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上):千年奇人无名子 一派宗师幻雨生
作者:镇冠希      更新:2021-01-12 19:30      字数:3554
  众人顺那怪人所指看去,是一块七尺高碑,碑下一个黑石赑屃,头生双角,口长排牙,面目狰狞,嘴脸可怖。孙小六见了吃它吓了一跳,道:“这乌龟怎么长得这副模样!”狄峰笑道:“六弟别怕,这是赑屃,也叫霸下,相传上古时候,他好背三山五岳,到处兴风作浪,后被夏禹收服,助他治水,立下汗马功劳,后治水大成,夏禹让他自负功德碑,述其功高,彰其劳苦。后世便一直传下此物,专门驮碑。杨升庵有言:‘俗传龙生九子不成龙,各有所好。一曰赑屃,形似龟,好负重,今石碑下龟趺是也;二曰螭吻,形似兽......’”
  杜老大见程秋娘昏迷在地,胡二爷正在给她推宫过穴,不耐烦听狄峰掉书袋,忙打断道:“前辈,多谢救我二弟与师侄女,杜之然永生不忘!”胡二爷也要拱手,怪人摇手道:“不谢,不谢!”杜之然见他如此,转问道:“前辈,这碑文说的是什么?”那几个少年正在用心听那狄峰说话,此刻听说,纷纷望向石碑,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不知是什么样的文字。怪人拍拍狄峰肩膀笑道:“小兄弟,你可知这碑文说的是什么?”狄峰看上头文字形似蝌蚪,听过有种文字是叫蝌蚪文的,随口便道:“这是蝌蚪文罢!”
  怪人大声笑道:“哈哈哈,蝌蚪文,这名字倒好听,看他形状真像是蝌蚪,只是你认得这字么?”狄峰脸蛋微红,道:“这字么应属上古所书,如今早已失传,不曾听说有谁识得这文字的。”怪人得意地笑道:“怕不是罢,我便识得!”狄峰脸上更红:“老爷爷是千古奇人,岂可与常人相论?”怪人道:“哈哈哈,你这小子爱说大话,识得便识得,不识得便不识得,也没什么丢人的。却来拍我马屁。”
  狄峰被他说中,脸上火辣辣地直烧,再不敢言。怪人续道:“你们都不认得这字么?”众人都是摇头,杜老大忙道:“前辈高才,还请为我等译读!”他见这怪人小孩心性,似乎要人去哄,因此给了一顶高帽。怪人笑道:“不必不必,你看!”他走近那石碑,双手推着只一转,那石碑竟然换了一面,上头仍是刻满文字,只是字体全然不同。怪人道:“这是鸟虫文,你们识得么?”众人摇头。
  怪人嘻嘻一笑,把手又去转那石碑,又换一面。怪人道:“这是夏文,识得么?”众人一脸的茫然,纷纷说不。怪人似乎很是得意,又要去转石碑,道:“这是殷文,想必你们也不知晓的啦!”他不停去转那石碑,每转一次便显出一种不同的字体。口中说道:“喏,这是金文,这是石鼓文,这是秦篆,这是楚书,这是蚕丛字,这是齐书,这是魏书......”
  石碑越转越快,怪人口中也是越说越快,转了足有十几回,转到一面写满了蚕头凤尾的隶书。狄峰大叫:“这是隶书,我认得!”怪人笑道:“这是汉隶,想来你们都是认得的。你们自己去看吧!”说完招呼那五彩大鸟闪在一边。杜老大忙上前来看,口中念道:“混沌初开,鸿蒙始判。天地既立,乾坤分明。先天九上,盘古大神。斧劈清浊而互斥,掌启阴阳而相生。元体崩兮生万物,元精
  凝兮藏方圆,元气散兮化三清,元神离兮归虚空......”
  孙小六认字不多,也没心思去听杜老大念碑上的文字,只不停地上前摸摸石碑,又摸摸赑屃。他喃喃地道:“古怪,稀奇,这石碑竟能转动的......”怪人听得有人对这石碑机关有兴趣,忙向前道:“小子,你知道这石碑怎么转的么?”孙小六摇头。怪人交叉双手抱着胸膛,笑道:“你倒猜猜看!”孙小六见他眼睛不是看着碑底,似乎有什么古怪,细细地瞧了一遍,忽叫道:“原来如此,这石碑和这乌龟相接处有个活动的薄盘,石碑便是这般转动的?”
  怪人皱眉道:“你怎么一下子便猜出来了?”孙小六得意非凡,嘻嘻笑道:“这有何难?”怪人沮丧地道:“我初到这里时,琢磨了三年多方才得知其中奥妙,你这小子比我还要聪明?”孙小六笑道:“人的灵根智慧各不相同,老前辈何必过于介怀?”怪人听了大怒:“什么?你说你比我聪明么?”狄峰见这怪人事事要争强,竟跟孙小六去动怒,知他是个顺毛的,当下道:“老爷爷,你当初来此,必是偶然发现此碑,又没人去转弄,寻常人谁会想到其中奥妙?这小六方才是得你提醒他才发现的。其中云泥,差天共地。”
  怪人听了,脸上笑得像朵绽开的花:“对对对,还是你小子懂事,哈哈哈哈,我与你真个投缘,对了,你是叫狄峰么?”狄峰道:“是的!”杜老大还在那念:“......比及同天远古,真神大战,皇天失体,后土身死......”怪人一把把狄峰搂住,勾肩搭背地挤到一个角落,道:“你叫狄峰,嗯不错不错......对了,你怎么不问我叫什么名字?”
