现他现在眼睛明亮,态度很诚恳,看来确实想通了!胡杨林也很高兴,也很安慰!
  胡杨林说道:“太上皇,您能够想通了,这就最好了!其实臣觉得,您劳累一辈子了!这晚年该享受一下,也是应该的!不过您要知道,您可是一国之君,您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时刻影响着帝国的命运!现在能退位让贤,太子登基,您也可以安心安度晚年了!这样多好呀?您放心,您现在可以放松心情,想怎样都可以!”
  这李隆基一下子想开了,心情也舒畅了!他突然有些伤感的说道:“唉!朕当初在马嵬坡一时糊涂,也是没办法,让我的爱妃杨玉环殒命,朕心里一直难过的很!所以最近心情很不好!朕对不起她呀!”
  胡杨林一听,心说,你的爱妃现在成了你女婿的女人了,你还蒙在鼓里呢!不过这样也好,省的他惦记着!
  胡杨林安慰道:“太上皇,当时形势所迫,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您不必过于自责!这样,臣安顿益州地方,为您选去一些姿色好的女子进宫,陪您消愁解闷,如何?”
  李隆基笑道:“也好!你说得对!现在我也该为自己活一回了!这辈子还从来没这样轻松过呢!”
  胡杨林笑道:“好,那就这样!太上皇,这太极宫的一切开销用度,都是陛下亲自安排过问!您现在好好颐养天年吧!平时还有那些老臣陪着您!挺好的!如果有什么事情,直接让高力士通知微臣,臣会定期来探望您!”
  李隆基说道:“也好!那就辛苦洛阳王了!时候不早了!我也就不留你了!高力士?送洛阳王出宫!”
  胡杨林向李隆基告退,出了寝宫!刚一出来,高力士迎了过来!
  “洛阳王?怎么样?太上皇还好吧?”高力士问道。
  胡杨林笑道:“高总管,你放心吧!这次我和太上皇推心置腹的聊了天,他老人家的心结打开了!以后会更好一些了!你好好伺候就是了!过一段时间,益州地方会选一批秀女进宫,来陪伴太上皇!你就想着法的哄他开心就行了!”
  高力士一听,长出了一口气,举起大拇指赞道:“洛阳王!真有你的!这太上皇可是好长时间没和人聊天了!您真有本事!”
  胡杨林笑了笑,说道:“高总管,您是太上皇身边的老人了,伺候他几十年了,劳苦功高!我会向陛下给您请功的!”
  高力士一听,感激涕零,说道:“洛阳王,老奴谢谢你了!我真没白交你这个朋友!我这无以为报,听说您喜欢收集字画,我这幅阎立本的《十八学士图》就送给您,以表谢意!”说着,他递给胡杨林一副卷轴。
  胡杨林一听,顿时激动起来,这可是阎立本的代表作呀!价值连城呀!这高力士还真是个人精!看来他早就准备好了!
  胡杨林接过来,笑道:“高总管,您真是客气了!我怎么好意思呢?”
  高力士说道:“王爷,您就别和我客气了?咱们什么关系?以后您多关照一下老奴就感激不尽了!”
  胡杨林也不客气,收起卷轴,说道:“那我就笑纳了!高总管,你放心,其实伺候太上皇,和伺候陛下是一样的!您还是那个总管!以后会更好的!”
  高力士也喜不自胜,亲自把胡杨林送出太极宫,两人拱手告别。
  胡杨林出来,上了车辇,在侍卫的护卫下,直接去了益州刺史府,张旭可是等着他呢!
  来到刺史府前,张旭和封常清已经等候多时了,看到胡杨林的车辇到了,一起迎了过来。
  胡杨林下了车辇,三人一起说笑着进了府里,来到大厅,发现酒宴已经备好了!
  张旭和封常清拉着胡杨林坐到首位,二人在次位相陪,一旁几个侍女伺候,三人推杯换盏!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张旭感叹道:“贤弟,哦,洛阳王!你我相识三年多了!这回想起来,恍然如梦呀!想当年我一个落魄书生,居无定所,四海为家,靠着在酒楼里蹭吃蹭喝!醉生梦死,百无一处呀!幸得遇到贤弟,我才能够成家立业!你就是我的贵人!”
  胡杨林笑道:“张兄,你这话就见外了!兄之大才,如明珠蒙尘,小弟不过是慧眼识珠而已!以您的才华,早晚会出人头地的!”
  一旁的封常清笑道:“洛阳王,您还别谦虚!您真是有眼光呀,您看,通过您的推举,李光弼,郭子仪还有李嗣业,现在哪个不是独挡一方的猛将!这千里马常有,但是伯乐不常有!没有您这伯乐,他们估计还没有出头之日呀!”
  胡杨林笑了笑,不可置否!这时,张旭的夫人紫嫣姑娘抱着孩子出来了,来到席前,突然给胡杨林跪倒,吓得胡杨林赶紧起身,这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嫂夫人,您这是干什么?赶紧起来呀!您这是让我折寿呀!”胡杨林手足无措。
  张旭和封常清也一下子有些蒙了,他们也没料到这紫嫣姑娘来这么一出。
  紫嫣姑娘流着泪说道:“洛阳王,臣妾这里必须给您磕个头!您对我,还有夫君可以说有着再造之恩!不是您,我可能这辈子都是在烟花柳巷,这辈子都没有出头之日!没有您,夫君可能落魄街头,甚至冻饿而死?你是我们的恩人,受得起我们一拜!”说着,她给胡杨林磕了一个头!
  不知什么时候,张旭也跪倒在地,给胡杨林磕头,他也是泪流满面!男儿有泪不轻弹!他真心感谢胡杨林!
  这下胡杨林急了,把他们夫妻搀扶起来,说道:“我们都是患难之交!何必这样呢!真要感谢我,那也行,张兄回头给我再写一幅字!”
  张旭说道:“贤弟,我们夫妻真的感谢你!这辈子,我们都是好朋友!字早就给你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