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王氏之乱
作者:
斯念你的星 更新:2021-01-11 21:15 字数:5368
少年手上提着的一柄长剑,褪去了原本漆黑的模样,现在看起来,就显得是有些格外的好看,五种不同的色彩在他手中使劲变换着。
一旁的苍白女子见着,实在是不吐不快,“怎么了?这剑是长了张天仙的脸啊,这么瞧,小心这旁人看了,你还没看够就给人抢喽。”
少年点点头,应和着女子的恐吓,来来相望几眼,可这山泽湖海间,别说人,就是一个屁都没有,两人一路行去,脚步飞快无比,女子更是一副让人心生惊骇的模样,满脸的光彩除了失去血色的白皙,就只剩下眼圈周围的猩红,一条老长的舌头几乎都快垂到腰间了,瞧见男子的假意动作,不由得掀起一股子的笑容。可不笑不要紧,这一笑,越发更像是一个不能在白天出现的鬼物,两腿间根本就没有着地,可她那飘然的紫色衣裙间,还是有着一道乌黑的阴影,有影子,还是个人。
刘牧远抖了抖手掌,立马出现了一只青衣赤红的大鸟,只听得那鸟一见面,就不停地开声叫道:“好你个死小子,可憋死你老子了,死胖子呢?”
原来这只鹦鹉并非只能说些重复的话,这一顿臭骂下来,两人都有些吃不消,被骂做小子的刘牧远飞也似的,拔腿就跑,遥遥远处女子才听道刘牧远的话,“拜托了,等我给这什么天下第十一的王八给揍晕喽,我就来西蜀找你。”
身形闪烁才去了不久,女子没有丝毫的走动,只听得那只满嘴脏话的鹦鹉变了一个模样,嘿嘿一笑,“小姑娘,今年几岁啦,有没有许人家啊。”,也得亏它只会些言语调笑根本就是见人就说,要这么一副鬼怪的模样别说娶,就是看上一眼就已经是三魂七魄去了大半。
女子莞尔一笑,一个身影呆着脑袋,很不自在的又跑了回来,眼里恶狠狠的望着那只从脏话变成浑话的鹦鹉,嘴里骂道:“再这么叽叽歪歪,小心我给你毛都扒光喽。”
青毛鹦鹉突然嘎嘎大叫道:“没天理啦,没天理啦,可怜我那个死胖子哦,给人卖命不说,这尸骨未寒,我这老头子就要给你这臭小子欺负,我不活啦。”
少年脸色微白,对着女子赧言道:“拜托你啦,就当是回去路上有个好伴了。”,微微叹息一声,少年这才张开双臂将女子拥在怀中,女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轻声道:“去吧,把那个什么天下第十一揍的死去活来,西蜀你也不用回了,到时候去东海见。”
刘牧远点点头,终于挤出几分该有的微笑,这才踏步像更山河湖海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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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也不过十四、五岁,也是出次接触到男子的气息,日头才出山岗,她习惯的爬起身子,只是这次身旁多了一个少年郎,这让她的动作轻微了许多,作为小姐的通房丫鬟,这算是给小姐前来试探虚实来的,一晌贪欢,梦醒了,就该她该有的样子。
少女嘴角上扬了片刻,望着床榻上闭目熟睡间还是那般凌冽的模样,嘴角又微微翘起,心里笑骂道:“这会就知道装什么正人君子,可昨晚上还不个死样子。”,心里不由得甜蜜了几分,翻过身子,款款离去。
对于少女的起身,他怎能不知,爹娘不再身边的日子里,他的眉宇间更多的是一道蹙起的沟壑,这道沟壑在算命老人那里,肯定不是个好面相。
