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风雨未来
作者:斯念你的星      更新:2021-01-11 21:15      字数:4779
  来自西蜀敦实大汉当下有些幽怨,因为他发现自己居然开始想家里那位母老虎了。
  过惯了每日都在那股子威严下讨活计,这次出门的时候也难得的硬气了几分,大着胆子跟那个妇人高声吼了好几句,这不光是让他这个飞廉阁的青衣卒担心了好几天,更是在求那临行的盘缠时,差点就想要拔腿逃跑了。难得的是那妇人得知他又要远行时,只是瞪大着眼睛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番,这才从腰窝里掏出了那份早就准备好的盘缠,又从厨房内拿出了一大袋子的吃食,不过大多是自家做的锅盔,这不就是那些锅盔已经吃完了,敦实的汉子这才舔舔嘴,叹息了一声。
  汉子姓刘,身材敦实,这才让他身后背的几个木框子显得十分高大,这就是那个传承几千年的豢龙氏刘家手段,这背筐里多的是些奇珍异兽。
  西蜀除了成都平原外,就都是真正的千丈大山,这更合乎豢龙氏的习惯,这些小兽大多是他亲手抓捕,又是从小喂养的,汉子咧咧嘴叹息一声,从背囊里拿出些小兽的吃食,抬眼问道:“老杨头,你说这个白隐公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就把我们给这么干晾着。”
  同行的汉子跟他家的婆娘一个姓,也跟那个大名鼎鼎的弘农杨氏,可惜是个不沾亲带故的本家,这两家的人离着很近,当年在万山捉兽的刘桥山也就是在一处山崖上,跟这位老杨成了难兄难弟,这些年又是一起出蜀参加过那次千里追杀,如今就是亲上加亲了。
  汉子有个儿子,生的跟他一个样,敦厚壮实,名字就叫刘志杨,正好取了两家之长,汉子一手递出些瓜果,小心翼翼的伺候着那些大爷,嘴里没好气的说道:“这些年,我就全给你们花时间了,我家那真正的大胖小子都没你们上心。”
  老杨头正拿着一块漆黑的布头擦拭着一柄阔刀,长刀环首,被这么来回擦拭着,摇晃出一阵阵叮当的声响,听到生死袍泽的抱怨,轻轻的哎了一声,这才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位公子现在可是老军主的女婿,别说瞎耽误我们功夫,就是让我们去死,你都别想着眨眼,有些事也就应该如此。”
  年纪已经是四十有余的汉子,记忆中的飞廉阁,还是那位叶家老军主带领的飞廉阁,至于那位年轻的白隐公子,他就是场千里奔袭中才开始见过此人。
  汉子擦拭刀的手慢慢停了下来,轻声道:“这些年,我们虽然是有苦难言,但是你可是真遇见过揭不开锅的日子了,我们就不指望能名扬天下,但是多少也是个锦衣夜行,别说我这柄昔年蜀王仓库内的宝刀,就是你这小子日日夜夜喂养这些小兽花去的银子,你就负担不起,别人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就别说让我们在这阁内好吃好喝的闲等,就是让我们真要面对当年那个能召唤炎帝的宇文泰,我们也不会皱眉。”
  敦实的汉子白了汉子一眼,嘴上急忙打断道:“得了,得了,我就说说,你还当真了不成,听说这次是那位公子要跟京都那个宇文家的皇子一较高下,我也没皱一下眉头,只是你也知道,我家那婆娘要是知道我在这瞎待着,她肯定跟我没完喽,特别是来的时候,我没好气的说了她两句,我就怕回去了真的连家门都进不去喽。”
  这几日江陵城内的飞廉阁,又恢复了以往的辉煌气派,张灯结彩,丝毫没有因为西京来的消息而感到紧张,反而是整座江陵沸腾了又沸腾,这几日的飞廉阁比以往还要来得热闹,什么受了独孤信的好处要来知恩图报的,什么看不惯宇文家嚣张跋扈的,就是真正飞廉阁内近几处的青衣卒子都已经到了楼内。
  敦实汉子御兽的手段很是高明,可也说不上是西蜀那边能说上话的主簿,两人的房子就安排的稍微有些偏僻,这不仅没让两人腹诽江陵飞廉的排外,反而是因为安静让他的几只宝贝不会受惊,在这僻静的小院里,这几日就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时不时的提着一坛子酒来套近乎,一开始两人以为他是瞧上了老杨头的耍刀技术,可没学上两天,少年就悻悻然的不学了。
  这让那位历来严厉的老杨头见着他一次就要痛骂他一顿,飞廉阁不仅是没有什么门阀宗门内的藏技,反而是人人都巴不得身边的人比他们厉害,这样干什么活都有人真正能顶在前头,另一来,少年真是个学刀的好手,就这两天的功夫老杨头的一套家传刀术看了七七八八,便学了七七八八,这才让那个汉子更想骂他。
  看着那小子屁颠屁颠的样子,汉子气不打一处来,那块原本不是黝黑的布头,因为常年的擦拭,又沾染了些油水、血水,才变得这般黝黑。
  布头飞掠,一把砸在少年门头,啪的一声,整个布头便是一块湿布吸在了土坛子上,少年嘿嘿一笑,“老杨头,你是要送我礼物呢?还是要用布换酒啊?”
