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指，这并不是特别强大的技术吗？”
  双拳练捣粉碎铠甲，在对手错愕的眼神中，不经意间落到他身上的拳头却仅仅只破开了一层皮。
  “……如你所见——虽然可以击碎铠甲，但却伤不了肉体啊。”
  杰诺瓦并不知道眼前这位“王”的名字，或者说兰特斯帝国的王们很少公布自己的名字——为了弘扬整个王室的地位，他们统一使用“拜练”这个称呼，奇妙的统治方式让杰诺瓦也感到十分意外。
  当然，杰诺瓦没有使用敬语，他也没必要使用敬语——对方则因为经常与倨傲之人接触，因此也没在意杰诺瓦有无使用敬语。
  说起来兰特斯虽然是帝国，却没有传说中的“帝王”——或者说兰特斯的王，应该不算是“帝王”——内部决定政务的虽然是王，出人意料的在听从专门官员的意见之前，王基本没有决定权。
  也就是说，没有官员的配合，兰特斯的拜练王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政治权利——极大制约了帝王专权而引发的失误；但官员没有帝王的认同，同样无法实行自身的想法——官员同样没有实际的“权力”。
  或者说，权力被一分为二，握在两批人手中，具体制度杰诺瓦没有时间了解，但看起来……似乎无懈可击。
  至少内部混乱不太可能发生。
  杰诺瓦有点欣慰，虽然是帝国，但兰特斯至少不处于那个血腥愚昧的阶段——相比之下，比起暴虐无道的“古帝国”，兰特斯除开统治者的差异外，跟贝尔玛和伊莎杜兰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或者说，任何国家发展到最后，都不会有太大区别——人民富足，生活安定，言谈自由，统治严厉中带着开明……甚至因为存在统治者与被统治者之间的直接交流渠道——虽然依旧古老刻板——兰特斯在这方面的发展上比贝尔玛还要优秀一点。
  至于伊莎杜兰……
  “可你展现出来的战力不仅如此啊！”
  说回来，会谈还没结束，地点就在角斗场。
  【宫廷角斗场】，一般没有战斗发生，只有在演练战士的实力以及皇宫内官员或是拜练王想观赏角斗时会被启用——同时因为到达这个层次的角斗者多掌握了破坏普通材料的实力，【宫廷角斗场】的设施质量相当良好。
  ……相当本土居民而言。
  “还记得前一个招式吗？”
  相比【碎铁】，杰诺瓦的【贯通】在兰特斯的角斗场上用得最多——不因为其他，纯粹是更加适合。
  “那个【贯通】……的确能够对人体造成很大杀伤……但不是很容易被挡住吗？”
  【贯通】穿透人体的并不是手本身，而是蕴含在手上的“力量”，但这股力量除开“贯穿性”以外，几乎一无是处。
  “量”不够大，“厚重感”不够，“速度”勉强让人满意……总之这是一个在面对防御不足的对手是才能发挥效果的技术，本土人中虽然也有能够使用力量的，却没找到身体本身乃至内部都异常坚韧的——因此，在利用【碎铁】击破盔甲后，【贯通】就成了对肉体最有效的杀伤武器。
  “……没错，这的确可以通过相互搭配来得到刚才的效果……但差别如此大的技术能够那么快地交换吗？”
  杰诺瓦倒是有点惊讶了——大多数组合在一起的武技一般都有共通的发力方式，因此相互之间转换可以说毫不阻碍；但【碎铁】和【贯通】虽等级不高，发力形式却完全不同，因此想要迅速切换使用困难度还是很大的。
  这杰诺瓦倒是真的失策了，幸亏无论是沃尔德还是本地，“武技”的一些特性还是共通的……
  “这并不是太难的问题……只要熟练，招式的转换问题并不大。”
  无以反驳。
  “力”在身体上使用，无论技巧有多大差别都存在共通的地方，因此哪怕招式差距再大，苦练之下也会找到两者之间相互转换的“捷径”——就算掌握像【碎铁】与【贯通】这样差距极大的两种武技的人在兰特斯非常少见，能够通过“训练”将这两种技巧同时运用自如也并非没有先例。
