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不知为何，在那个庞大的存在现身的一刻，阑珊几乎是下意识地想到了这句话。
  “很有趣的生物，值得研究。”西门戎几乎是把所有派往渊州的范德华机器人都用作观测这个正在急速苏醒的存在，大量的数据如同潮水一般涌来，经过计算后尽可能还原出战场的真相。
  “交战区域基本上可以视为一个底边八十多里，高一百四十多里的三角形，而那个‘深渊使者’覆盖了整个区域，再考虑到厚度，她有多么巨大是个非常直观的概念。”
  “她？”
  九墟人类语言和地球那边的汉语高度类似，但“他”、“她”、“它”的发音有微弱的不同，阑珊很留意这个细节，因为她知道在关键问题上，西门戎是不会打哈哈的。
  “没错，不是它，不是他，而是她，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她们。”西门戎发出指令，合成的虚拟影像中一些细节凸显出来，“好好看一看吧，我的小姑娘。”
  小丫头片子琥珀色的双眼中喷出了赤红的烈焰：“太可恶了！”
  阑珊看到了许许多多的的“人影”，没错，在整个溅血湾混杂了无数人类和妖类破碎的血肉，颜色和成分都十分诡异的海水中，确实出现了一些基本呈现人类形状的存在，尽管没有精确到“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的程度，但那确实是有手有脚、身形窈窕、画风简约的少女“人影”，而如果把这些人影继续“细化”的话，你很容易想到一个人……没错，就是阑珊自己。
  无数的阑珊，数量大的吓死人的，从“血海”中诞生出来的“阑珊”，她们似乎并非保持着独立性的个体，而更像是一个庞大的整体的一部分。她们从形成的那一瞬间起就明白自己的责任——对坤艮宫、沧澜派的势力发动了无情的攻击。
  “为什么用我的形象？深渊意志这是什么意思嘛？”阑珊一副受了非常大的委屈的样子，圆圆的娃娃脸变得绯红，然而在一顿发泄之后，她也不得不承认深渊意志这么玩，她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不要说渊州距离墨州有多远，现在飞遁过去还来不来得及，更重要的是那些“赝品阑珊”表现出来的强度，她们并不是总和上比阑珊强，而且其中每一个“个体”都比阑珊强很多。
  “这是在像我挑衅么？深渊意识居然有闲心做这个……如此的恶趣味倒是很符合她被囚禁无数年的处境……“
  阑珊又说了许多，分明是一副“实在气不过”但又觉得“其实很厉害”的纠结状态，而这种纠结在那些“赝品”越来越强大，也越来越精细，从“大体看起来像是阑珊”逐步过渡到“根本就是阑珊的克隆人”的地步，而这无穷无尽的“阑珊”不管又多么违和，她们直接主宰了战局，揍的坤艮宫和沧澜派节节败退是不可辩驳的事实。
  “我曾经弄过扩散性百万皮卡丘，现在又冒出来一群扩散性千万小丫头片子。当然千万只是约数，这些‘赝品’的数量其实是在激烈变动的。每一个‘个体’的战斗力里大约是分神期水平，但完美的配合和力量上的完全互通，直接打出了合体期，甚至大乘期的效果！”
  阑珊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因为事实就是那些让她很生气的“赝品”大量的被消灭，然后大量地出现，覆盖了整个溅血湾的浑浊海水仿佛是一间庞大的“兵工厂”，而那些“赝品”就是生产出的战斗兵器。而是个人就知道摧毁兵工厂是比摧毁战斗兵器而快速的杀敌方法，因此大量强破坏力的法术神通也就施加在浑浊海水之上，至于这么做的结果……自然是效果不佳了。
  “这是……柔性防御？”
  “至少是类似的效果，我的小姑娘。她们固然没有你现在的肉身使用的柔性防御那么精妙，但在规模上却是大大的胜之，既然她们的本来面目是液体，所以足以通过流动性化解绝大多数凌厉的攻击，除非把整个溅血湾的全部水体一起摧毁，否则她们的‘血条’就是无限长的。”
  “如果要摧毁整个水体，那么就必须……好吧，我明白了。”