双眼忽然的睁开,望着身上大红的被褥,少年有些苦涩,今日,他要去问问那些一同从山上下来的同门,有些事,始终是他心中的一根刺,他的所有东西,似乎都可以在一瞬间被另一个人剥夺,这总是会让人不能心安,他所知道的几人中绝对有和他一般想法的。
依山伴水的王氏家族,在兰亭山处铺下了各种山水庭院,曲水流觞,诗书为家,这就是天下第一的门阀,早就脱离了珠光宝气的低级趣味,若有人形容王氏的琳琅满目,也只是在盛赞王氏的无数的风流才子。
山间小路还被一层薄雾笼罩着,山水一程间,泉水叮咚作响,远比金陵胜景的人间烟火气来得更加精彩。
在瓦舍遍布的庭院内,一个男子早早的就蹲坐在一席华美的锦绣上,上好的苏锦加上金丝线条勾出的一副白鹤云上图,男子手中的大笔已经在空中停留了许久,犹如孩子手臂般粗细的大笔,定格在空中。等到少年的步伐经过时,才起下第一笔,世间极为顶尖的墨才能凝而不散,就是这么久的时辰过去了,待到第一笔落下时也没有丝毫凝结。
少年呆立了半晌才看出来那是一个‘書’字,第一笔极重,也就是因为下手太重,直接导致书字的顶头已经绕在了一起,本该一蹴而就的草书就戛然而止,在中间一道分割天地的一横上,男子又多添了许多心血,最后一个口字却是极为迅速,更像是一个初学的顽童,大笔被这一粗鲁的一拉,就算是极好的狼毫,也不得不豁开了许多口子。
少年的脚步停在了那一汪清水间,比较先祖中古今第一的王羲之,男子的池子还只有半池笔墨,颜色还不够深,池子也还不够大。
一阵才初起的大鹅,排着队,一只一只跳入了池水,王家以诗书传家,是因为王羲之,那么人人爱鹅也因为王羲之,这个只要生活在王家就会绕不过去的名字,给了所有人了许多东西,不管他们喜不喜欢的东西。
大鹅拨动起春水,自然的开起了断断续续的啼叫,也自然的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闷,少年拱手轻声道:“晚辈王景之,见过书圣。”,当他说起那个之字的时候,他有些不习惯的停顿,男子则是将闭上的眼睛忽然睁开,‘之’字本该是只有他们一脉才能享有的盛誉。
这全天下的道理再大就没一个孝字更大,更何况像他们王氏,在《二十四孝》中卧冰求鲤的正是王家开山的家主,老人没有说话,少年在拜会一句话之后,便也不再言语,只得呆呆立在当场,等着老人的召唤。
终于在很久之后,他轻轻开口道:“你如今在族内的身份你自己也清楚,接下来的事情很有可能会超出你的预料,就因为你的名字里多了一个之字,我们王家就要将许多的东西往你头上堆,剑是把好剑,可有些事情这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我的意思你自己去体会,这幅字,你带着,就算是我老人家给你的见面礼。”
少年接过字画,躬身许久,才算是半起了身子,退了远去,这一片鹅亭湖,镶嵌着一片又一片的璀璨小湖,各个湖之间又有不同,不过都是比着一件事情,谁家的大鹅姿态优美,更重要的是谁家的湖里墨水更重。
这是书圣王诩一脉的山地,来来回回占据了会稽山大半,王氏以诗书传家,便是书字在前,谁叫那个官至右将军的王羲之,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
王家人的媳妇,就是比不上这个天下第一,那也都是一等一的士族门阀出身,王诩老人的妻子出自陈郡谢家。在他的记忆里,那是娘亲还在世的记忆里,他见过一面,当初看来是个暖脸盈笑,满是客气的女子,可当他的步子被她挡下来时,那股子暖意中他总算看到了一丝淡淡的笑。
那种笑就一直在她脸上没停过,第一眼让人容易变得柔和,第一句话也是温温柔柔的问候,比之一般的长辈更如春光暖玉的柔和,少年有些提声,开怀的回了一句。
