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素衣闻言一愣，抬手悄悄将那衣领复又拉好。
  “今日，朕可是在墨玉轩惹得心下不快。不过一个奴婢罢了，竟是这般大胆。”
  容景瞧着程素衣出声，眼神中，却是程素衣不可见的审视之意。
  程素衣自是以为容景口中的奴婢指的是那云婵，毕竟，就算云婵是个女官，说到底在她程素衣的眼中，也不过是个大宫女罢了，初次上任就犯错，做个奴婢，都做不好。
  “奴婢到底是奴婢，皇上又何必与她置气，气坏了身子倒是让臣妾心生担忧。”
  “呵，是么？”
  容景轻笑一声，瞧着程素衣接着说到。
  “不过一个奴婢罢了，竟是敢打主子的主意，无冤无仇，竟是都能动了杀心不成？”
  程素衣闻言心下一颤，“皇上这话何意？”
  “何意？爱妃竟是问朕不成？难道，爱妃，不清楚吗？嗯？”
  容景眯了眯眼，那一口一声爱妃，直叫的程素衣心下不安的紧。
  “看来，爱妃倒是真不清楚，那让朕给你说说。今日墨玉轩，发生了何事。”
  “有个孙嬷嬷拨去墨玉轩的宫女，竟是给云婵的饭菜里下毒。”
  程素衣心下一惊，竟是这么快就暴露了不成？
  “竟有这般恶毒之人？那云姑娘她……”
  心下竟仍是有些期待，那丫鬟的家里人自己已是尽数掌握了，量她也不敢再供出自己，素食仍有些担忧，但现下，竟是更关心那云婵，到底有没有被毒死。
  “可惜了，年纪轻轻的，竟是就要丢了性命。”
  程素衣闻言心下大喜，以为云婵已经殒命，“云姑娘竟是已经……”
  “放肆！”
  “云婵乃是朕亲封的贴身侍奉的女官，哪里由得你这般说！”
  程素衣闻言一惊，自己身为贵妃，那云婵再怎么说也不过是奴婢，自己这容景亲封的贵妃，就是说不得一个他亲封的女官不成？
  “程潇犯下叛国大错，而你，程素衣，呵。”
  容景忽的轻笑出声，站起身走了几步站定回首瞧着跪伏在地的程素衣，接着开了口。
  “本来你该是要株连的，你可知，为何留你至此？”
  程素衣闻言心下一惊，难道，自己的身份，竟是已经暴露了不成，惊愕间只瞪大了眼睛瞧着容景，半晌都未出声。
  “你这姓氏，到底是该随着谁，想必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不过。本来想着你与他们，不过是有者利益牵扯，倒是毫无血缘关系。可是，本相饶你一命，可是你，却偏生不知天高地厚。”
  “谁都罢了，偏生要去打云婵的主意。”
  容景斜眼一瞥程素衣，“妙菱的这幅面孔，你长得像了她七分是你的福分，却偏生糟蹋了这副皮囊。”
  “皇上，不是这样的，你听臣妾解释。皇上，皇上……”
  程素衣的膝盖摩擦着地板，跪着行至容景脚边，拽着容景的衣袖，抬手间眼神尽是惊慌，不过须臾，那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砸落在地板上。
  容景垂首瞧着脚边的人，心下只觉这人可悲又可怜。
  “其实自你进宫那日起，朕便对你起了疑心，这么一张酷似师妹的面孔，自是惹人注目，可惜了，你的意图暴露的太快，嘴巴闭着，却仍从眼神中透出来。”
  “呵。”
  程素衣轻嗤一声，松开了容景的袍袖摇摇晃晃起身。
  “皇上既然早都对臣妾起了疑心，又何必留臣妾到现在？那墨玉轩不过今日方才出事罢了，皇上又如何能，前脚刚从墨玉轩过来，后脚便一口咬定是臣妾动的手脚？”
  “以往陆仁贾等人在朝堂之上，你作为他们的棋子，朕自是想知道，他们要用你做什么？于是便将计就计，既然他们想要看你得宠，你，程素衣想要荣华富贵，那朕就给你。”
  “不过都是些身外之物罢了，朕自是不在乎，左右都不过是引鱼儿上钩的饵罢了。”
  程素衣苦笑一声，脸皮抽动几下，眉头微蹙间含泪看向容景。
  “呵，原来，我在你们谁人的眼里，都是棋子，也是，棋局上的人，都只管输赢，哪里有人，去关心棋子高不高兴，呵，想来也不错，棋子哪里能有什么喜怒哀乐呢。”
  容景淡淡瞧了程素衣一眼，“爱妃不若问问自己，倒是谁，逼你做了这棋子不成？”
  程素衣闻言一顿，自己一生被荣华富贵这些容景不以为意的身外之物所累，到头来，原是自己，造就了自己这一辈子，不过是，咎由自取，贪婪致死罢了。
  “刘公公，派人照看好贵妃娘娘，墨玉轩之事水落石出之前，贵妃娘娘不能有半分闪失，另外，这凝香殿的下人，在此期间不得踏出凝香殿一步。”
  容景吩咐着向门外而去，刘公公垂首听着容景的吩咐，一五一十照办了。
  程素衣抬首，看那朱红色的门在面前慢慢合上，“哐当”一声，便将那所有事物阻挡在外。
  程素衣就势躺倒在了地上，地板透出来丝丝凉意，顺着皮肤蔓延，倒是让自己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程素衣瞪着眼，瞧着屋顶上的花纹，华丽，繁复，像极了自己这一辈子，华丽而空洞，空有一副奢华的皮相，内里却不过了无生气行尸走肉般罢了。
  良久，程素衣轻轻合上眼眸，一滴清泪，顺着眼角没入鬓间。
  原来，自己求了一辈子的富贵荣耀，到头来，却为此落得现下这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地步。
  “贵妃娘娘~”
  程素衣闻声睁开双眼，瞧见花铃正跪坐在自己身边。
  “呵，怎么？现下你也是要来看本宫的笑话不成？”
  “贵妃娘娘？呵呵，对啊，我现下还是贵妃娘娘，这儿，这的一切，都还是我程素衣的，哪里轮得着你们谁来可怜我。”
  皇上来之前还是那般骄傲的女子，现下不过多大一会儿，竟就成了这般失了魂儿般的模样。
  虽说程素衣往日待下人也总是刻薄，现下见她这幅样子，也仍是生了丝怜悯之情出来。
  花铃的声音里隐隐带了哭腔，“娘娘，地上凉，奴婢扶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