  老杨头眼眸根本就没朝那边看,只是冷哼了一声,便将那柄油光锃亮的刀对着阳光一凌,光芒闪耀,直接照耀在少年脸上。
  那块布头要说送给人,他还真舍不得,那柄刀是西蜀皇宫里来的,可那块布却是家传,刀可以越新越好,可布就是越老越好了,就这其中的油头就是百年的老油坊的油头里也找不出几块,汉子一把拿过布头,又接过酒壶,就只顾着喝酒,懒得言语。
  少年蹲在那几个木框边上,轻声问道:“我说刘老哥,你这些宝贝都怎么得来的啊?也教教我呗。”少年自从不在练刀后,便又盯上了这里的几只异兽,可惜刘桥山的这些手段是想教也教不了的,不为别的就因为少年不姓刘,就是少年这是几天来,好说歹说跟汉子百般解释,自己身世奇特,还真的就是姓刘,他根本就不信半个字了,豢龙氏刘家这独一份的手段,传自上古时期舜帝时代,别说姓赵,就是一般的刘姓女子也学不会这些手段。
  汉子无奈的说道:“别看了,要是你真姓刘,我早教你了,伺候这几位大爷可不轻松,要是有个人能帮我分担些麻烦,我叫你声师傅都行。”
  男子无奈几分,就是家里那个跟他在一起二十多年的婆娘,见着这几位爷可都没见过一次的的好脸色,这无形中又给这位嫁到西蜀的汉子,多了几分被婆娘骂的理由。
  也不是他不愿意给少年瞧上一眼,实在是这几位大爷可没一个是好脾气的主,往年里,真要用上他们的时候,可都是他一个人躲得人远远的,也就是因为这样的手段,才让他在那场明面里是追杀,实际上是换命的行动中留下了一条命。
  少年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悻悻然的说了一句‘得嘞,不看就不看,不过刘老哥哪天要是真要放出来了,可得叫上我啊。’
  汉子自然是没理会他的胡搅蛮缠,从天井处有一方日月穿过昏暗的游廊,一个老人脚步蹒跚,跟在一个少女身后,又是摇头又是叹息。
  当一个来势汹汹的少女站在那个蹲在地上少年身前时,他还是在叹息,不由得他再叹息,那少女一脚过去将那送酒少年就踢翻在地,双手负胸,一副豪气干云的景象,又是嘴里冷哼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空到这种地方来偷懒,你知不知道那些人都是为了你而来。”
  另一个年龄稍是更小的少女半个身子躲在负剑少女身后,一只手捂着嘴,仔细观察着眼前少年的表情,当她看到他的身子在地上翻了一个跟斗,又马上再翻了一个,直接滚出去好远,直到几人都看不见他的踪迹,这才嬉笑的弹起身子,忽然少女感觉身后一凉,那个玩世不恭的少年从天而降,直接落在女子头顶,右手一道惊雷直接劈在女子头上,女子的身体因为雷电显得有些麻木,少年没有丝毫的男子风范,直接将那女子来了个拎头抱摔,少年拍拍手道:“小样,不给你点颜色,还真不知道‘梦里不知身是客’的道理。”
  身后的少女两眉相蹙,笑也不是,不笑又憋的难受。
  那名叫作熊宝妆的女子,手掌在地面使劲的拍打立刻弹身而起,历声叫道一声,“刘牧远,你给我去死!”,手中冰晶长剑霍然而出,一剑而去,直刺少年凶恶的脸庞,像是一个水袋被刺破,少年直接炸裂,化作一阵烟尘。
  空气中传来一道高深幽远的言语,“好男不跟女斗,哎,爷爷不陪了。”
  敦实的汉子在这个不该最不该说话的时候没兜住嘴,高声道:“呦吼,是匹烈马,跟我家婆娘有的一拼,公子,我这豢龙的手段是不能教你了,这骑烈马的武艺你要不要学。”
  少年嘿嘿一笑,高声夸赞道:“刘老哥我就冲你这份勇气小弟都应该拜你为师,可别怪小弟没说,这位大姐可是大楚公主,我看你可真打不过。”
  这位可是名副其实的大楚的公主,可这会被刘牧远口中的一句大姐气的够呛,长剑已经收回了两片如脂玉的眼眸紧紧合在了一起,就从一条小缝隙中留下一丝精光,仔仔细细的望着他,眼神中满是杀机,双手负在胸口,没有出手,就只是这么盯着他。
