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一家人用餐，从来就没有食不言之说。即便是王闰之现在顿悟过来，想着让这个家也变成有规矩的人家，但也没有强调在用餐时不能说话。不过，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男女分桌了。
  一家人依次坐定，侍候的人开始按照各自的习惯上早点。苏轼雷打不动一大碗热汤粉，呼呼啦啦的吃着还不忘大呼：“过瘾！”苏过则特别叫了一小碗汤粉，外加一个煎饼，他算是安静的，一般在这种时候都不会自动出声，只有在有人找他说话时，才会简捷的回上一句或两句。苏重虽然也不会多说，但用餐时，很是喜欢间歇性的捏捏两个侄子的小脸蛋，跟着，便会接收到两个侄子的白眼：“都多大的人了，吃饭还没个规矩。”
  往往，那小大人的模样让听到的长辈们不仅开怀大笑。每每这时，身边侍候的人也忍不住发笑，还跟着感叹一句：“两个小小少爷实在是太可爱了！”
  王闰之在吃了一碗清甜的白粥后，开始自我反省：“我为什么要和官人辩解呢？无端与官人争执，行那泼妇之态，不也是不尊礼仪规矩么？”她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恶性循环，虽然听了苏重的解说，自己也适当克制，但似乎效果不佳。不觉又特别懊恼起来，看眼前的王朝云与范真真越来越不顺眼。
  “吃吃吃，除了吃，你还能做什么？”这句话时对着大肚婆范真真说的。范真真不气反笑，二十多岁的少妇一脸明艳的笑：“我还能生孩子啊！”
  ‘噗嗤’！
  这话太正确了，在此的人都听得笑了起来。苏籍没能听明白自家娘亲说什么，见都爽朗地笑着，他也跟着龇牙咧嘴的笑了起来，而且，接着从苏轼他们桌上转到其娘亲身边坐下，扑闪着大眼睛看着范真真，轻轻摸了摸她的肚皮：“娘亲，这里面真的有宝宝吗？”
  “对啊，籍儿想要弟弟，还是妹妹？”范真真摸着儿子圆圆的小脑袋笑着询问。她现在可是幸福满满的，家人都说婆母的性子变了，可那时候，她也没有在身边侍候，跟着苏过去了放任的地方，过得很是自由随性，如今聚到一起，虽时日无多，可因为怀孕的关系，多半都是婆母及姨婆在照顾自己，她心底里好生过意不去。因此，王闰之偶尔发发脾气，她听着很是舒服，就像听着自己的亲娘在骂她。
  她与苏过的亲事还是她爷爷范镇过世之前定下的。那时，爷爷就说了：“孙女儿能嫁进子膽家，比嫁进任何一个人家都有福气。”当时的她亦羞怯的认同，她要嫁的人不仅是才子，而且生得风流倜傥，还没有其他公子哥儿的恶习，简直就是五好少年。如今，相公年纪轻轻已经是从五品的知州，自己也得了诰命，更主要的，一家人相亲相爱，从没有其它府邸里兄弟妯娌之间的腌臜事，更可喜的是，相公到如今为止，似乎从没有想过添一个妾室来扎她的眼睛，婆母似乎也不曾有过这儿样的想法。
  这样的日子能不让同龄的女子羡慕！
  “弟弟！”苏籍相爷不想，回答得特别干脆。
  “不，是妹妹！”苏籥作为这个小家的长子，如今已经有一个弟弟了，他当然想要一个妹妹，而且，他还知道，爷爷想要一个孙女儿，所以他在说了这一句后，还不忘找同盟：“爷爷说是不是？”
  “是是是！”苏轼呵呵笑着，“弟弟妹妹都好，不过我们家娇滴滴的女儿少，最好能添一个妹妹。”
  他这么一说，苏籍歪着小脑袋虽然觉得也有理，但还是止不住他想给另一个男孩子当哥哥的瘾。或许，他想的只有弟弟才能欺负，如果是妹妹，如果他这个当哥哥的孩欺负他，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再说，小姑娘特别爱哭，也是很讨厌的事情。
  “就是弟弟！爷爷讨厌！”
  苏籍不说这话还好，说了这话，忽而觉得爷爷有偏向哥哥，心里特别委屈，紧紧挨着娘亲，可着劲儿盯视着她的肚子，似乎在念咒语般，再次重复了一句：“就是弟弟！”
  “小哥儿，我们先吃饭，好不好？你看，你娘亲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你这么挤着他，里面的弟弟肯定会觉得不舒服。”环翠小丫头的声音甜甜的，特别是‘弟弟’两个字，表示他得到了她的认同，一双眼睛亮闪闪的看着他，很是配合的点了点头，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开始吃早饭。他吃的是稀饭、小肉包子、小韭菜包子、小奶油包子，还有一个白煮蛋，中间的桌子上还摆着几碟子配菜，不过，他不喜欢吃，家里人也不强求。他先前已经吃了两个包子，喝了小半碗稀饭。
  气温高了，他耽搁的这会儿，剩下的吃食还没有冷却。他返回坐位后，一边的苏籥对着他做了一个鬼脸，“吃饭都不好好吃，凉了肚子怎么办？”他这话听来，感觉很有做哥哥的自觉性。这时候，他已经把同样份额的吃食吃完了，觉得自己是比弟弟大，吃的也应该多一些，便又让旁边侍候的给添了一点汤粉。爷爷开口吃的那会儿，他就想改主意了。看爷爷吃的样子，那汤粉似乎分外好吃，肉汁浇头散发着浓浓的香气，诱惑着他禁不住流口水，可，为了保持不浪费的原则，还有对自己初次感觉的坚持，他还是决定先消灭已经摆在眼前的食物。
  汤粉确实好吃，但也不会好过包子对他味蕾的刺激。这会儿他似乎明白了，是爷爷的吃相引诱了他，眼神不觉对着爷爷的方向瞟了瞟。
  苏轼吃完了，在用特制的餐巾擦嘴，看到孙儿的眼神，里面似乎有戏谑的成分，不觉对上鼓了鼓眼睛：“还不快吃，吃了好学习。”
  ‘学习’两个字就像紧箍咒，他才五岁，有什么好学的？不过，在孙儿们面前，爷爷是最没原则的人，他呲着牙望着他笑一笑，再亲切的叫一声‘爷爷’，担保他刚刚立起的让他学习的意思烟消云散。
  他这么做了，爷爷确实高兴了，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慢点吃，别噎着了。”他觉得自己取得了终极性的胜利，也意识到自家爷爷确实是最没有原则性的人，就这一会儿，前后的意思完全相反。
  爷爷好对付，爹爹却不好对付。他刚叫完‘爷爷’，爹爹跟着就附和：“确实该开蒙了！”并就此问题开启了讨论会。讨论会的主要内容是：是请人来家里教学？还是去州学？
  两种之中的任何一种苏籥都不想选，他想跟着苏重这个小叔叔学武。可，他只是轻声一提，立马就获得在场全家人的反对，当然，这里面不包括苏重。不过，他没有出声，而且，这段日子，只要有时间，他就会适当地打熬两个侄子的身体。
  有一副好身体，是一个人最好的本钱。
  苏重不敢说革命，在这个时代说革命，当真就是活得不耐烦了。
  话题讨论的时候，各自也都放了碗，全家人正准备来一个统一性的决议时，家里便来了客人。来人中的一位远远望着一家人的时候，就笑着感慨：“好温馨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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