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前面叶子樱的影子，曾月白知道她可能正在想着些什么，因此也没打断她，只是不紧不慢地跟着。两人这么走着，身边偶尔走过的一两个女生像是在打量他们，如同看着一对刚吵完架的情侣正在冷战中对峙，正等待着一方认错才肯结束。或许有些人认出了曾月白，不远处还有人偷偷嘀咕着“就是他……刚才……”。声音随着曾月白走远而渐渐没入黑夜中，完全听不到了声响。他抬起头，犹豫了一会，还是开了口。
  “你还好吧？”
  “我挺好的啊，怎么了？”
  “没什么，你不喜欢那男的？”
  “不喜欢！”
  “我看他挺不错的啊！”
  两人一人一句，不温不火地说着，然后叶子樱没有回答，两人又陷入了沉默中。
  “我很好奇，你和校文玉是怎么好上的？”叶子樱突然问道。
  “怎么了？你怎么这么问？”
  “你刚才说那个男生挺好的，可是聪明的人都知道，好坏并不一定会影响自己喜欢与否，很多坏男人不是一样受无数女人追捧。”她向曾月白解释着。
  “那你干嘛说起校文玉？”
  “因为你绝对不是她最好的追求者，但是她选了你，肯定有她的理由。你不说，我也不问了。”她突然停了下来，在路边的一块草地上坐了下去。
  “你回头怎么和你室友解释我和你的事？”曾月白问着，也跟着她坐了下来。
  “高考的时候记得吧，等到最后要交卷的时候，不管你是否肯定一个答案，你一定会选一个，对不对？”
  “是这个理，那你总不能这么和你室友说吧？”
  “你现在有女朋友吗？”
  “没有！但是你如果不解释清楚，以后我也找不到了，周彪和雷信嘴巴很大。”
  “这个事，先放一放，等我想好了，我在告诉你，如果你明天找到女朋友了，我当面和她解释。”她说话显得很有条理，思路清晰，显然已经考虑好后才告诉曾月白的。
  “好。其实我是男生，就算有人在外面说闲话，我有一个像你这么漂亮的女朋友，我也并不吃亏。”
  叶子樱笑了笑，显然是明白了曾月白说话的重点，然后她慢慢地拿出来一个口琴。
  “小时候，我和子雪都学过一段时间的音乐，就是从两只一模一样的口琴开始的，姥姥教我们吹的。后来，爸爸接了子雪去城里，我在乡下陪着姥姥。有一年暑假，子雪和我一起待在乡下，她给我们表演，用口琴吹了一首很好听的曲子，但是我却几乎都吹不出调了，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人的选择其实真的很重要，如果当时选择和爸爸去城里住的人是我，现在去德国学音乐的可能就是我了。”她有些感伤地说着，手里握着一把样式很朴素显得有些年头的口琴。
  “我看得出来你们俩家庭条件不错，你还是可以做出选择，而且子雪告诉过我，说你妈以前在这里呆过，所以你们选择到这里读书或许并不仅仅是因为教育，而只是为了过来看看而已。”
  她苦笑地看着曾月白，然后想到站起来。
  “你拉我一把，我站不起来。”她看样子有些吃力，于是希望曾月白先站起身再拉她起来。
  “你可以和子雪一样选择出国留学，不是吗？”曾月白问她。
  “我要是告诉你，我很喜欢这里，我舍不得，你相信吗？”
  “为什么？我觉得这里挺无聊的，像一座监牢一样，而且我们早晚需要进入社会，学校在这山坳坳里面，与外面有些太与世隔绝了。”
  “可是在这里很安静，就算我一个人一直呆着，我也不会觉得不舒服。”她回过头，看着曾月白，眼神中充满着柔情。
  “子雪她怎么样了？”曾月白有些不知所措，小心地问。
  “你不和她联系吗？她说她明年今年寒假和明年暑假都回国，你要去看她吗？放假的时候你可以和我一起去我家。”她盯着曾月白，语气和目光中都带有邀请的意味。
  曾月白有些面红耳赤，却不知是什么原因，像是被叶子樱的好意弄得不知所措，又像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一样。
  她没有听到曾月白的回答，转过头看着他，小声地问：“那你去不去？”
  “我回去想一下，或者到时候我再和你说。”曾月白没有直接回答她。
  “好，随时欢迎。对了，为了表示感谢你今天帮我解围，我吹首曲子给你听。”
  她说话的语气显得平稳，没有丝毫的激动，给人的感觉有些哀伤，一点也不像是为了感激某人时而有的那种心情，而像是需要一个听众，听她慢慢地讲述自己的故事。
  听到她说要吹曲子，曾月白马上就精神起来，显露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很自然地营造出一种令人愉悦的气氛。
  晚间的熙攘终于消散在行人的背影中，微风吹不动地上被拉得老长的人影，渐而变得执着而充满燥意，树影婆娑，虫鸣在野草的摆动声中最后“吱”了几声，教学楼里最后的灯光也突然熄灭，然后只剩下那悠扬的口琴声在四下无人的小路上颤颤巍巍，沿着前方的空明，渐行渐远，而后消失在一片沉寂之中，像是从来也不曾响起。
  “嘚——嘚——嘀，嘚嘚嘚嘞，嘚嘚嘀，嘀嘀嘀嘚嘞，嘀嘞嘚嗦……”
  曾月白不断重复着刚才叶子樱吹的那首曲子的调调，嘴里面胡乱地哼着，像是聪明的学生习得一篇优美的诗文，忍不住在默念之后，朗朗上口。
  “你很喜欢这曲子？”叶子樱高兴地问着，全然没有了刚才一脸心事的样子。
  “挺好听的！这曲子叫什么名？”他好奇地问。
  “我也不知道，这是我姥姥小时候教我的，她没说这曲子叫什么。下次你去我家，你可以亲自问问我姥姥。”她说着又不自觉提到邀请曾月白去她家，转头一想又加了一句，“如果你愿意去的话。”
  “我当然愿意，就怕去了麻烦你们。”曾月白坚定地说。
  叶子樱听了曾月白的回答，又想了想之前问曾月白时他的表情，脸上露出一丝惊讶，然后又是一种期待实现后的满足，她暗自颔首笑了笑，然后跳动着脚步，轻快地向自己宿舍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