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机戾玉人
作者:斯念你的星      更新:2021-01-11 21:15      字数:5024
  时至清明,又是个清冷雨季按照旧俗,家家本该寒食祭祖。
  可这档子事情一来,如今就更不可能是一片祥和,对于孩童来讲,还不到蒙事的年纪,对于那些规矩礼仪就只有心里敬畏和好奇,要是在自家的家长不在身边,那便是另一个光景,几个嬉闹的顽童从家门中溜了出来,踏过雨水落下的屋檐瓦角下,围坐一团,谁人从家里拿了几块吃食,几道子别样的玩具。
  领头的孩子比其他几人都大些,左看右看一眼,皱眉问道:“你们都带够东西了吗?没带够的,快些回去拿要不然,就别进来。”
  只见那小孩神神秘秘的拿出一样东西,在众人眼前摇了摇,轻声道:“丑话说在前头,你们要是说出去了,以后就别想再跟着我玩。”
  一众小孩纷纷点头,直有一人笑颜道:“虎哥,你既然东西都带来了,就别藏藏掖掖了,我们都不是那种人,要玩便要早些玩,不然天又要黑了。”
  清明时节的天日的确是明的少,暗的多,要放在孩童眼里,就只是少去了许多玩闹的时间,最可恨的就是听的那家里母亲的一声叫唤,那便是要屁颠屁颠离席,好在今日,长辈们都个有个的事情,宗族内的聚会是个人人争前的事情,谁能在宗庙里做些活计便是长脸的事情。
  几个顽童围做一团,稍大的孩子又抬头往着这栋破草房外望了两眼,平日里,他们对这个草庐实在是不喜欢,破败的房子就只剩个角落还能遮挡些雨水,又其他些地方堆积着柴火,要不是今日这事实在不能给大人们看见了,他们也不愿意来到这个地方。
  握槊乃是古时的一种博弈游戏,北魏宣武帝时从西域传来。《魏书――艺术传》:“此(握槊)盖胡戏,近入中国。”
  槊,指棋子或者棋盘,亦是掷骰子行棋以赌输赢。李肇《国史补》卷下:“今之博戏,有长行最盛,其具有局有子,子有黄黑,有十五,掷采之骰有二。其法生于握槊,变于双陆。”这说明,长行这种博戏,有黄子、黑子各15枚,并有两个骰子,乃是根据“握槊”、双陆两种游戏发展而来。
  才过了几轮,草庐内的气氛便是已经热火朝天,几个孩童手上的吃食都已经输的一干二净,还剩了几块平日里,都不舍得玩耍的好玩具,眉目紧皱,实在是有些舍不得。
  坐在厅堂正对门的领头孩子,好像是输的只剩一个破落玩具,两眼圆睁,气怒的大声骂道:“你们还玩不玩了,不玩就快滚回家吃奶去。”,经他这一声历喝,整个草房内,就只剩下些细不可闻的雨滴声,名叫虎子的顽童一把抓过几个小玩具,丢到草堆中,大声喝道:“我先来,就这一把,谁输了都别想耍赖。”
  几个孩子被一手夺过去了几个崭新的小玩具,有些气愤,又有些伤心,瞧见虎子手里丢下的那个破败玩意,又是一阵敢怒不敢言,只好专心看着他手中的那几个骰子,一阵摇晃声,少年大喝一声,“开!”
  几个少年眉头紧皱,精神极度的亢奋,就在这时,天公之上突来的一道惊雷,吓的几个孩童神魂一颤,春雷炸裂天空,一个断手少年从雨幕中踏入草庐,孩童们本是一惊,又回头望见那人衣衫破烂,一只手臂上还挂着道道猩红的血丝,顿时间好似见到了鬼怪,仓皇而逃。
  身上到处都是伤痕的少年,不禁哈哈大笑,笑声更是越来越盛,随着一道惊雷,从黑暗中露出他一张凶猛至极的脸。嘴上因为塞着一块小吃食,终于没了那么凶历的笑声,脱下那件破碎的衣衫一卷就要跑出草庐,只见惊雷之下,瓢泼大雨之中,一条天龙直冲而下,突来的一声历喝直是比天上的惊雷还要让人惊骇,“你,天地不容!”
  少年两只眼球暴涨,只看见那颗比草庐还要大的人面龙头直直对着自己撞击而来,少年的声音仿佛是从喉咙中漫出,就是在耳边听不着一丝声音。
  惊雷无声,历喝无声,手中的玩具吃食再也握不住,掉落在茅草堆上,七窍流血,不知生死!
  天地间的怒喝,又像是一道回旋,随着老人的嘴巴闭上,又赫然回到了嘴边,漫天的雨水就像是他的千万只手脚,一滴一滴捶打在少年身上,只见他,突变做一条神龙,双翼张开,那便是老人也只在传说中听过的上古应龙。
  一步踏出,老人大笑道:“小子你想在我的天幕中逃跑,你斗得过天吗!”,一只天地的大手覆盖而下,那是少年从未感受过的力量,思绪飞走,纵然是所有的办法都想尽,偏偏是没有一种办法能够逃脱这道天威。
  虚空再次被踏碎,鸦雀蜂蛹而出,两团青绿的幽幽鬼火从天而降,随之而来的是,一只雨水组成的大手,凭空出现的大手中抓住一只形如乌龟的东西,卢氏老人仰天大笑道:“飞廉阁白隐已经被我擒下,你们还不出来,是要跟这小子一样做一只缩头乌龟嘛!”