当女子第二句,也是最后一句话说出来的时候,便让人有些诧异,“娃儿,好些时日都没见着你了,这回老身也替你高兴,是把好剑,我听你那些山上的同门师兄弟们说过,得来不容易,今后好好用着,别给咱们王家丢脸了。”
要不是女子最后的回眸一眼,少年还未觉得有丝毫纰漏,直到人影走尽,少年才觉得背骨生寒,女子与老人的意思才渐渐明了起来,剑得来的消息,反而是在老人心中已经明了,此刻少年亦是明了了。
脚步随风,任由是江南道的风雨飘摇的再盛,他始终是他,长剑已然提在手上,略微有些温暖的气息由剑而来,又由心而起。
长廊回旋,山间的路走的很平稳,翩翩少年郎,又遇到了新的一群人,一群王氏家族的幼童,一群在他之后要奋勇而上,支撑起这个家的新一代王氏子弟,只见他们在层层而上的石阶上高声朗读道:“百代世第,及至于今。英才辈出,卓尔不群。孝悌为先,忠信为本。
惟耕惟读,恩泽子孙。不奢不侈,颗粒成廪。婚丧从俭,持家以勤。
嫁女择媳,勿尚重聘,积德行善,不惟俗伦。自强自立,处事以忍。
广结贤良,不谋非分。当差有事,尊上宽仁,努力进取,友朋谨慎……”。
《王氏家训》
自从王景之从家族的宗祠中走出之后,那浑身的冰冷仿佛是被王这个姓刻上了独有的标记,如此风华绝代的列祖列宗,如此鼎盛煊赫的百年王氏,吾辈更应大步前行,来告诉这个人间,我琅琊王氏还是那个天下第一。
风声、雨声、读书声,天下朗朗,再无一声可入耳,辅王剑出,少年一步踏上,御剑而去。
“有朋至远方来,不亦乐乎。”,取自孔子的一言中的乐然亭内,热闹非凡,西蜀剑阁甚至比王家成名更早,只不过不再同一个江湖,自然是没有过多的交集,可又都是自己身处江湖的最顶尖团体,又有种心心相惜的骄傲。
杀剑堂的许晖,如今名叫王景之的师弟,盘腿坐在一张桌前,桌上摆着几道精美,却不见是量大的小食,他动手优雅的吃了两口,便是将筷子放下,身旁的几个剑主亦是如此,剑阁的风度自然不能少,与之相比,厅堂最不起眼处,女子膝前摆放着一把流光溢彩的长剑,睁开眼微微瞄了一眼眼前的吃食,点点头却没有动手。
女子清雅寡淡,与厅堂内一众俊彦相比却是真正的有一股神仙风流,就算是独座在厅堂最末,她仍是所有人中最是耀眼的那一个。
背剑堂少年开口问道:“在下剑阁纪宁,此次来看小师弟冠字礼,多是宗门师傅安排,如今到了这天下最大的门阀里,的确是有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感慨,只是晚辈实在是好奇,不知道各位能否为我解答一番。”
厅堂之中,众人原本是和和气气的气氛中,突然来了几分诡异,就连那朵高贵冷艳的绝美女子都不由得睁开眼,当所有的目光开始看向那柄阔剑,重剑无锋,就犹是一道巨大的木板侧立在食桌之外。
王氏尤重孝礼,厅堂中一位老人见着四下无人应声,便由他示意身旁的孩子开始答话,少年应了礼,容貌尚佳,举止自然的大方,王氏儿郎天生的不怯场,长声问道:“不知阁下有何不知,我等王氏子弟,才学虽浅,也要绞尽脑汁为纪兄答疑解惑。”
背剑汉子,身形健硕,与身前的食桌几乎都无法完全遮挡住他的身形,如熊般宽广的身躯给人一种犹然的压迫感,所以方才他一说话,才会引来王氏众人的错愕,只听他深沉的言语中,却是有些怯懦的说道:“实在不好意,我娘常说我,就是个牛脾气,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们可别生气,从小我就在山上,我们背剑堂都是些糙汉子,大家都是直来直去的,你们可别见怪,我就想问问,你们王家以诗书传世,一王三绝,剑绝我是领教了,王景师兄的确是练剑奇才,书法给我老牛我也看不懂,可这书圣诗仙的名号比剑更有名,难道读书也能读成神仙吗!”