  狄峰一愕,道:“我听老爷爷跟杜爷爷说,你有很多名字,这......我以为老爷爷你不愿意跟别人说。”怪人狡黠地道:“我以前见过一些老头子,别人问他尊姓大名,他们大都是不说的。有的回一句贱名不足挂齿,有的回一句俗名辱耳,不说也罢......”狄峰噗嗤一笑:“有的还会说岂敢岂敢,不知足下如何称呼?”怪人一拍大腿,跳起来道:“着啊,就是这样的,你真个是我知己,哈哈哈哈!”
  众人被他这一惊乍吓了大跳,纷纷望向这里。怪人连忙拉狄峰蹲下,道:“所以呢,我也想学学那些老头子,故意不说的。”狄峰又笑:“不曾想,我们却当真了,不再问你?”怪人两只手时而摆前时而摆后,神态扭捏地点了点头,继而讪笑道:“你不想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么?”此时几个少年听杜老大念得烦,纷纷拢在怪人身边。
  汤佩瑶嫣然一笑,坐在地上,以手支颐道:“老前辈,你叫什么名字啊?”怪人见她如此,心中大喜,说道:“我原本无姓,后来姓风,名字么,族人都叫我阿大。后来慢慢的我自己取过很多名字,统统都忘了。如今只叫无名子。”孙小六道:“无名子?还不是没名字么!”怪人怒道:“你小子懂什么,你看那些飘然出世,潇洒自在的侠客们哪个不是叫什么什么子的!哼!”孙小六喃喃地道:“你又不是什么侠客。”
  怪人听言,火冒三丈,直窜耳梢:“你小子说什么?我......我怎么不是侠客?我一向是行侠仗义的。”孙小六摊开双手,满不在乎地道:“可我从未听过江湖上有无名子的传说,恐怕是老前辈做了好事不爱留名,或者江湖上传动得久了,忘了老前辈了!”怪人无名子听了真是恨不得一口口水把孙小六吞下肚去,汤佩瑶忙笑道:“无名子老前辈,小六他才多大年纪?如何知道你的英雄事迹?不如你跟我们说说你以前是如何行侠仗义的?”
  无名子登时回嗔转喜,只觉眼前的汤佩瑶可亲可爱极了。他笑道:“对对对,我不跟这毛没长齐的小孩子一般见识!哈哈哈哈!”其实孙小六并非有意短他,只是见这老头别无架子,言语有趣,又见他跟一众少年说话也不端着摆着,说笑不忌,因此一时口滑。孙小六又是个爱调嘴拌舌的,也没有多想便回了几句。不想这老头子还真个发怒了,幸好汤佩瑶识趣,遮了过去。
  无名子角了孙小六一眼,开口道:“想当年......”胡二爷突然怪叫一声,大喊:“怪物!”话音刚落,碑后猛地扑出一头倒生獠牙的怪兽,老虎般大小,前足似牛蹄,后足如犬腿,狮髦蛇尾,毛色红黄相间,模样极为丑恶。怪兽龇牙咧嘴地低吼着,声音像极牛鸣。沐天杰跌坐在地,手指着怪兽不停发抖,颤声道:“怪兽,无忧岛的怪兽......”大家听他一说,纷纷后退,凝神戒备。莫阿状心道:“可惜雷兵鼓没带来,这怪兽不知比三元洞的蓝豹如何?”
  怪人喝道:“畜生无礼,这些都是客人,你敢龇牙?不怕我骂你么?”孙小六想起许天英说到他们粗言骂退怪兽的情形,玩性忽起,骂道:“肏你奶奶的驴蛋球!”那怪兽听了这粗俗不堪的言语,果然身子发抖,前足猛地一缩,退后了几步,声若惊犬。狄峰他们见着有趣,纷纷跟着骂了几句。孙小六见状更是来了兴致,满口的市井污言,村野秽语泼出。杜老大与沐阳淳听得都是大摇其头,程秋娘与汤佩瑶紧咒双眉。
  那怪兽哪里受得住这般肮脏龌龊的恶语?退到无名子身后不住地哆嗦。无名子道:“别骂了,别骂了,娃娃们别骂,这畜生知道错了,你们再骂,它可要呕血而死了。”少年们这才住嘴,狄峰好奇道:“老爷爷,这是什么怪兽?它如何怕人骂?”说罢看着沐天杰,只见他已经站起,满脸惶恐。
  无名子不理,走到沐天杰跟前,问道:“小子,你见过这怪物么?你到过无忧岛?”沐天杰不便隐瞒,便把在无忧岛上的事情经过从头至尾略述了一遍。无名子道:“奇怪,按理说,你们紫霞洞的要到无忧岛必定得经过我这里,怎么忽然间就到了那里呢?”说罢眉头紧锁,背负双手来回不停走动,显得极是焦虑。少年们见他一直都是一副笑脸嘻嘻的模样,还是首次见他显出严肃之态,不禁都有些诧异。
  杜老大道:“前辈,方才我读过那碑文,说的尽是上古大神相争之事,似乎并未提及此间由来。不知前辈肯否为我解忧?”无名子叫道:“解忧,解忧,如今我便忧愁一地,你又不给我解忧?别烦着我,我在想事情呢!”杜老大被噎了一肚子话,却不敢轻易撩拨他。众人见他兀自在那左右转来转去,神情越来越焦急,额头都渗出汗来了。汤佩瑶道:“老前辈,你想什么事呢?说出来大伙一道议一议,说不好便能想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