  天空之下,那道深坑中,方才还是了无生息,这会已经有一阵轰隆隆的机械轮子转动声响起,还没让卢家老人低头俯看,只听身旁的萧家皇帝大笑道:“呦,独孤小子你这是被人擒住啦,看来朕降服不了你,原来这天下还是有人能够将你治得服服帖帖的嘛。”
  卢家老人两眼放光,只见他轻声渐变得阴沉,狠厉尖声道:“萧詧,你是不知死活,还是不怕死,你可知道你们萧家如今就是我大周手中的一件玩物,我要你生你就生,要你死那便是更加容易,快放了四皇子,我可以当你是一时糊涂。”
  卢氏老人方才只顾得自己气愤万丈,是一心要抓这独孤罗,竟然一时忘了此次最大的目的,忘了自己身后的四皇子宇文邕,这会气得是天地昏暗,整片天空也就只有漫天雨水。
  萧家皇帝大笑道:“那不是更好,反正我萧家也活不成了,不如拉个垫背的,听说这小子就要继承大统,这么一想啊,我萧家都不亏了。”
  金刚佛就这么站在雨水中,偏偏那一丝丝雨线还没碰到他的身体,便是被他脑袋上的九圈金色佛光给挡开,宇文邕站在他身旁,没有一丝被束缚的样子,就还是如那长安城里的偏偏公子毫不畏惧,微微笑道:“卢大人不必如此惊慌,他萧家也就是一根木火,烧不着了几个时辰,若我能够做他萧家最后的一泼冷水,我还求之不得呢,天地虽大,你们被陈家当做眼中钉肉中刺,这样一来,又在北面被当做一条养不熟的野狗,我看你们萧家,是要做第一个灭族的十大豪阀。”
  第一个,那么就不会只是第一个,接下来的第二个第三个又会是谁,卢氏老人回味了少年的话语,不禁又是仔细揣摩。
  只听的萧家皇帝高声笑道:“你这小子,真是好笑,你们从六镇而来,才多少年,就口出狂言要灭我四大豪阀,你知道我们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有了这个名号了嘛。”
  少年默然一笑,感觉到周身上下有无数道佛门金光慢慢刺入身子,这事偏偏做的隐蔽至极,卢予丝毫没有察觉,他也没有感受到一点的疼痛,只是神魂之中慢慢有金针刺入,初时并不见丝毫异样,反而还有些舒适,浑身犹如暖阳涌入,在这阴郁的春雨中,反而是感到无比的舒适,萧家皇帝笑了笑,轻声覆在他耳边笑道:“宇文贤侄,我看你杀心太重,将来就算是得了大宝,未必不是个杀伐天下的暴虐之君,如今我在你魂海中种下佛门仁心种子,还希望你今后多加练习,将来不是没有可能成为一位佛君。”
  萧家皇帝的轻笑,传到少年耳中,只觉得是炸雷一般,大周素来与这些佛门道门不合,就别说四百八十寺的南朝,就是造就了佛道之争的北齐也是不如,这突如其来的强行开志,就是佛门中强行给人安上了佛心印,这是佛门金刚对付江湖中十恶不赦的大恶人的手段,佛门不造杀孽,也不可能会纵容那些杀人魔头,这一手强行灌入的佛心印,就好像是在他人脑海中加上了一道禁锢,若是有杀心魔心而起便会佛光大盛,成就金刚伏魔之像。
  就像是刘牧远初学华严经中的佛道,压制住鬼斩刀中的魔道,可少年是自生佛心印,又有无比高深的阴阳道自然可以平衡两道,将自身的佛心印压制。
  这小小的一个举动,在往后几十年的时光里,反而是给天下佛门带来了无比巨大的祸端,北周武帝灭佛由此起,宇文邕壮年身死,留下一个大愿未成的北周,也是由此而起。
  此刻萧家皇帝却是和煦的笑道:“卢兄莫要生气,我只是在我师兄面前曾经答应过他要救那小子一命,现在我也想通了,不知卢兄这个交易做得做不得?”
  卢氏老人没有惊喜,反而是心中一紧,萧家皇帝才是接触过几次,便知道他是外表佛心,背地里是手段无耻,又是十分看不起他们这些后辈出身的豪阀,想跟他做生意,那就是只有不安好心。
  萧詧见到卢予的痴呆,心中微微一笑,心中不屑道:“果然就是个家养的狗,真在主人面前是叫都不敢叫,还想和他们几家共称十大门阀,底蕴高下立判。”
  脸上却是堆满了笑意,轻声道:“宇文贤侄,你可以先回去,我对那小子算是仁至义尽了,方才也是见你孤身一人在此,脚下就是飞廉阁那群刺客不免心中为你担忧,现在我对卢老前辈很放心了,你便是回去吧。”
  宇文邕当真就在空中踏出三步两步,便到了卢予身旁,卢予立刻与少年对视一眼,也瞧出了他眼中的镇定,就算是如此,要让他相信萧詧的话,那便是傻子了,天空中捏住少年的大手突然一松,整只龙龟便被旋转似的丢出百丈外,老人拱手抱拳道:“萧家皇帝好风度,想必是要个我一起对付脚下那群老王八喽?”