汉子话闭,顿时是哄堂大笑,汉子虽是有些无礼,倒也如何叫人恼怒不起来,见他一脸好奇的样子,一众王家弟子,正跃跃欲试,就等着厅堂上老人的点名。
这时与王景同门的杀剑堂师弟起身笑道:“纪师兄你可是错上加错了,第一这王景师兄如今叫王景之;第二呢,王家的书圣诗仙只是一个称号,他们真实上不比阁中剑主修行差上多少,说是神仙也不为过。”
这世上的很多东西,就是需要经过别人的手传出来才会觉得合适,就比如这自夸和被夸,现在看来两人的对话更像是对王氏的一唱一喝。
可当背剑大汉说出要跟读书人打一架的时候,满座皆惊亦是满座皆怒,当王氏老祖宗说出,‘有辱斯文’四字时,无疑是给背剑大汉在他们眼中判下了死刑,可就亏他是个剑士,若他也是个读书人,那无疑就是自绝门路一般。
轰闹的厅堂内,已经白发苍苍的老人拂袖而去,留下了一堆年轻人,王氏子弟们头顶的那一把利剑终于被拿走,少年郎们心中是愤怒又是欢喜,一人为首,身后亦是跟随着无数追随者,见他沉声道:“来者为客,我王氏本不该有如此无礼的举动,既然纪兄好奇,那我便给纪?兄一个小小的答案,不知是如何动手。”
念书就能念出个天下第一,那他们那些日日背剑上下登龙梯,日日行百十千里的少年岂不是笑话,少年是背剑堂更是藏剑堂,为了剑阁这一场战就不得不打。
正当是众人走出厅阁,你来我往之间,王氏子弟纵然是再有风流教养,也不得不急步向前,门庭自然是宽广无比,正是阁个适合所有人施展拳脚的地方。
王景才踏入门庭的一步,便是无数的眼光都投向了他,少年风流,款款笑道:“这是何事?”
才进门,跟着他的脚步而来的是一位更是风流雅致的老人,他双手覆后,正笑意盈盈的看着王景之,开口道:“今日实在是热闹,若要说我王氏会稽兰亭处,重来就只有斗酒斗诗,唯一一次有人在我王氏族内动手,还是我族招逢立族来最大的劫难,武夫入殿,杀我族人,让我王氏朗朗千百书生付之一炬,如今又有人要在我王氏耀武扬威,莫不是小瞧了我王氏。”
侯景之乱,江南两大家族死去十之八九,若不是此番遭遇,别说王猛一等剑客,就是像王景这般的后起之秀,真正的王氏子孙也定然不能有如此的高度,老人名曰王褒,乃是王导三世孙,斗酒十千便是诗文如腹中酒水,诗风雄健,有如《关山北》之类的战场大诗。
自老人口中说出自然是无限的悲愤,王氏子孙皆在,对于武人乱族之恨,自然的转移到几位剑士身上,窈窕女子如玉冰霜,自然而然的被众人忽略,吴氏子弟心冷眼更冷,对于自己家族在江陵的劫难,他都毫无兴趣,别说伤心难过,他倒是反而有一丝嘲讽,对于自己的判断,有了更深的肯定,现在只会是独坐一旁,戏谑的望着众人,王氏也就是不过如此四字,对于更多的人,他也只有一群凡人的评价,眼目一摇,专心喝起酒来。
杀剑堂的少年本是和王景之一脉,又有前车之鉴自然是划分在是友非敌一脉,那么此刻王景之的态度就极为重要,当是王景之长剑出鞘,冷声对着大汉冷声道:“纪兄,你我剑堂之争,可还没有比较清楚,择日不如撞日,来试一试。”
这无疑是给背剑大汉一个通知,今日他可要一人敌一族了,被主动划分为单挑王氏的汉子,哈哈大笑道:“你们可真有意思,打架杀人而已,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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