  “……是这样啊……可惜了。”
  眼前的拜练王不算年轻，但离中年还有点距离，杰诺瓦也并不是毫无付出地得到了与之交谈的权力——这些受到角斗场承认的强者们的确享有许多利益，但同时也要付出不菲的代价——其中与王谈一次话的权力，就必须以“自己的惯用招式”来交换。
  正如此，兰特斯王室得到了大量的武技，然而大部分在杰诺瓦眼里都不过是低端武技——【碎铁】和【贯通】本就不高，在兰特斯中却依旧排在中等偏上的位置，真实战力自然可想而知；同时由民间自创的武技还常常存在一些苛刻的偏门要求，并非所有人都可以练习，因此就算这些武技被大量用于强化军队，所得成效依旧十分有限。
  因此，对于这种会面，需求更新、更强且更容易学习的武技，拜练对这种会面并不抗拒……当然，得到角斗士们的武技之后，对这些对政治一窍不通的家伙们的意见会听多少可就说不定了。
  而至于交谈本身嘛，对杰诺瓦有点不利——对方很明显对【贯通】与【碎铁】很不满意，这种战法需要长期的适应与练习，同时还需要不低的天赋——这断绝了快速大规模强化军队的可能。
  “需要经过磨练才能到达你的实力吗……可惜了。”
  对方能够一眼看穿事实，可见并不傻；杰诺瓦也暗自一乐，他知道自己找到突破口了。
  “是啊，并不是高深的技巧……不过经过了磨练啊。”不得不承认，佯作高深的语气让杰诺瓦自己都相当不舒服：“但是你知道……既然没有合适的技巧，为什么不创作更高深的技巧，而是要不断磨练呢？”
  拜练已经有点昏昏欲睡了，但杰诺瓦根本无法着急——否则便会使自己的形象露出破绽。
  他就是连想要传达的话语都无法直截了当——他只能想办法以一种“偶然”的形式，向对方发出“提醒”。
  “……”对方很明显没有会意，似乎是见惯太多口若悬河实则一无所知的粗人了。
  “……”很显然，杰诺瓦现在必须扮演“粗人”的角色：“首先我没有时间，也没有太高的天赋——因此我创造不出更高明的‘技巧’……”这并不是假话——杰诺瓦曾经研究过大部分沃尔德上的武技，也练习过其中相当高深的几个——但最终他发现以自己的身体施展最方便的，其实还只有【碎铁】和【贯通】——应该说他的天赋仅仅止在这两种低阶武技上，因此他便干脆只锻炼这两项，然后便像现在一样不自觉的熟悉了起来：“因此为了变强，我不得不先锻炼低级的技术——直到它在我手中，能够发挥出高阶技术的力量。”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说实话杰诺瓦演得很烦：“但为什么我要那么赶时间，不去慢慢琢磨更强的技术……而要磨练这些低级技术呢？”
  拜练王并不傻，至少他已经把精神提了起来——杰诺瓦不由得一阵欣慰。
  “难道说有什么在追杀你吗？”
  “当然没有。”杰诺瓦明白不能让他察觉到阿法利亚：“但是……谁知道不会有呢？”他又必须直入话题。
  “……你的意思是？”偶尔……非常偶尔，注重拳脚的角斗士们也会给出一些有用的意见，因此无论认真与否，拜练都会将企图求见的角斗士们的想法听完——杰诺瓦不禁感叹幸好对方并没有那么倨傲。
  “以防万一。”他接着说：“为了可能到来的危险而以防万一……就是为了‘现在还不存在’的危险而做准备罢了。”
  对方面色更加古怪了，看得出就算听得懂，也不习惯杰诺瓦现在的语气——杰诺瓦同样受不了：“既然不存在危险，那么还要预防干什么？”
  明知故问，杰诺瓦想：“那么现在没有发生，代表以后不会发生吗？”
  但凡是一个还算合格的统治者，无论在不在意都会接触到这样的问题：“所以，你认为我需要做什么呢？”
  “你认为兰特斯还缺少什么呢？”
