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熙被他看得有些不太好意思，讪讪转过头去：“圣人千虑，必有一失嘛。”
  她不说，苏陵也知道，她再怎样精明，不可能提前料到文逸风是皇帝的人，还会让闲影跟踪她。恐怕那时候铭安楼的动静就已经全在苏陵掌控之中了。
  想清楚了前因后果，林熙不由气闷：铭安楼到底谁当家？怎么谁都有事瞒着她呢？闲影走了，文逸风是长辈，林熙没法子跟他们计较，只得反身一拳头捶在身后人的胸膛上。苏陵任她粉拳降落，不躲闪，只是咪咪笑着。林熙捶了几下，不动了。
  “消气了？”
  林熙气鼓鼓地转过身，身子也离了身后的怀抱：“没有！”
  苏陵好脾气地轻轻握住她的一只手：“来，继续捶！”
  林熙挣脱了手，起身进了正厅。苏陵慢慢跟上，在她身后道：“日子挑好了吗？册封礼当日，文师傅是赶不回来了，不过，你娘可以进宫。”
  林熙不禁嘴唇上翘，脚下步子却没停。苏陵快走几步，一把将她揽入了怀中。
  因为是苏子明的老师，身为阁老的黄仁杰被特许可以不天天上朝，宅邸也远离皇宫，建在了大都的郊外，依山面水，黑瓦白墙。今日阳光正好，黄仁杰在院子里翻阅古籍，下人来报说有一“年轻姑娘求见”。黄仁杰摸不着头脑：年轻姑娘求见我这糟老头子是想做什么？他本不想让人扰了清静，转头想了一会儿，还是对下人说了句：“让她进来吧。”
  “白佳莹见过阁老。”
  黄仁杰背转身来，仔细看着面前的人，发髻轻挽，脸庞清润，一双眸子清淡无痕，白色长裙衬得身形窈窕。正是故太尉白武之女、皇上亲封大魏长公主白佳莹。
  黄仁杰忙伸手去扶：“长公主请起。”
  白佳莹谢过，起身。黄仁杰招呼她坐下，便不再言语。
  身为大魏长公主，白佳莹远嫁云霜，乃是云霜国王后。如何突然要来求见自己？各种必有缘由。黄仁杰久处朝堂，自然深知大秘密面前要保持镇定。
  白佳莹似是明白他所想，踌躇半晌，终是开口道：“今日佳莹造访，扰了阁老清净，还请阁老莫要见怪。”
  黄仁杰轻轻辍了口茶：“好说好说。”
  白佳莹又开口道：“佳莹身为大魏长公主，远嫁云霜，如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阁老就不好奇？”
  黄仁杰放下茶盅：“长公主一事，老夫已有所耳闻。云霜国突发变乱，非人力所能预料，还请长公主莫要多思。大魏乃是公主故国，自当善待公主，还请公主保重自己。”
  一番话说得入情入理，白佳莹没了话头，只得坦诚直言：“感谢阁老一片关怀。佳莹今日前来，正是感念阁老一片仁侠之心，来求阁老助佳莹一臂之力的。”
  黄仁杰好奇：“哦，老夫素来与你们白府无甚瓜葛。倒不知有什么可以为长公主效力的？”
  白佳莹脸上瞬间潮红一片。黄仁杰尽入眼底，只不做声。
  “佳莹，佳莹想请阁老收佳莹为孙女。”
  虽然白武被革职流放，但白佳莹身为故太后侄女、御口亲封的大魏长公主，其出生显赫，乃京城贵族女子之首；更何况现在她还是云霜国王后！
  黄仁杰吃了一惊，面上却并未显露半分：“长公主是在与老夫说笑么？”
  白佳莹知道黄仁杰所想，自己也是羞愧难当，但仍是直言道：“佳莹字字认真，请阁老收佳莹为孙女。”
  “理由？”
  白佳莹顿了一顿，似是重新下定决心，坚定道：“佳莹要入宫为妃。”
  什么？黄仁杰又吃了一惊，出口道：“长公主与皇上可有兄妹的名分！”
  白佳莹点点头：“佳莹知道，这才来求阁老帮佳莹更改出身。”
  “身为云霜王后，自请入宫为妃，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白佳莹惨笑：“佳莹自幼出入皇宫，规矩礼仪烂熟于心，怎么不明白这其中利害？”
  黄仁杰皱眉：“那你为何？”
  白佳莹道：“个中缘由，请恕佳莹无法直言。但请阁老相信，佳莹身为大魏子民，绝不会谋害皇上，更不会危害江山社稷。”
  从前，白佳莹自幼跟皇帝一起长大，对皇帝情根深种。其他人或许并不知情，只倒是白佳莹孝敬太后姑母，所以才常往宫里走动，但黄仁杰却看得清清楚楚，白佳莹常去卫安宫不假，但每次入宫必然要去探望苏陵。苏陵幼年继位，白敏君却并未狠心钳制，可以说，白佳莹对苏陵的心思功不可没。可如今，正阳宫那位名分已定，身子也愈发明显，就算白佳莹对苏陵情分未断，此时又如何进宫？更别提白佳莹还挂着大魏长公主和云霜国王后的名头！
  黄仁杰看着白佳莹，沉稳道：“你想入宫为妃，须得修改出身。可朝中亲贵何其多，为何老找老夫？”
  白佳莹稳了稳声调：“佳莹听闻，阁老日前曾向皇上建议在亲贵之中挑选适龄女子入宫为妃。请问，除了佳莹，阁老可还有其他人选？”
  黄仁杰不曾料到白佳莹功课居然做到了皇帝书房。不过，想到白敏君和白武把持朝政多年，白佳莹又是宫中常客，想要打探一点消息，也不算为难。至于她说的自己“没有其他人选”，倒不算妄断。当初苏陵选妃，朝中适龄贵族女子都有参与，可惜都被刷了下去。总不能让大魏皇帝迎娶在选妃过程中失败的女子吧。要娶，就得是选妃的魁首，或者从未参与选妃的贵族女子。白佳莹要进宫，够不上第一条，就只能在第二条上下功夫。
  黄仁杰想清楚了前因后果，不由陷入沉思：这个忙，帮还是不帮？
  想起日前苏陵宣布正阳宫那位正式册封为皇后，却并未提及自己说的“平衡之策”。其对林氏感情至深显而易见。黄仁杰不相信苏陵不懂自己说的平衡是何用意，也不相信一向英明睿智的苏陵会在这件事上犯糊涂，而他却没有选择黄仁杰建议的道路，原因只有可能是：他另有对策。
  那自己此时送白佳莹入宫，会不会被当场驳回？
  黄仁杰想到此处，转头道：“此事老夫或可一试，只是并无把握。你的身份只是原因之一。原因之二，你与皇上自小相识，当知道他心里，”
  白佳莹点头：“佳莹知道。不瞒阁老，此次入宫，佳莹不求皇上怜惜，但求有一宫妃名分。”
  但求名分？
  黄仁杰眸中精光闪现——这倒真是或可一试。
  “正阳宫那位此时风头正劲。你的事不宜操之过急。你等老夫消息。”
  “佳莹谢过阁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