  阑珊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现在她承认虽然深渊意志非常的恶趣味，但其实这个作战方略没有看起来那么不靠谱——只要保证“除了坤艮宫大乘和沧澜派大乘出手，否则这事情没完”，那么后果还确实大概率是逼着坤艮宫大乘和沧澜派大乘一起出手，至于第三方势力介入，第四方第五方一起冒出来打酱油之类的情况……无相门可是有七首魔姑这个“先知”，所以要么影响不到原来的计划，要么这就是原计划的一部分……
  “好的，我等，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结局。”阑珊说这句话的时候，正有成千上万至少在外形上和她酷似的赝品正在被摧毁，她习惯了，她已经习惯了。
  此刻的深渊使者正气势如虹，杀的坤艮宫、沧澜派的大军几近崩溃，就算是合体期的修士也仅仅是在勉力支撑而已，至于那些分神期及以下的，除了退却之外并没有别的选择。
  “魔门妖女！”
  “天杀的魔门妖女！”
  “灭了这群魔门妖女！”
  “我现在真觉得，‘魔门妖女’这个称呼是如此贴切了。”阑珊苦笑着，然后不去想这些事情，她现在能做的是尽可能从斗战中解析出一些对她有用的功法出来，比如说太初鸿蒙之道、妖力、太初流形之道的互相配合之类的。平心而论，这种解析还真的有所收获，虽然仅仅持续了较短的时间。
  当那些在“阑珊”大军围攻下的合体期修士也快要支撑不住，坤艮宫和沧澜派真正的主力终于露面了。那是两道快到令人发指的遁光，那是在境界和战力上完全可以声称“在座的都是垃圾”的强者，仅仅是轻描淡写的一击，充盈在溅血湾的浑浊海水就被硬生生一分为二，随后是更为细碎的分割，不是太初空无之道，胜似太初空无之道。
  “魔门妖女，不过如此。”
  “妖魔肆虐，跳梁小丑。”
  石磐陀和灵水仙子一脸的“高手”姿态，大片大片的山峦在他的号令下抬升，大团大团的海水在她的意志下俯首帖耳。而曾经在密密麻麻的分神期、合体期攻击之下泰然自若的深渊使者，现在则是一副被动挨打的悲催状态。
  “依然是没有悬念的结局，是吧？深渊使者虽然在整体实力上到了大乘，但这个整体太大，也太过分散，打不过真正的大乘期修士。我唯一希望的就是下一回深渊意志再搞什么幺蛾子，不要再用我的形象了……当然她绝对不会有这样的节操。”
  半是吐槽，半是幽怨的阑珊喃喃自语，她似乎真的以为这事情到此结束，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她分明感觉道自己还是低估了无相门和妖廷的心理变态程度，因为那根本就是……欺师灭祖？
  所有的“阑珊”在一瞬间消失了，她们在极短的时间内转化为了其他的形态——一个磐石一般的男子，另一个仿佛是流水化身的女子。不，这两位并不是在模仿石磐陀和灵水仙子，而是在模仿坤艮帝和流形帝。
  “可笑。”
  “可鄙。”
  看到“祖师爷”、“祖师奶”的形象，并没有让石磐陀和灵水仙子停手，相反，他和她把这视为不可忍受的挑衅和亵渎，巴不得直接消灭而后快。山岳一般的岩石巨手和同样山岳一般的怒潮狂飙陡然出现，坤艮帝和流形帝的伪像灰飞烟灭。
  “还有什么把戏，尽管使出来。”
  “雕虫小技，根本不值一提。”
  石磐陀和灵水仙子一边嘲讽，一边把灵识开到了极限的状态，这两位强者当然知道真正可怕的对手是七首魔姑，再怎么小心都是不为过的。防御数千里、甚至万里的范围都笼罩在了两位大乘期修士的灵识之下，随后他们分明感觉到了……
  怎么？危险不来自体外，而来自体内？
  不是幻觉，或者更明确的说，就算是七首魔姑亲自编织的幻境，也无法长时间的迷惑大乘期修士，因此这种感觉是如此真实，那分明是体内涌出一股和功体拮抗的强大力量。石磐陀面色微变，而灵水仙子甚至捂住了胸口，两位的痛苦在极短的时间内被放大到惊人的地步，随后则是两声范围不够庞大，但力道足够凝实的爆炸，以及弥散的血雾。
  “想用这种阴招暗算我等，是不是太幼稚了一些？”
  “完全是见不得人的诡异伎俩！”
  “暗算？不，你们完全想错了。”
  一个让坤艮宫和沧澜派都期待的存在，陡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