  “我们有军队，虽然步兵不多，但骑兵绝对是第一”杰诺瓦想他可能对伊莎杜兰王国的步兵一无所知：“进攻方面，我们不会畏惧任何人。”虽然说步兵本难以与骑兵抗争，但伊莎杜兰的步兵……可能够让夜精灵斥候们感到恐惧：“所以说……你觉得我还需要准备什么？”
  杰诺瓦却语塞了——不是因为无话可说，而是接下来的话他不得不去衡量。
  衡量对方是否会发怒。
  “你们能准备迁城么？”
  “什么？”果然不出所料，不仅拜练王，周围一直未插话的官员们都怒了“你什么意思？这么大一个国家，为什么要迁城？”
  这就像告诉战象它很小，告诉精灵你很不礼貌——若他们不会反驳，那才是怪事。
  “不用太生气，我说过只是假设而已……不过你们真的有迁城的能力吗？”
  对方明显很不悦：“……一两座城，我们什么带不走？”但总算还是回答了杰诺瓦的问题。
  谁知道接下来杰诺瓦就是坦然一笑：“那么……‘迁国’呢？”
  场面终于混乱了，几个武将甚至有直接挥拳冲上来的架势——因为就算宫廷角斗场，武器也不能随意使用。
  “哼，如果迁国，财富我们带不走，但人……”
  “……”
  “…………？！”
  杰诺瓦忍不住暗自松了口气，万幸就算心情不好，对方还算是保持了自己的理智，否则就算他再如何努力，若要避免身份暴露也只有结束这次谈话了。
  “……我承认，我们兰特斯国土不大，却带不走所有国民……粮食支撑不了大规模的迁徙……”更让杰诺瓦惊讶的是，这位拜练竟然还恢复了情绪：“伊莎杜兰那边向我们买走了太多粮食，虽然足以支撑生存，但迁移……已经无能为力了。”
  食肉的精灵（杰诺瓦从未见过精灵吃肉）！杰诺瓦不禁无奈非常，如今的他了解到伊莎杜兰囤积粮草是必须的举动，但是会无形中妨碍到沙漠西方的国家，也是出乎他意料了……他随即再问：
  “如果加上贝尔玛呢？”
  “足够了。”果断地差点把杰诺瓦吓了一跳：“那边土地比我们肥沃，而且因为联盟式的统治商业行动比我们这边要不便，所以那些粮食没有卖出去多少。”拜练突然脸色一变：“你不会让我去攻打贝尔玛吧？”
  怎么可能，杰诺瓦又想，不过嘴上却是这么问：“那么两国的粮食加起来，足够两国撤离吗？”
  这回拜练也说不准了，几位文官模样的人凑上前讨论一番，最后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但这样都会严重损害两国国力呀，你这么做是有什么目的吗？”
  杰诺瓦松了口气，但他可不会说出自己真正的目的：“如果两国加起来，真的足够吗？”
  “财富绝对带不走，但是人民我们会带走……公国那边有曾经的游牧民，我们这边又有骑兵，我们能带走。”他突然话锋一转：“但这样，又有什么意义呢？”
  “当是我多心了吧，不过我倒是比较想给个建议——你们的商业活动最好控制一下了，至少要保持在随时能够应对战争的情况下……必要时，可以与贝尔玛联盟……”
  “请等一下。”对方的语气再次出现了不善：“你怎么知道我们一定会与他们联盟呢？”
  “至少他们不是敌人。”杰诺瓦显得很自信：“我知道两国发生过战争，贝尔玛的成立就是为了抵挡兰特斯的吞并……但那已经是前两代的事情了不是么？”杰诺瓦突然无比幸庆自己借助特权借来了兰特斯的史料——年代不长，还是拓印本，却足够让他了解到这些历史：“大多数人民还记住了战争的残酷，但是你们……已经和好了不是么……放心，敌人不会是伊莎杜兰，他们还无法跨越沙漠……我只是觉得，交易时可以适当确认一下付出的会不会对自己造成影响，以及……有时候面对一国难以抵御的强敌，可否不要再居民面前隐藏，堂堂正正地联合……”
  看着陷入沉思的拜练，杰诺瓦突然一阵轻松——该说的他已经说完了，剩下嘛……全看对方能不能理解自己的意思了。
  话说他没有将危险信号传出去吧，万一让对方警惕心暴涨乃至反过来发现了阿法利亚……可就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