  萧家皇帝轻轻一笑,点头赞道:“那是当然,我只答应我师兄,饶过他一次,至于后面的事,卢老随意,再也与我无关,至于脚下的那一群老乌龟,我当然是要倾尽全力,为我江陵城撕去一块心头之恨。”
  天幕雨水倒转,泼洒而去的巫道又神奇的回到了老人手中,眉眼中带着无比强大的自信,巫道与天道顺应,此刻形神兼备的老人就像是这方天地的代言人,那么之前老人口中的天地不容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天地不容。
  老人的威严又从翻飞的乌雀群中迸发出来,“独孤小子,我既然能够抓住你一次,便能够抓住你千百次,我倒要看看,还有谁能救你。”老人将自己的失误,完全转念为刘牧远的奸滑狡诈。
  脚下的锁链声越来越响,叮叮当当的拖动甚至影响到整个江陵地脉,地动山摇,一片接着一片的房屋倒塌,江陵城最外的四面城墙原本是由百年前四大家族各族建立,一面一方,就在同时,四面坚实城墙同时崩塌,铁链拖动声戛然而止。
  天地雨幕丝丝条条又开始侵蚀至江陵的各个角落,老人闭目而作,若天地有神,那我便是神上之神,任你花样百出,老人有实力一力降十会。
  终于传来了最后的一声绷紧,嗡嗡作响的地面之下,数百只飞火流萤在地道中来回飞舞,众人心头响起一道威严的言语,“停!停!停!飞廉流萤准备,飞廉阁,死杀令,杀!”
  无声的应和,从百只飞火流萤魂海中响起,江陵四座城门之下,被一道从下而上的拳头直接轰碎,卢氏老人神魂千里,水之所极便是魂之所极,水在天,我便为天。
  老人微微皱眉轻声疑惑道:“机戾玉人?”
  一旁的宇文邕低声问道:“何为机戾玉人?”
  老人沉声道:“《拾遗记》中记载,周灵王立二十三年时,异方贡玉人、石镜,此石色白如月,照面如雪,谓之“月镜”,有玉人,机戾自能转动。”
  卢氏老人突然狂笑起来,随着老人的狂笑,天地雨水更浓,戏谑的笑声传至江陵各个角落,“这,便是你们的手段?未免也太看不起我卢氏了,号称千古传承天下第一的飞廉就不能有些让人明目张胆的手段吗?”
  天地寂静,忽听得一人从机戾玉人口中传出,机戾玉人从江陵城四处而来,一个入天高声道:“神风飞廉,今日可死!”
  江陵城的大道横纵交叉刚好形成一个十字,又是在城门处停止,萧家皇帝无比熟知的大道已经看不到一个踪影,单手直立在眉心,宣帝又颂了一遍佛号,大道之上,一颗雨滴被弹飞,卢氏老人和萧家皇帝两人在片刻间对望一眼。
  比卢予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天地怒声传来,“飞廉阁,你们今日必须死!”
  横纵的御道在一声声爆裂中崩碎,无数翻飞的石板泥土,四道城墙之下,机戾玉人直达天穹,玉人四面似坐似躺,形态各异,只是从他们脚下都有一根硕大的铁链牵连住,一个玉人抬掌,雨幕被他轻轻推开,一个玉人抬腿,铁链之上传来土黄色的光芒。
  大地之力,更可以说那便是整个江陵城的气运龙脉,数千丈的地底,无数的玉石化作粉末,一步踏出,原本是河内郡的主簿汉子在天地间唱声道:“天地数术,阴阳五行,水来土掩,今日飞廉,以地对天!”
  大道之声回响在天地之间,张氏汉子一手向天轻轻推开,四面玉人如同一样的办法,战国赵家,在七雄争霸的年代中,便是一方君主,赵恺一步踏出,神速无敌,玉人之手一拳轰在卢氏老人头上。
  要以地对天,又是在天空大战,自然有不利之处,三道黄色光影在天空中迅速铺洒出无数道黄色铁链,有人沉声喝道:“我神风飞廉不仅要牧王,更要牧神,牧天地!”
  巍峨高大江陵城,在顷刻间轰然倒塌,梁宣帝微微颤抖的身子,被一根铁链打中,身形倒飞出去百丈,眼眸中原本金黄的佛心此刻变得猩红无比,一手立在两眼之前,轻声念道:“阿弥陀佛,今日我佛,不度苍生!”
  萧詧的拳头一击入地,又从眼神中看向了萧家宗祠,微微颤声道:“萧家列祖列宗在上,请附我大梁气运。”,一条百丈金龙从天而起,穿行而来,萧家皇帝不知何时已经时黄袍加身,一席正黄龙袍迎着风雨飒飒作响,萧詧大喝一声,“气运加身,大梁不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