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王说：“夜慕你有没有想过……”看一眼涟漪，“如果她恢复了记忆，恢复了技能，她就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已经不再是你现在所爱之人，你会怎样？”
  夜慕怔了一下，柠王眼里露出渴求答案的欲望。夜慕不是没想过，记忆没了，但本性不会变，恢复记忆至少不会性情大变。夜慕担心的却是另一个问题，到那时她是否还会留在他的身边。
  这都不重要，哪怕在一起只有一天，他也要拼尽全力去救她。
  夜慕望着柠王的眼睛，心中惴惴不安，如果她身负血海深仇，而仇人就是我该怎么办？遥想自己当年杀人无数，谁知道报应会不会落在自己头上。
  看着地上的涟漪，夜慕却担心目前更严重的问题：“为什么她身上会有黑色？”
  柠王围着涟漪转了一圈：“如果我猜得不错，她在你身体里更加痛苦，一直被你体内潜伏的某个人追杀，她现在的功力被锁住一大半，苦苦支撑能活到现在简直是奇迹，刚才她几乎被你体内的杀气吞噬。你也知道你体内的杀气有多暴戾，她的身体被侵蚀太多，生命垂危，不知能不能挺得过去。也许不用我动手，也不用定时炸弹，最终结果是被你的杀气折磨死，而且随时会死，死之前还会受很多苦，你若爱她不如现在就杀了她。”
  夜慕说：“我自有办法救她，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她究竟是谁？”
  柠王：“你何苦要知道呢？其实你并不想知道，不在乎，也不敢知道。”
  夜慕：“我确实很怕知道，但我必须知道，否则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也不知该不该呆在她身边。”
  柠王：“我敢保证她是你人生最大的劫数，在你某一天某一刻一定让你痛不欲生……”
  夜慕端一端手中的弩：“我不在乎，告诉我她是谁？”
  柠王一笑：“你以为你真杀的了我？我记得刚才告诉过你，世上除了我，谁也奈何不了我。”
  夜慕手心全是汗，从一开始弩箭对准柠王的眼珠，在十分之一秒时间就可以贯穿他的脑袋，可是却感觉仿佛有七八柄刀架在自己脖子上。这时杀手本能告诉他，柠王绝不能惹，赶快逃，赶快逃。
  但是他不能逃，还有更多的谜要解开，至少也要救出地上的涟漪。
  柠王说：“夜慕，咱们是一家人，我的妹妹便是柠迦的母亲，而你的姐姐又是柠迦妻子，我柠王从不说谎，更不骗自家人。”
  夜慕听完，背后渗出凉气，本能地拒绝和柠王沾染上一丝关系：“告诉我，她究竟有没有办法医治好？”
  柠王手中闪现一支弩箭，夜慕吃一惊，正是自己用来威胁他的弩箭，不知为什么突然到了他手中。柠王狠狠扎进涟漪黑色区域覆盖的手臂上。夜慕震惊得全身发凉，紧接着心提到嗓子眼，随之而来的又是一股愤怒。
  涟漪啊一声嗖地从地上坐起来。柠王不理她，拔出弩箭，涟漪身上喷出一股墨汁般的黑血，散发出刺鼻的气息。
  涟漪似乎忘记疼痛，木讷地望着眼前两人，又茫然弟望着自己半黑的身体，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夜慕蹲下去扶住她，“你受苦了。”
  涟漪惊魂未定地望着他：“我出来了？”
  夜慕：“对。”
  柠王斜眼望了望他们说：“恐怕正常的医术是无法医治她，你的杀气极为罕见，具有很强的侵蚀性，黑色很快会蔓延到全身，到时就算天神下凡也救不了她。”
  涟漪盯着柠王说：“夜慕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不要相信这个老头吗？”
  夜慕点点头：“我记得。”
  涟漪纤细的手指指着柠王的脸：“就是他，将你打得遍体鳞伤。”
  夜慕点点头：“我知道。”
  涟漪望一眼夜慕，又怒视柠王：“老家伙，你又想耍什么鬼把戏？要杀就尽快动手。”
  柠王说：“不用我动手你也活不了几天，你说我骗你更是无稽之谈，你们根本就不知道这种杀气的厉害，不信你自己看。”抽出手中的短刃，手松开落下插在那滩黑血上，慢慢地整个短刃被黑血吞噬掉。
  夜慕深锁眉头，“如果这是我的杀气，我应该能控制。”
  柠王摇头说：“好比黑墨落在白纸上，几乎没有可能消退，夜慕你应该算是盛墨的容器，那些杀气你只能用，却不能消。”
  涟漪冷笑一声，对夜慕说：“咱们走吧，我有些累了。”
  柠王说：“恐怕你们哪都不能去。”
  涟漪瞪一眼：“你想囚禁我们？”
  柠王：“我是为你们好，现在极夕都混入一个不明人物，很可能为了杀你——夜慕，所以为了保证你们的安全，我要带你们去见柠迦。”