  佩刀老汉低沉的咳嗽了一声,他这位同乡可从来都不是个会找吃好果子的人,不然他的那位表妹,也不至于三天两头的就要跟他打上一架,骂那就是每顿饭的下饭菜,这胖子皮厚不怕打,脸厚不怕骂,没皮没脸活了大半辈子,就没少给他惹麻烦。他哪还会不知晓这少年的底细,飞廉阁的青衣卒可就是靠着这些稀碎的言语,不知凑成多少天下秘闻,可他还是有些气闷,自己虽然不可能跟嬴王相比,可一手家传刀法怎么就送人都不要了,照着少年的天赋可是再学个三、五天就可大成,刀意自然是比不得他,可招式就算是完整无缺了,这会他低沉开口道:“好了,好了,先别闹了,公子,那个宇文邕到底什么时候能到,我的刀可要是钝了。”
  少年听着他开口。就只好悻悻然缩了缩脖子,双手投降状,看着眼眸寒光的少女说道:“行了,行了,不闹了,不闹了,咱们说正事。”
  女子眉头一皱,眼中寒光更甚,杀人的韵味已经是压制不住了,自从那日在城北的城隍庙里她在她师傅面前丢了次大脸之后,她便是下定了决心,这些江湖臭男人就不该活在这世上,她的师父又在之后跟那小子的交易中说了句话,‘雷剑我可以教你,甚至这次京都来的危机,我都可以帮你出手一次,作为条件,我们去往东海之后,你得给我大楚弄来一份龙气。’
  少女的皱眼沉思,被一声清脆的声音打断,一声紫衣如仙的女子嘴角带着笑意,步步生莲,“好了,有事呢,你们两个冤家先停一停。”
  嘴角上扬的坏笑才收起,一手拉住雪衣女子的手臂,沁凉的手握住那份微微颤抖的怒火,轻声道:“别跟他一般见识,不然啊,可得少活好几年。”
  少年道:“那我不跟你们一般见识,是不是我就救了你们一命,我这人多的也不喜欢,正直的我也不跟你们要些什么贵重的东西,什么真金白银随便来个百八十两就行,多了小爷也拿不动,怎么样,我可是慧远大师都称赞的转世活佛,这价格我也就看咱们熟悉,你们可占大便宜了。”
  女子白了他一眼,轻声道:“妹妹,哪天要动手了,叫上我。”
  在这座飞廉阁,紫衣女子来到这的第一天起,整座阁内就没人把她当做外人,更可气的是每人见到她的眼神都有一种藏不住的笑意,她高声道:“宇文四公子后日就能到,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能翻起什么风水。”
  别说是少年,就是整个飞廉阁给人的气氛绝不是如临大敌的紧张,反而更像是一场年前的小聚会,来自荆湘之地的好汉如潮水般涌来,这让女子都有些罕见的疑惑,可从他们口中说出那个大柱国独孤信时,她又是一阵疑惑。
  她的世界本来很小,西蜀丰都有一条长长的街道,街上有时候会很热闹,有时候又会很冷清,她小时候做过最多的事情便是从街头走到街尾,看着街上那一张张不同的面孔,喜怒哀乐,人间和阴间原来是一回事。
  她也从小就听说了丰都之外有一个江湖,有一个人间,有三个国家,有十大门阀,更有无数的英雄美人,可随着他从西蜀走到了江陵,故事听了很多,不过都不怎么有豪气干云,那个少年更是什么临阵脱逃,见利忘义,落井下石,什么坏的他就做什么,可她是从丰都大帝那得来的话,此人是天下的横断者。
  人间是好是坏,她就是那一条街上的人,就是西蜀的大战来了又去,跟他没半点关系,如今入身了江湖,才知晓其中的道理,有时候人活着比死了,更难。
  女子说完那句话,便作势要走,天生沁凉的手臂微微牵动了少女的手,女子立马微笑道:“走呗,跟他有什么好说的,哪天要是能打得过他了,定要他生不如死,那才痛快。”
  少女转身紧紧闭上眼眸,身后的小女娃儿便是张手道:“两位姐姐等等我啊。”
  又转身对着少年说道:“公子,我爷爷说了,那天是他算的不对,他又给你算了一卦。”女娃刚想说完,立刻被紫衣女子抬手阻止,声音清脆如青鸟,高声道:“什么真金白银来个百来斤的,我们人多可拿得动。”
  飞廉阁的客人来了一波又一波,至于那个本该在主堂迎接客人的少年,自然是偷懒的躲到了庭院后头,至于真正在前头迎来送往的,就是那个倒霉的赵家嫡系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