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绛桃冷不丁被揶了一句，就要下床来闹她。
  可惜另一条腿还没触地，就听到门口有人说道，“绛桃。”
  声音轻缓，却不容忽视，正是端着一碗汤药的四皇子。即使是干完煎药这样的粗活，南襄依旧是长身而立的君子模样。
  绛桃苦着脸把腿缩了回去，画眠朝她偷笑，转过身去向南襄行礼，“四皇子，我来看看绛桃。”
  南襄点了点头，径直过去坐在床沿上，一手搂着绛桃的肩，一手要去喂药。
  绛桃便红了脸，“我自己喝。”
  南襄还没应声，画眠先开口了，“事实胜于雄辩，四皇子，我先告辞了。”说着便离开了，还顺便带上了房门。
  “什么事实？”南襄坚持要喂她，绛桃只得就着他的手喝了药，然后便听到了这个问题。
  “没什么。”
  “画眠说事实胜于雄辩，什么意思？”
  “都说了没什么。”绛桃转过脸去，难得耍小性子的模样，惹得南襄轻轻一笑，她的脸就更红了一点。
  突然一双干净修长的手握住了她的下巴，唇上柔软的触感一碰即逝，一粒甜甜的糖就被喂了进来。
  这下绛桃更说不出话了。
  昨天夜里就是这样，南襄似乎在生气，盯着大夫清理血迹包扎伤口，直到丫鬟煎完药又端进来放下，他都是一声不吭。
  “公子？”绛桃喝完药，觉得这样阴沉的南襄像极了曾经江南那个风一吹就会散的模样，有些慌张。
  她记得南襄把药碗放在桌上，又从罐里掏出了什么放入口中，然后径直走到她身前，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握住她的下巴。两个人的脸越靠越近，直到鼻尖相抵，嘴唇相碰，药的苦便被糖的甜替代了。
  这也是为什么，她今日听到画眠把自己和南襄的关系形容成那样，有些做贼心虚的原因。
  他们两人的关系，有一些暧昧，有一些缠绵，但南襄却从未逾越过，直到昨晚。
  像两颗心互相试探着躲躲藏藏，终于被剥开了看透了摆在台面上。
  “打完这一场，就可以回家了。”
  绛桃望着站在一旁的南襄，似乎那个吻并不存在，他还是轻轻冷冷地好像立刻就会消失，就不自觉地伸手扯住了翩翩衣角。
  南襄低头看着床上人的手指和自己的衣服绞在一起。
  “我放你走。”
  “我不走。”过了半晌，低低的声音才传到南襄的耳朵里。
  “我不过闲人一个，不愿屈才。”
  “你为什么不问我愿不愿走？”
  南襄将视线移到绛桃脸上，灿烂的眸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蒙了层水汽，“那你愿不愿走？”
  “做了事情不负责，怕有辱四皇子的名声。”
  “我做了什么事情？”
  绛桃今日被画眠揶了一句，如今又被南襄噎住了嘴，难道要她说，你抱也抱了亲也亲了，勾走了她的心如今又不要了？
  自然是说不出口的，便拿那双雾蒙蒙的眼镜瞪着他。
  南襄终于叹了口气，他好像笑了，绛桃看不真切，但声音却听得清清楚楚，“你只有这一个机会，以后就算要走，我也不会放手了。什么十年百年，都不作数了。”
  这是聪明人的圈套。
  绛桃过了很多年才发现。
  三天过后，羌澜正式带着五万兵马站在洛安城下叫阵。
  徽泰已经知道了礼泉人入侵，粮草被劫，城中乱作一团。如今羌澜兵临城下，他明知道此人与荦舒勾结，却因连山被擒、军心不稳而无计可施。
  “大珩的狗皇帝，杀我胞弟，逐我军民，乖乖打开城门束手就擒，本王可饶城中百姓不死。”
  自从浩丹荦舒被当作叛贼，洛安封城，老百姓本就民心惶惶，如今更是怕得要死。
  徽泰气急，命所有士兵守住城门，自己登上一看，却发现半死不活的连山被挂在敌人阵前。
  荦舒和画眠虽然没有动手，却不代表军中士兵不会，尤其是跟着荦舒打仗的人，见过胤王的伤，都恨不得把连山千刀万剐。
  若不是虹霓和漓朱看着点，他怕是早就死了千遍万遍了。
  “大胆礼泉，犯我城池，勾结叛党，朕劝你们立刻缴械投降，不然大珩势必灭你全族。”徽泰虽然心里焦灼，面上却丝毫不敢泄气。
  “哼！”羌澜低头冷笑了一声，也不再继续喊话，“杀！”便带头冲了出去。
  箭雨从城门上落下，奈何羌澜借着荦舒的兵，人多势众，很快就踏过战友的尸体杀到了洛安城下。一队人马开始用巨木破门，其余人纷纷开始往上爬。
  一扇门的倒塌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羌澜带人打破了洛安的防守，冲进了这座封闭的皇城，徽泰早已逃回了皇宫。
  “杀！”就在羌澜与城中士兵厮杀的时候，浩丹和漓朱各自带兵从被破的城门中闯了进来。名义上是为了对抗羌澜，杀的却都是徽泰底下的守城兵。
  一天一夜的厮杀，洛安城内血流成河，除了误伤的无辜百姓，城中士兵死的死，伤的伤，剩余的人马在见到浩丹时就倒戈了。
  画眠推着荦舒的轮椅，南襄和绛桃走在旁边，带着剩余兵马，踏着鲜血凝成的河，一步步走到了皇位前。
  徽泰坐在龙椅上，阴冷地看着站在下面的所谓兄弟。
  浩丹左手握剑，右手持着玉玺，在所有朝臣面前，夺了徽泰的冠袍，将他关入了天牢。
  一场轰动天下的闹剧，就此落幕。
  跟着徽泰入了天牢的，还有那些支持他的朝臣、将士，和一言不发的段啸。
  绛桃站在南襄身边看到那个人的时候，心里竟然没有一丝波动，不知道是因为他伤了画眠，还是因为南襄握住她的手时温润的触感。
  段啸看到了她，也看到了那双交握的手。他终于还是败了，家仇未报，情意消散，君主入狱。
  浩丹的登基典礼定在下月初一，一切都进行地非常顺利。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大珩405年，秦王浩丹继位，帝号褚昱。
  封秦王妃芙灵为皇后，掌管后宫。
  封胤王荦舒为镇国将军，赐婚画眠为妃。
  封四皇子南襄为浔王，于江南修建王府，赐婚绛桃。
  睿王徽泰通敌叛国，择日问斩。念睿王妃怀胎数月，于宫中生产后赐白绫。胎儿降生后送入民间，永世不得经商入仕。
  褚昱帝在位四十余载，为江山社稷鞠躬尽瘁，开启大珩又一个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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