  涟漪吸口气，“柠迦？似曾相识的名字。”
  夜慕心念一动：“也许柠迦有办法可以医治涟漪。”立刻说：“好，柠迦在哪里？”
  柠王向外一指：“在那。”透过塔身巨大的瞳孔可以望见空中的云层中倒立着三座黑塔，塔尖向下，正是那一晚涟漪从空中三塔上坠落。
  此时晚霞将尽，天色昏暗，暮色之下三座塔显得异常冰冷，诡异地倒立在天空中，每一座塔都散发着难以捉摸的气息，映得整片天空也万分诡异。
  夜慕看得头皮发麻，那里是极夕都的总部吗？柠伽栖息之所居然不在陆地上，是怕警界的偷袭吗？他看一眼涟漪，当时她从塔上坠落，莫非她也是极夕都的领导者之一吗？
  涟漪望着黑塔拼命思索，每当触及那片遗失的记忆时就会听见一声狞笑，记忆被牢牢锁住，更像是蒙上一层雾，再也回忆不起来。
  柠王说：“塔顶这颗脑袋是个气球，随时可以升到天空中的塔上，不过见到柠迦之前必须有一件事要做。”指一指身旁有个长方形物体，顶部有个洞，看上去很沉，似是精钢铸成，夜慕一愣：“这是什么？”
  涟漪哈哈大笑，那笑声刺耳至极，夜慕听到笑声就明白了一半，涟漪收住笑声：“我来告诉你这是什么，它叫铁蝉，由南国最坚固的铁块制成，人钻进去，从洞中露出脑袋，整个铁块包住你的身体，只有胸腔留有余量，基本上除了呼吸什么都做不了。夜慕，你愿不愿意穿个龟壳去见别人？”
  夜慕说：“我不愿意。”
  柠王笑了：“只能委屈你们了，为了保证柠迦100%的安全，我必须这么做。夜慕，你不要放在心上，预计半小时左右也就结束了。”
  夜慕哈哈大笑，同时脸上一层黑气闪动，涌动的杀气快要按耐不住：“你错了，为了保证100%安全的办法就是我们不去见他。”领着涟漪刚要走，两具铁蝉缓缓移动到他们面前，挡住出口。
  夜慕回头，眉宇间杀机迸发：“我去见姐夫也要弄得像个囚犯一样？”
  柠王说：“你们目前只有这一个选择，你们只要进去，我保证不会超过半小时。”
  夜慕的杀气缓缓移动到手上，涟漪冲他摇头示意不要冲动，她在夜慕身体中曾与柠王交过手，知道夜慕使出全力也未必能撼动柠王一步，而柠王一只手就能撕碎夜慕。
  夜慕自然也知道自己与柠王的差距，就算背着火箭也不可能从柠王眼前逃走，何况还要带着虚弱濒死的涟漪。
  柠王坐回在椅子上，“反正我不急，你们想好了再告诉我。”
  夜慕看着涟漪半边脸被侵蚀成黑色的区域在慢慢扩大，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好，我穿进去。”心想：“柠迦啊柠迦，一会我要问问你，这到底是谁的意思？”
  看着夜慕退怯，涟漪心中五味杂陈。
  柠王笑笑说：“这就对了，我100%信任你，不过你身边的那个女人……”
  突然间一道极强的光芒穿过塔直刺入柠王瞳孔中。柠王猝不及防，急忙闭眼，双眼疼痛难忍，用手捂住，还在惊魂未定之时，感觉从对面扑来一个巨大物体。
  柠王急忙从座位上弹起，那物体从脚下掠过，在空中感到一股强大的杀气袭来。他的眼睛一丝也睁不开，只能急忙向前拍出一掌，对方却是双掌蓄势待发，三掌两股冲击力撞击在一起，迸发出一股挤变形的黑波。
  柠王被撞退七八步，手心有一团火在燃烧，柠王低声呻吟：“贪婪之火！夜慕？”
  他退后七八步撞在墙上，吸口气，再吐出，将手心的贪婪之火吹熄，凝神倾听，四周没有动静，只有自己的眼珠不住抖动，却怎么也睁不开。
  贪婪之火功力尚浅，真正具备杀伤力的是那道冷不丁射来的光。
  闯过大风大浪的柠王可以肯定，那道光绝不是普通的光。天色已晚，哪里来的阳光？这道光是用杀气制造而出，凝聚成两道线准确无误地射入自己眼中，分毫不差。这股光线如果射入普通人眼中会直接烧烂眼球穿透脑壳。在这股杀气中，柠王仿佛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二十多年前有一个让自己痛恨至极的男人，这个人的身边有个小跟班的，年纪轻轻却身手不凡，现在想必已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了。没想到他也来极夕都了。
  这道光线经由几道棱镜的折射，光谱发生变化，意欲掩盖住原先的杀气味道，但是骗不过柠王这种老江湖，他一眼识破杀气的主人。可惜的是无法捕捉准确的位置。
  柠王缓缓睁开眼，果然夜慕和涟漪消失不见，刚才飞来的庞然大物是一具铁蝉。
  柠王揉揉眼，心想夜慕这小子太狡猾了，抓住一丝空隙就能溜走。
  他忽然转头对着某一个方向诡异地笑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